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辈分来说,他是本王的小辈,可他年龄却不小,今年应该快三十了罢。” “三十?”徐西陆有些吃惊,“可惠阳郡主才不过十五六罢?” 宋衍卿不以为意:“这很重要么?” 徐西陆静了一静,笑道:“不重要,王爷请继续。” “北安王戍守边疆多年,劳苦功高,也因此耽误了终身大事。传言,他在一次大战之中,亲手斩下北凉太子的头颅,一战成名。” 宋衍卿正说着,蓦地感觉背后一暖,原来是徐西陆将烤好的狐裘披到了他身上。“王爷的意思,是北凉的人在作祟?” “一个来历不明的商人,出手阔绰,买下一间别庄,又找吴不遇毛遂自荐,你觉得,一般的势力,能做道如此滴水不漏?” “若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徐西陆若有所思,“王爷,沧州离北疆也不算太远,不如将此事告知北安王,他对北凉的了解远胜于我等,有他的助力,我们自然事半功倍。” “不可,封王及其军队无诏不可擅自离开封地,否则当按谋反处置。” “那就让他有诏便是。” 宋衍卿叹了口气,“去取纸笔。”第51章 上京, 皇宫。 雪下了几日, 仍然没有要停的迹象。沈曼安身穿麂裘, 双手捧着个暖炉,走在太监扫完雪的小径上。春日开得正盛的桃花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时而有几根被积雪压断, 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曼安驻足,把手伸出伞外, 任由那晶莹刺骨的雪花落在自己掌心, 喃喃道:“皑皑山上雪, 皎皎云中月。闻君……” 她身后撑着伞的宫女虽没读过什么书,也知道后头两句是什么, 忙道:“娘娘,此话在宫里,可不能乱说啊。” 沈曼安失神道:“皇上,已经半月未曾来过昭仁宫了。” “娘娘, 您已经算好的了。”宫女宽慰她,“这后宫里谁不知,皇上甚少踏入后宫,就连皇后, 一月下来也未必能见到皇上一次, 更别说其他嫔妃了。您呐,只要把握好机会, 早日为皇上生下长子,还怕不能抓住皇上的心?再不然, 您还有太后呢。” “太后……”沈曼安叹了口气。她想方设法讨皇上开心,也只留下皇上几晚,她的肚子又迟迟没有动静,太后对她早就没有了往日的和颜悦色。这深宫里的日子,只怕会越来越难熬。 沈曼安正失魂落魄着,忽然听见前头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再细细一听,竟是徐元妃的大宫女佩兰的声音。 “娘娘,奴婢听说,昨日沈淑妃邀请皇上去江月亭弹琴赏月,皇上去了,沈淑妃那叫一个高兴,还换上舞衣跳起了惊鸿舞,可没想到皇上看着看着居然睡过去了。昭仁宫一堆人都懵了,不知如何是好。最好还是刘公公把皇上叫醒,皇上话都没多说一句就回勤政殿了。” 徐青阳不屑一笑,“皇上是天子,什么妖艳贱货没见过,她还真以为自己那些把戏能入得了皇上的眼呢。” 沈曼安脸色一僵,而后又露出了端庄和婉的笑容,从树后走了出去,笑道:“元妃妹妹真是好伶俐的口齿,只是不知道在皇上面前,元妃妹妹是否也是这般?”见徐青阳表情骤变,她笑得更加灿烂,“哦,本宫忘了,妹妹在皇上面前,是不许说话的。” “那又如何?”徐青阳咬牙道,“本宫至少每月还能见皇上几次,不像淑妃姐姐,皇上偶尔去昭仁宫几次,姐姐就跟过年似的高兴。” “妹妹真的能见到皇上么?”沈曼安故作惊讶道,“本宫可是听说,妹妹在侍寝的时候,都要戴上狐面面具的呀。” “谁在哪里胡言乱语!”徐青阳气急败坏道,“皇上他分明最喜本宫的眼睛!” 