许多贵族子弟,玩腻了歌姬家妓,偶尔也会去男风馆换换口味,有些甚至还会在家中养几个男妾,但若谁敢娶一个男妻回家,就算不被祖宗家法伺候,也会被御史参一个败坏门风,藐视皇权。 那小王爷若只是因年少一起念书的情谊,多眷顾徐玄英些倒还好,万一他执迷不悟下去……小王爷身份何其尊贵,太后皇帝不会动他,那倒霉的,只会是他们徐家。 想到这里徐西陆不禁长叹一口气——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他只想好好减肥,为什么总要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费心? 不知不觉,马车已停在徐府大门口。徐西陆方下车,就听见世安苑的丫头道:“大少爷您回来了,快去看看夫人吧!夫人从下午开始便头疼脑热,把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现在人已经晕过去了!” “怎会如此?”徐玄英急道,“请郎中了没?” “已经请了,夫人用了些药,还是不见好!” 徐玄英急急忙忙跟着那丫头往世安苑的方向走,徐西陆也跟了上去。张氏毕竟是他的嫡母,他也不能全然不管不顾。徐西陆赶到世安苑时,董姨娘已经带着她的两个姑娘守在外头,她见到徐西陆道:“二少爷怎么也来了?” 徐西陆问:“夫人如何了?” “老爷拿着帖子把太医请来了,现下宫里的太医正给夫人瞧着,夫人不会有事的,二少爷先回罢。” “不必了。”徐西陆撩起衣摆坐下,“我就在这里等着。” “二哥哥还是别吧。”徐青阳斜眼看着他,“你刚从外头回来,别带了什么晦气过给夫人。” 徐西陆缓缓转向她,“我刚和大哥一起从端王府回来,二妹妹的意思是,端王府是个有晦气的地方?” “我……我可没这么说!你莫要含血喷人!” “好了,”董姨娘开口道,“这里是世安苑,你们在这里拌嘴,也不怕打扰夫人静养?” “姨娘——” “给我好好坐下!”董姨娘厉声道,“耐心等太医的消息。” 徐安宁也劝道:“姐姐快坐下吧。” 徐青阳依言找了个位置坐下,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自己又不是夫人亲生的,夫人平日里对这几个庶子庶女又没什么好脸色,现在一个个都装得多孝顺似的,犯得着么。 世安苑内堂,徐府从宫中请来的太医为张氏施完针,起身道:“夫人乃是急火攻心,导致气脉不痛,血积于心。老夫已将夫人气脉打通,接下来还需静养数月,按时喝药,切不可再大喜大悲,愁绪满腹。” 徐玄英道:“有劳太医。”
“此乃老夫分内之事,徐大人不必客气。” 一个时辰后,张氏才悠悠转醒,醒来的第一眼,便看到了一直守在床边的徐玄英。 “母亲……” 张氏又闭上了眼睛,转过头去。 徐玄英勉强一笑,“母亲再是生气,也不能不管自己的身子,我让下人端汤药进来给母亲用些。” “不必了。”张氏平静道,“心结不解,药石罔效。” 徐玄英望着张氏已有些斑白的鬓发,眼睛一红,“母亲,您这是在逼我。” 张氏睁开眼,看着几乎和徐泰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徐玄英,“不是母亲在逼你,是整个徐府,都在逼我们母子。” “母亲,您是父亲的正妻,父亲也只有我一个嫡子,几位妹妹就不提了,那二弟……您难道认为他会对我们有什么威胁?” “你二弟虽不中看也不中用,可你别忘了,他是柳淑节的儿子!”张氏眼中浮起一丝屈辱,“柳淑节在徐府的那几年,你父亲可有正眼看过我一眼?你那大姐姐,明明只是个庶女,你父亲却不顾脸面,亲自给她提亲,愣是把她嫁进了将军府!若你二弟再有出息几分,你父亲眼里怕就没你这个嫡子了!”
