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会怀疑,明明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只有她和…… 徐青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和狠厉,“佩兰,我的嫡母何时能再次入宫?” “回娘娘,后日是正月初五,按照惯例,嫔妃的家人可入宫探望。” 徐青阳勾勾嘴角,“很好,本宫真是迫不及待地要见到她。”第61章 短短数天, 谢稷之死带来的影响已经不可估量。连好事的老百姓都知道, 才热闹起来没多久的谢府, 怕是又要冷清下去了。 徐西陆在北疆表现良好,临时参谋的职位转正,成了禁军里有编制的文官, 顶头上司正是他的姐夫余戎北。如今,他每日都需要去禁军军营报道, 虽是闲职养身, 到底比待在徐府成日里无所事事要好。 徐长赢已嫁做人妇, 不便常见娘家人。这下好了,夫君和弟弟在一起共事, 她每日给夫君准备的东西,都再替徐西陆准备一份,让余戎北转交。故此余戎北练完兵后,都会去徐西陆那坐坐, 谈论些男人之间的话题。 这日,徐西陆正坐在帐中阅览禁军这一月所用的军饷,就见刚练完兵的余戎北大汗淋漓地走了进来,他心情似乎很好, 脸上带着傻笑, 走起路来脚下生风。徐西陆笑着问他:“姐夫,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余戎北嘿嘿一笑, “你姐姐老树开花,又怀上了!” “……答应我, 不要在姐姐面前说那四个字好吗?”徐西陆笑道,“恭喜恭喜。” “希望这次是个闺女。”余戎北憧憬道,“你看老胡家的闺女多体贴人啊!一口一口爹爹叫得人心都要化了。”他和徐长赢成亲八年,已经有了两个儿子。那两小子是三天两头的闯祸,简直就是两混世魔王。 “姐夫一定会如愿以偿。”徐西陆整理好账本,道:“时辰差不多了,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你回哪儿?”余戎北使着眼色道,“徐府,还是谢府?” 在余戎北跟前,徐西陆也不做掩饰,“谢府。”徐泰和不让徐府中人与谢府过多接触,他能禁了谢氏的足,却不能让徐西陆不去衙门。徐西陆每次从军营回去,都要先去谢府一趟,再绕到回家。 “我父亲前几日去谢府吊唁,被他的几个幕僚拦下。说什么圣上已摒弃了谢氏,此刻去谢府,很可能得罪沈国公。” “但镇远将军最后还是去了,我还在谢府见到他了。”徐西陆道。 “可不是,”余戎北义愤填膺道,“我父亲大骂了他们一顿,说他们良知泯灭,自私自利。你是没见到那几个老家伙的脸色,哈哈哈哈——” 徐西陆淡淡一笑,“只可惜,上京中大多数人都不是镇远将军。” 余戎北收起笑脸,正色道:“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昨日沈国公在国公府设宴,请了不少京中的年轻才俊,说是什么广谈会,谁不知道他是想趁机招揽人才啊。” 徐西陆惋惜道:“我没收到他的邀请,看来我不是个人才了。” “你没收到,可你家大哥收到了啊!” “我大哥?”徐西陆凝神皱眉,“他去了?” “怎么没去?据说他还和沈国公相谈甚欢,沈国公对他颇为欣赏。你不知道这事?” 徐西陆摇头,“不知道。”徐玄英受到了沈国公的赏识,难道这就是徐府倒向沈党的第一步? 离开军营后,徐西陆来到了谢府。谢青苏明日要出发前往蒲州,将谢稷的灵柩送回老家。据说上官氏也会一道前往,之后上官氏便会留在蒲州,为谢稷守陵。 谢家遭此一难,府里的下人都遣散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正在府里跑来跑去,忙活着收拾行李。徐西陆见到谢青莘亲自在指挥几个小厮把谢稷生前真爱的古董字画放进木箱中,走过去问他:“青莘,你也要一起去吗?” “我就不去了。”