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只会遭来打骂,所谓同人不同命,莫过于此。 席归璨不想在这个游戏中呆太久,没有何如歌在的时间里,过于逼真的游戏会唤醒太多不美好的记忆。 他本来想要下线,舌尖上的甜味让席归璨迟疑了一下。 这颗糖……还没有吃完。 在等待一颗糖吃完的时间中,席归璨忽然听到了熟悉的惨叫声,充斥着恐惧和无助的哀嚎,原本惬意趴在棉窝的身躯一僵,席归璨骤然站了起来。 牙齿咔嚓咔嚓咬碎糖果,席归璨面无表情地咽下,耳边传来的哀嚎越响,蓝眸便越冷,冷到好似不化的寒冰。 仅仅听着声音,他就可以勾勒出最清晰的画面,全副武装的工作人员拿着精神识海刺激器,将“刑具”套在幼崽的头上。 据说最优秀的星际人,精神识海也只被开发了20%,于是联邦研究院的人就研发出精神识海刺激器。 一个能刺激精神识海开发的仪器。 刺激的强度越大,带来的痛感就越大。如果刺激的强度太小,就不会带来什么改变。 而一个人精神识海开发的黄金时期,是他的幼儿期,大部分人不愿意让自己的幼崽承受过大的痛苦,有极少数父母,他们自愿参加新型仪器的测试。 而结局是,那些幼崽全部死亡。 对神秘的精神识海,所有人都在探索,没有人知道多大的刺激程度,是最适合幼崽的强度。 这些数据必定要经过长期的反复实验才能得到。 几乎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幼崽送死,当初轰动一时的精神识海刺激器,最后湮没无闻。 然而当利益足够动人心,一切法律和良知都能被践踏。在星战结束后,作为主战场的十七星的遗孤众多,本该停止的实验……再一次启动了。 寒冰计划,其实是要验证一个猜想: 绝望是否比希望,更能刺激精神识海。 人呐,能在一个没有希望的环境里活多久?席归璨不知道,也许很早之前,他就死在了寒冰计划中,此刻活着的,是已被扭曲掉的灵魂。 耳畔边尽是哭声,其实只要闭上眼,星海孤儿院和战场没有什么区别。 一样的哀鸿遍野。 到处是荒骨,四周皆亡灵,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当铁门被打开时,席归璨冲了出去,就像他无数次冲锋陷阵般,风驰电掣地扑向敌人,掌心触碰到粘稠的鲜血,席归璨在敌人暴起之前,已经选好了自己的落脚点和战时避身所—— 明显在状况外的何如歌。
这是游戏给他的专属恋人,是他别无选择能够信任的对象。 青年戴了面具,只露出通透的黑瞳,像是水洗过的夜空,分外干净,干净到与这污浊的一切格格不入。 当他扑向对方时,那个人下意识地就对他张开了双臂,毫不避讳地将眼睛暴露在他的面前。 怎么这么傻? 没看到他刚刚抓了他同事的眼睛吗?这个人就不怕受到同样的伤害吗? 张开的双臂温柔地将他抱住,鼻尖嗅到了浅香,他喜欢这种柔软的香味,不是腥臭的血,不是冰冷的铁,更不是在狭窄角落里慢慢腐朽的臭味。 这是让他安心的,近乎于蛊惑的香味。溺于这种气味中,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刺痛的大脑感到久违的舒缓。 席归璨闭上了眼,四只爪子勾住对方的衣服,勾得那样紧,好似生怕下一秒就会被抛弃。 你……就是我的专属恋人。 可什么是恋人呢? 小白虎迟疑地将爪子放在那个人的肩上,沾了血的肉垫,在工作服上落下血色的梅花印。 你会永远对我好吗? 席归璨仰起头,湛蓝的眼眸浮现出困惑,这让他有点像只迷途的羔羊。他就这样小心翼翼地,憋着一股气,用他对世间仅有的信任,轻轻蹭了蹭冰冷的面具。 ……你会不顾一切地保护我,对吗?