徐玄英无奈:“可柳姨娘,毕竟已经过世多年。” “难道你觉得浮曲阁那位会是省油的灯?!”张氏抓住徐玄英的手,恨恨道:“全京城,除了咱们徐家,哪还有第二户人家敢称妾室为‘夫人’?你知不知道,其他的官眷贵妇都是怎么看为娘的?每次去你的外祖家,你的几个舅母,又是怎么在为娘面前阴阳怪气的?” 张氏说着又开始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徐玄英拍着背给她顺气,“母亲,您先别说了,好好休息才是。” 张氏摆摆手,接着道:“我如今是管不了内宅的事情了,但是玄英,我的儿,你不能输,你绝对不能输……” 徐玄英看着自己母亲,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母亲这些年表面上虽专心礼佛,内心却时时刻刻牵挂着徐府,牵挂着他。别的或许她都能不管,但是自己,却一定不能逃脱她的掌控。 见徐玄英把话听进去了几分,张氏的声音也平缓了些,“你现如今已考取功名,也进了翰林院,正是即将大展宏图的时候,你父亲只是朝中新贵,只有他自己打拼的家底,和那些几朝的重臣到底是有差距的,他自个儿在官场上都要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对你的助力实在是有限。那靖国公乃是三朝元老,他的那位嫡孙女,为娘也见过,知书达理,温柔娴淑,深受祖父祖母宠爱。玄英你……你到底有何不满的啊?” 徐玄英看着张氏,听着她的一言一语,眼底残剩的星火一点点的淡去。最后,他别开目光,轻声道:“母亲,您先喝药,其他的……咱们慢慢再说,好么?” 张氏一愣,长叹一口气,再次闭上了双眼。 一直到深夜,徐玄英才从张氏房里出来,见到徐西陆等人还在外头候着,道:“母亲已经醒了,太医说需要静养数月。” 董姨娘拍拍心口,“还好还好,夫人安好就好。” 徐西陆注意到徐玄英通红的双眼,问:“大哥,你还好吧?” 徐玄英不自然地笑了一笑,“还好。若无其他事,大家便先回罢。” 徐西陆临走之前,回头望了一眼世安苑的大门,暗自思忖,或许徐府马上就要办喜事了。第11章 一直到出了正月,宫里的太医都来了数次,张氏的病还是不见好。徐玄英向朝廷告了假,每天都守在张氏旁边,悉心照顾。徐泰和只偶尔去看几次,并不多待。他对张氏一向是礼多于亲,张氏又总是端着正妻的威严,从不会刻意讨好,两人话都说不到一起去,这几年几乎是连同房都没有。 除了徐玄英,徐西陆等几个庶出的儿女也是每日都要去请安的,张氏的母家也来了人,徐西陆有幸见到了徐玄英的舅母魏氏。张太傅虽为太傅,膝下几个儿子却个个都不争气,最多就是一个五品的小官。张太傅年事已高,等几年后他从太傅的位置上退下,这张氏一族,恐怕也要开始走下坡路了。 “唉,好端端的一个人,怎的就瘦成这样?”魏氏抹着泪从张氏房里出来,“太医怎么说?” 徐玄英道:“太医说母亲还需数月静养。” “我房里有一根千年老参,回头送来给你母亲补补身子。” 徐玄英客气道:“多谢舅母,我送舅母出府。” 魏氏回头望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的徐西陆等人,压低声音道:“你这几个庶弟庶妹,可都还老实?” “弟弟妹妹都很好,舅母放心。” “我怎么能放心得了。你母亲病成这样,徐府现在岂不是那个谢氏当家做主?”魏氏苦口婆心道,“万一,舅母是说万一,你母亲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那谢氏还不飞上天了?如今,谢家的几个后生一个比一个有出息,万一谢氏再生出个庶子来,难道大家还要称一个庶子为贵庶?那我们张家还要不要脸了!” 