谢青莘道,“谢家的产业,我还得继续打理。虽然……唉。”谢稷之后,谢家在京中的产业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已经关掉了几间当铺不说,连清辉楼的生意都惨淡了不少。 徐西陆想安慰他几句,又觉得此时此刻什么言语都是苍白的。他拍了拍谢青莘的肩膀,笑道:“清辉楼若是关门,以后我可就没地方吃饭了。” 谢青莘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这你大可放心,为了你,清辉楼也不会关门的。” 两人如往日一般说了几句玩笑话,徐西陆便去了谢青苏的院子。他的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屋子里空了一半,徐西陆看见他坐在一个箱子旁,手里正拿着一个皮弹弓。仙君手上拿书,拿笔,甚至是拿桂花糕,都不会违和,可皮弹弓就有些过分了。 徐西陆凑了过去,好奇道:“青苏,你拿着这个做什么?” 谢青苏眼中浮起一丝极浅的笑意,“这是幼时,你赠与我的。” 徐西陆失笑,“你居然留着?我还以为那些东西,你全扔了呢。” 过去的谢青苏,的确对徐西陆没什么好感。他每次来徐府,徐西陆的目光总是追随着他,胆小怯弱,又饱含憧憬。小徐西陆送来的很多东西,他要不扔了,要不就随意交给了下人,能找到的寥寥无几。这个皮弹弓,能保留至今,是因为他当年特意留了下来。 上官氏生他的时候伤了身子,大夫说她以后不可能再有身孕,谢稷无通房妾室,他一生下来就被认定为是谢稷的独子,肩负着家族振兴的重任。从小到大,他没有一刻敢懈怠,从会说话他就开始背诗,别的幼童还在爬树掏鸟窝,他已经有四位启蒙老师。他时刻记着自己与旁人不一样,他的一言一行,都极为克制严谨,以至于直到现在,他还不能告诉面前的人,自己究竟有多……心悦他。 “我幼时,曾见过别的孩童用过此物,甚是好奇,却不好向父亲母亲讨要。不料,你却送了一个给我。”谢青苏淡淡道,“那个时候,我很开心。” 小小青苏拿着皮弹弓,心里头明明高兴得要死,面上还有做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徐西陆光是想象,就被萌得心肝颤。“原来你喜欢这种东西。”徐西陆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以后我知道该送你什么了。” 谢青苏把皮弹弓放好,关上了箱门,道:“明日午时,我在洵江渡口等你。” 徐西陆含笑道:“恩,不见不散。” 徐西陆要去蒲州一事,并未告知徐泰和。杏浓在替他收拾行装的时候还在忧虑,“二爷,你这样先斩后奏,真的好吗?万一老爷问起来……” “你们就实话实说。”徐西陆干脆道,“外甥送舅舅最后一程,有何不妥?对了,你去找个锦盒给我,把我娘的玉佩放进去。”徐西陆预备明日一离京,便把这枚玉佩送给谢青苏,这样两人就算是定了情,确定男男关系了。 徐西陆擅自离家一事除了杏浓和九冬无人知道。他分别给谢氏和徐安宁留了封信,告知自己的去向,一切准备妥当后,才熄灯休息。徐西陆没有想到,唤醒自己的不是杏浓温柔的声音,可是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徐西陆起身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那声音越来越大,还夹杂着隐隐的哭泣声。他猛地坐起身,披上一件外衣就下了床,开门道:“出什么事了?” 这时,杏浓带着哭肿了双眼的纤纤跑了过来。纤纤见到徐西陆,哭喊道:“二少爷,您快去看看三小姐罢!她、她快不行了!” “什么叫快不行了?”徐西陆抓住纤纤的肩膀,难以置信道:“白天不是还好好的么?” 