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席归璨:这不是撒娇,是生活所迫生活: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6天使下凡 【20号抓伤黄鼬后,到你的怀里寻求庇护,愤怒的黄鼬要求你交出20号,你的选择是: A.交出 B.不交】 何如歌毫不犹豫地选择了B,他看着怀里的小白虎,心中涌起万般柔情。 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如果可以再撒个娇,我会更爱你的! 你 【没有任何人能随意破坏实验,20号的生死还轮不到你来掌控,你总是这么冲动,黄鼬。】 黄鼬 【哈,好,很好……】 【黄鼬走近你和20号,接着他拉下了裤子的拉链】 何如歌一脸懵逼地推了推镜框,怀疑自己眼花了。 屏幕上的黄鼬穿着一条神奇的裤子,那条裤子有两个拉链,一个在前面,一个在后面,黄鼬就生气地拉开了后面的拉链,露出了一条黄色的长尾巴,尾巴猛然竖起,随后,他喷射出了气雾状的臭液! 黄鼬 【他对你和20号进行了臭腺攻击,你头晕目眩,恶心呕吐,20号闻到后忍不住吐奶】 何如歌:“……” 这是什么沙雕游戏。 黄鼬提上拉链,走到何如歌面前。 怀里的小白虎蔫蔫地躺在何如歌怀里,一副没从臭腺攻击缓过来的虚弱模样,但是看到面前的黄鼬,他依然强打精神凶狠地挥舞了一下小爪子。 黄鼬 【把他给我,测量数据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你不要忘记了,鲛。】 鲛? 何如歌看着这个称呼,心里浮现出一个猜测。NPC的名字是他们原型的名字,黄鼬俗称黄鼠狼,遇到敌人会放臭气。 在游戏里他的原型难道是鲛人?这么酷炫的吗? 何如歌的思维发散了一会儿,重新集中在游戏上。 屏幕在走剧情,根本不能让何如歌选择,鼠标点击黄鼬的对话框后,蹦出来了何如歌自己的对话框。 你 【在测量数据时,我要看着你。】 黄鼬 【啧,你抱着20号,我给他戴仪器。】 黄鼬说完将金属头盔拿了出来,准备给小白虎戴上。何如歌本来担心小白虎会拼命挣扎,但是小白虎的表现很平静,是的,比起其他瑟瑟发抖的幼崽来说,小白虎的姿态甚至称得上从容。 他呆在何如歌的怀里,轻轻哼了一声,对黄鼬手中的头盔不闪不躲,当黄鼬摁下头盔上的红色按钮时,小白虎一声不吭地抱住何如歌的手臂。 如果不是身体的微微颤抖,小白虎就像睡着般安静。 在测量过程中,小白虎宛如梦呓般嗷了一声。 20号 【……嗷『难受』】 当测量结束时,小白虎费力地呲起牙,虎视眈眈地瞪向黄鼬,何如歌忽然想起了“愤怒的小鸟”,如果他能改编这款游戏,那他可能会改成“愤怒的小白虎”。 将小白虎绑在弹弓上,对着远处的黄鼬瞄准好位置,再嗷得一声射出去。 虽然这么想小白虎真的很坏。可是永远活力四射,不是在生气就是在生气路上的小白虎……真的很可爱。哪怕不撒娇,也可爱爆了。 何如歌静静地望着屏幕上有些虚弱,即使张牙舞爪也显得虚张声势的小白虎,心忽然有些酸胀。 他想起了小白虎在测量过程中的那声“难受”。 他的小白虎呀,应该是不可一世的百兽之王,怎么可以被困在狭小的隔间里,随便一只黄鼠狼都能欺负了去呢? * “把他给我,测量数据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你不要忘记了,鲛。” 鲛? 虎耳微动。星海孤儿院的工作人员不用真名,而是用代号相称,代号一般是他们的原型。 鲛人只存在于传说,何如歌的原型不可能是鲛人,也许是海里的生物。 席归璨走神时,黄鼬不知何时来到面前,完好的左眼恶意满满地盯着他,手中的精神识海刺激器慢慢逼近。 