沈曼安轻轻一笑,“那妹妹就好好护着你那双眼睛罢,免得以后,只能靠嘴去争宠了。回宫。” 徐青阳气呼呼地回到庆熹宫,一想到整个后宫的人都和沈曼安一般在背后看她的笑话,她就恨不得撕烂她们的嘴!佩兰端来一盏热茶,劝道:“娘娘别和淑妃一般见识,她是在嫉妒您呢。” 徐青阳喝了口茶,心里头还是觉得气,狠狠地将茶盏砸到地上,“贱人!” 佩兰道:“娘娘莫气,这时辰,您的嫡母和妹妹就要进宫了,奴婢还是先替您换身衣裳吧。”徐青阳进宫后,就未再见过徐家人。临近年关,皇上开恩,特让张氏和徐安宁进宫探望她。 “对,”徐青阳差点忘了这事,忙道:“快给本宫更衣补妆。”马上就要在娘家人面前扬眉吐气,徐青阳自然要拿出最完美的状态,狠狠地打张氏的脸。 午饭过后,张氏带着徐安宁进了宫。徐安宁第一次进宫,身子又虚,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她低着头,跟在张氏身后,一言不发,如履薄冰,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给徐家和姐姐添麻烦。相比之下,张氏就显得从容淡定得多。张家还没破败时,她也曾跟随母亲进过宫。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这宫里的一景一物,却还和她记忆中的一般,似无多大变化。 佩兰在庆熹宫门口已等候了一时,见到她们,福了福身,笑道:“夫人,三小姐安好,娘娘在里头等你们呢,快随我来。” 两人跟着佩兰来到会客用的前厅。徐青阳盛妆鲜衣,瑰姿艳逸,端坐上座,见到她们,勾唇一笑,“来了。” 张氏和徐安宁朝她行礼,“见过元妃娘娘。” 徐青阳给张氏行礼行了十几年,现在终于轮到她来受张氏的礼了。徐青阳脸上笑意更甚:“都是自家人,无须多礼,坐罢。” “谢娘娘。” 徐青阳注意到徐安宁嗓音有些沙哑,问:“三妹妹许久不见,怎瘦了这么多?” “我……我不过是偶感风寒,身子有些不利索。”徐安宁虚弱道,“谢娘娘关怀。” “刚好,本宫这里有皇上赏赐的极品燕窝,听说还是贡品呢,比本宫在徐府用过的那些燕窝不知强了多少倍。”徐青阳状似平常道,“你带些回去补补身子罢。” 谁都能看出徐青阳是在冷嘲热讽,徐安宁只觉得有些难堪,硬着头皮道:“多谢娘娘赏赐。” 张氏心中冷笑,面上却道:“娘娘如今正得盛宠,吃穿用度自然是最好的。对了,进宫之前,老爷有几句话,托我转达给娘娘。” “哦?父亲有话对我说?”徐青阳冷冷一笑,“难不成,是来向本宫致歉的?当日的那个耳光,本宫可一直没忘呢。” 张氏垂眸淡淡道:“老爷说,娘娘到底是徐府出来的,娘娘的一行一言均和徐府息息相关。如今前朝后宫,暗潮汹涌,娘娘行事务必三思后行,不然……” “若都是这些废话,就不必多说了。”徐青阳不耐道,“本宫在后宫里,有皇上的恩宠,再有什么风波也打不到本宫身上。” 张氏微微一笑,“娘娘说的是,娘娘如今是出息了,只怕当年徐府的陈年旧事,娘娘也不想管了罢。算起来,董家妹妹已经去了快半年了。” 徐青阳猛地看向张氏,冷冷道:“母亲不必在本宫这旁敲侧击,姨娘的仇,本宫一定会报!” “娘娘,”一直安安静静的徐安宁终于开口道,“我们姨娘,她是自尽而亡的,何来报仇一说?” “你懂什么?”徐青阳呵斥道,“你如今也是要嫁人的年纪了,怎么还那么没脑子?” “娘娘——” “安宁,”张氏打断她,“休得在娘娘面前无礼。” 徐安宁委屈地闭上了嘴。她知道,徐青阳还在徐府的时候就曾和张氏联手,诬陷徐西陆和谢氏有染,意图陷害二人。好在当日徐西陆和谢氏将计就计,认了母子,才堵住了她们的嘴。之后她们一直没有动作,一来是徐西陆有所防范,二来是她们在为徐青阳的婚事费心。