纤纤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哽咽道:“小姐她吃完饭后还好好的,要休息时突然说恶心难受,又说可能是吃撑了,不让我去叫大夫。可刚刚,小姐突然吐了一大口血,接着人就昏过去了,我怎么叫她,她都没有反应……我去告诉了夫人,夫人也请来了大夫,大夫说、说小姐不行了,让我们准备后事……” 徐西陆脑子翁地一下,一片空白。好在他很快缓了过来,道:“杏浓,你去浮曲阁请潘大夫;九冬,你去端亲王府找王爷,请他给徐府请位医术高超的太医来。”吩咐完后,徐西陆也来不及换衣服,径直去了引嫣阁。 引嫣阁内,徐泰和徐玄英坐在外头,徐西陆好像没看见他们,直接进了里间。卧房里,徐安宁躺在床上,张氏,林如筠和一个面生的大夫围在她的床边。徐西陆快步走了过去,就见自己心爱的妹妹脸色灰败,嘴唇发紫,上头还残留着血迹。 林如筠见到他,抹着眼泪道:“西陆,安宁刚刚还念着你的名字呢……” “老二,”张氏道,“你去跟她道个别罢。” “道别?安宁不会有事,道什么别?”徐西陆厉声道,“潘大夫来了没?” 从外头传来杏浓的声音,“来了来了!” “二公子这是何意?”张氏请来的大夫看见来的是一个着男装的年轻女子,不悦道,“老夫行医四十年,在上京城中也算小有名气,连段大人都请过老夫,二公子竟不相信老夫?” 徐西陆不欲理他,只说了一声“让开”,便毫不客气地把他扯到一边。那大夫气得直跺脚,对张氏道:“夫人,您看这……” 张氏好声好气道:“是我们失礼了。朱屏,送大夫出去。” 潘淮凑上前,先替徐安宁诊了诊脉,脸色便沉了下去,徐西陆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沉。接着她又掀开徐安宁的眼皮看了看,起身道:“二少爷,我只能先让三小姐撑上一时,接下来的,我也无能为力了。” 徐西陆果断道:“能撑一时是一时,你放手去做。” 潘淮点了点头,“我要替三小姐施针,请大家都出去罢。” 众人相继走出卧室,此时谢氏也赶了过来,见到徐西陆,忙问:“里头情况怎样了?” “她会没事的。”徐西陆说着让人心安的话,声音却在颤抖。 徐泰和焦虑道:“这好端端的,怎就突然病成这个样子?” “父亲,现在就说三妹妹是急病,结论未免下得太早。” 徐玄英道:“二弟的意思,难道是有人想要谋害三妹妹?” 徐西陆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安宁这孩子,一向是个安分守己的,府里头又都是自家人,谁会害她?”张氏道,“老二,你莫要胡言乱语,搞得大家人心惶惶。” 徐西陆没有心情同他们争辩,他的注意力全在卧房里面。过了半个时辰,潘淮满头大汗地走了出来,徐西陆第一个冲了过去:“安宁她如何了?” 潘淮也顾不上擦汗,道:“我只能再拖几个时辰,若再没有办法……”
徐西陆猛地转向徐泰和,“父亲,三妹妹病得这么重,您为何不一早就去请太医来?” 徐泰和已是心烦意乱,被儿子这么一质问,更是火冒三丈,“你以为太医和街上的郎中一样,想请就请么?!我要递帖子进宫,还要求得皇上陛下应予,等太医来,天都要亮了!” 这时候,九冬从外头跑进来,急道:“太医院的王院判来了!” 徐西陆眼前一亮,“快请他进来!” 徐泰和一愣,转向张氏,“你何时去请王院判了?”王院判年过七旬,德高望重,医术高超,除了太后和皇上,鲜少给其他人看病,多少人想请都请不到。 张氏也是一脸茫然:“王院判……是宫里的那位王院判么?” 很快,九冬就带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翁走了进来。徐西陆忙道:“潘大夫,你带王大人进去。” 潘淮点点头,道:“王大人,这边请。” 此刻,徐安宁不着寸缕,身上布满了银针,王院判意味深长地看着潘淮,“这是你做的?” “是,”一向沉着冷静的潘淮也紧张了起来,“可是有什么不妥?” “你做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