徐玄英眼神一暗,生硬道:“母亲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魏氏连连称是,“希望你母亲快些好,我还等着喝徐家和靖国公家的喜酒呢!” “舅母!”徐玄英打断她,“此事未有定论,望舅母慎言。” 魏氏忙捂住嘴,四处张望了一番,“是是是,我们自己人知道就好。” 送走魏氏后,徐玄英端着汤药回到张氏病床前。张氏问他:“你舅母走了?” “是的,她说她改日再来看您。” 张氏冷笑一声,“她来看我?猫哭耗子罢了。” “母亲,”徐玄英道,“您别这么说,舅母也是好心。母亲还是先喝药吧。” 张氏撇过脸去,不再与徐玄英言语。徐玄英死死地握着药碗,似忍无可忍般地闭上了双眼,他深吸几口气,再次睁眼时双目已是一片死寂,“母亲。”徐先英颤声道,“只要您好好喝药,儿子什么都听您的。” 张氏猛地抓住徐玄英的手,“此话当真?” 徐玄英露出一个有些悲伤的笑容,“儿子什么时候骗过您?” “好、好……”张氏眼眶一红,“我的好玄英,好儿子!待你将来飞黄腾达,定让那些瞧不起你我母子的人好看!” 初春,冬雪化水,天也开始渐渐回暖。病了月余的张氏终于好了起来,已经可以下床走路,面色也红润了不少。徐玄英瘦了一大圈,好似生病的人不是张氏而是他。而徐西陆抓住了冬天的尾巴,把肚子上最后一圈游泳圈减了半圈。连九冬给他穿衣的时候都忍不住感叹:“少爷,你肚子真的小了很多!” 徐西陆低头捏了捏腰间残剩的赘肉,自嘲道:“我这十月怀胎,总算把孩子生下来了。” 九冬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少爷,您少奶奶都没娶,怎么怀胎啊?”话说完,九冬自己也愣了,马上反应过来,“不对不对,少爷您是男人,是万万不可能怀胎的!” 总的来说,徐西陆对自己暂时的成果还算满意。一般的情况下,减肥的初期最先瘦的都是小腹,然后是四肢,最后是脸,所以想要达到理想身形,他的路还很长。 张氏病好之后,更加不愿打理家宅内事,每日把自己关在世安苑吃斋念佛,董姨娘的管家权限又大了几分。传言,徐泰和也曾问过谢氏愿不愿掌家,却被后者婉拒了。徐西陆知道,谢氏一向不屑什么名分实权,她重视的,从来都只有她和徐泰和多年来的郎情妾意,举案齐眉。 三月,董姨娘替徐西陆亲自挑选的管事走马上任,此人姓赵,名春,年近四十,眼神中透着一股精明。赵春以前在京城郊外替徐府打理几个庄子,被董姨娘看中,今年才调回徐府。 赵春笑眯眯道:“小的名赵春,十几岁就进了徐府,也算是徐府的老人了。董姨娘见我头脑灵光,办事又还算利索,所以特意让小的来伺候二少爷。” 徐西陆端着茶盏,看了一眼一旁憋着笑的九冬,笑道:“我这闻秋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事情倒挺多。以后,就要麻烦赵管事了。” 赵春一脸谄笑,“二少爷这话说的!能伺候二少爷是小的的福气。董姨娘心疼少爷屋里人少,特意遣了两个机灵的丫头过来,霜华,云溪,还不来见过少爷。” 两个丫头从赵春身后走了出来,一个安静娴雅,一个活泼灵动,她们朝徐西陆福了福身,“给二少爷请安。” 徐西陆点点头,“九冬我用惯了,他得留在我身边,其他的人,就由赵管事安排罢。” 赵春喜道:“多谢二爷!” 赵春带着两个丫头退下后,徐西陆问九冬:“什么事那么好笑啊?看你憋得脸都绿了。” 九冬再也忍不住,捂住肚子狂笑:“赵春……叫/春!哈哈哈哈,叫/春……” 徐西陆无力扶额,“这孩子怕不是傻了。” “哈哈哈哈哈……嗝……” “别笑了。”徐西陆道,“快准备下,爷要出去一趟。” 这次离府,徐西陆没有坐马车,而是带着九冬一路步行,来到上京中最热闹的长兴街。这条街上有成百上千家的店铺,就算在一家店铺里只待上一炷香的时间,也要好几天才能逛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