现在徐青阳刚入宫不久,根基未稳,或许手还伸不到徐府里,可等将来她生下皇子,平步青云,又有张氏的助力,说不到徐玄英也……到那时,她们想对徐西陆出手岂不是易如反掌?她的二哥哥好不容易才在军中谋了个差事,哪里经得起那番折腾? 徐安宁越想越慌,甚至没听进她们二人接下来的对话。等她回过神来,就听见徐青阳道:“行了,说了这些话,本宫也累了,你们且回罢。哦,替本宫转告二哥哥,”她嫣然一笑,“二妹妹很想他呢。” 徐安宁咬咬牙,起身在徐青阳面前跪下,“娘娘,安宁有话想同您说。” “你有何话,直说便是。” 徐安宁磕了一个头:“我想单独同姐姐说。” 徐青阳和张氏对视一眼,道:“佩兰,你先送夫人去外头候着。”
“是。”佩兰走到张氏跟前,“夫人请罢。” 张氏和佩兰都退下后,徐青阳道:“你究竟想同本宫说什么?” “二姐姐,”徐安宁直起身直视着徐青阳,她的表情看上去仍旧怯弱,好像是有其他的什么东西支撑着她说下去,“当日,刘公公带着翡翠玉钗前来宫里寻人,姐姐对他撒了谎,是不是?” 徐青阳猛地站起身,俏丽的面容狰狞起来,“你在胡说些什么!” 徐安宁目不斜视地跪着,“刘公公要找的是月元节当日去过洵江,身穿红衣,头戴翡翠玉钗的人,那个人——” “就是本宫!”徐青阳瞪大双目,寒声道:“徐安宁,本宫没想到啊,你——你是在怪本宫抢了你的位置吗!” 徐安宁摇摇头,眼眶已被泪水浸染,可她还是强撑着没有哭,“我当日根本没穿红衣,也没有戴翡翠玉钗。我、我把那枚玉钗,借给了穿上女装的二哥哥——” 啪—— 徐青阳一记耳光,狠狠地甩在徐安宁脸色,“你再说一个字,就休怪本宫不念多年姐妹之情!本宫告诉你,皇上要找的就是本宫,他没有找错人!” 徐安宁被打得扑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疼,嘴角还有一丝血迹。她挣扎地爬起来跪好,继续道:“姐姐所犯的,乃是欺君之罪。先前我一直担心姐姐会被人发现,失了性命,所以一直没有将此事告诉任何人。但是,如果姐姐想要对二哥哥做什么的话,安宁……安宁就算是被姐姐打死,也要保护好二哥哥!” 徐青阳气得声音都在颤抖,“所以,你是在威胁本宫了?就为了那个害死我们姨娘的贱东西?!” 徐安宁摇了摇头,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一落下,“安宁不想姐姐和二哥哥其中任何一人受到伤害,但姐姐一定要害二哥哥,那安宁只能对不起姐姐。” “滚!”徐青阳歇斯底里道,“给本宫滚!” 在外头听加你动静的佩兰冲了进来,见到气红了眼的徐青阳,道:“娘娘,您这是——” “带她出去!”徐青阳喘着气道,“本宫不想再见到她!” 徐安宁含泪向徐青阳磕了一个头,踉踉跄跄地站起身,险些跌倒。 张氏看着徐安宁一副随时要晕过去的模样,又听见里间传来瓷片破裂的声音,厉声道:“你到底和娘娘说什么了?” 徐安宁低着头,小声道:“夫人,我们回去吧。回去以后,安宁自会去领罚。” 徐青阳被气得不轻,连晚膳都没吃,屋里内但凡能摔的东西都被她摔了。佩兰好好劝慰了一番,给她端来下火的羹汤,又替她点了安神的熏香,闹到快子时,徐青阳才堪堪睡下。 佩兰在床边守了一会儿,见徐青阳已是熟睡,才悄声退下,轻轻关上了房门。 勤政殿内,灯火通明。宋衍卿深夜召见谢稷,两人已在里头密谈了一个时辰。刘进忠守在殿门口,正在为昭仁宫送来的点心试毒,就听到一个声音道:“刘公公,刘公公——” 刘进忠寻声找去,瞧见躲在一旁的佩兰,冲她招招手,“不是让你三天来一次么,今个儿怎突然来了?” “公公,奴婢听见一桩事,私以为应当立刻告诉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