惨白灯光照耀下的金属头盔,充斥着冷意。 看到这个带给他无数痛苦的刑具时,席归璨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他真是越来越想知道,究竟是谁研发了这款游戏,每个游戏情节都能戳中他内心最深处的伤疤。 理智在一寸寸断裂,有那么一刻,席归璨想要冲出去,抓瞎黄鼬的左眼。因为当他犯病时,杀戮会减轻这种痛苦。 可是他的爪子被一双手轻轻握住了,那双手很白,莹润的白,像是珍贵又脆弱的瓷器,稍不留神就会碰碎了。 松松垮垮的禁锢,抱住他的人根本没有用多大的劲,那样温柔的拥抱,是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将他拥入怀中。 这是席归璨第一次被保护,哪怕是在虚假的游戏里,哪怕保护他的人是由数据组成的游戏角色。 他这一生,好像从未被人抱过,更别提此刻小心翼翼地,像是对待珍宝般的拥抱。 小爪子不可察觉地微微动了动,却又像在顾虑着什么,没有动弹。 我不是在顾虑他,我不是怕他为难,这个人只是游戏角色,我怎么可能会在意他? 敌我差距悬殊时,战略性妥协是正确的做法。 席归璨也不知道自己在乱七八糟的想些什么,但是在混乱的思绪中,他的情绪竟渐渐稳定下来,他很平静、又很茫然地被戴上了精神识海刺激器。 红色的按钮被摁下。 “嘭!” 刺眼的白光湮没了一切,巨响在耳畔边炸起,像是能源弹在身边爆开!铺天盖地的疼痛翻尸捣骨而来,细细密密的刺痛像是一根又一根的长针扎进大脑,绵长又刻骨的疼痛源源不断地蔓延,从五脏六腑,到四肢百骸。 小白虎就像一只僵死的小动物,全身僵硬地蜷缩在青年的怀里。 席归璨万万没想到,这个游戏能还原到这种程度,原本平静的精神识海开始翻滚,刻骨的疼痛如潮水般一浪又一浪地涌来—— 【滴——检测到玩家精神识海出现波动,温馨提示,此环节属于治疗阶段,不会伤害到玩家,请玩家放松身心!】 【滴——玩家处于虚弱状态,黄鼬的臭腺攻击之※致幻※生效】 席归璨听不进任何声音,精神识海中受伤的地方被不断刺激,疼痛飞速漫延,他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任何声音。 因为旋流精神空噬症,他的精神识海千疮百孔,此时的剧痛像一把重锤,在一刹那的失神中,他的理智就被砸成齑粉。 席归璨想起了很多东西,很多他强行遗忘,不愿再回想起来的东西。怎么会记得那样清楚呢?也对,他本来就是怪物,生而知之,过目不忘。 他想起了第一天被扔到B6房间的20号铁隔间时,他没有哭闹,心情称得上平和,因为热乎乎的奶水很好喝。 他不舍得喝得太快,可是又太饿了,所以只能忍痛飞快喝完了。 19号的小兔子在哭着说“难受”,又奶声奶气地喊妈妈,因为哭得太厉害,吐字含糊不清,他将耳朵贴在铁墙上,懵懂地跟着叫了一声“妈妈”。 小兔子的妈妈没有回应她的孩子。他的妈妈也不会去回应他。 因为那个女人死在了驾驶舱。 他模模糊糊知道这一切。作为一只小怪物,他有很多东西都知道一点点。比如当小兔子喊出“妈妈”时,他的脑海就浮现出了那个死去女人的面容。 虽然他生而知之,但只是相比其他的幼崽来说,脑海里东西多一些,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就像星际语他能理解大概的意思,却不会说。 小兔子一直哭个不停,他听着那哭声入睡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他没有听到小兔子的哭声,莫名觉得有些不适应,于是又将耳朵贴到铁墙上,轻轻“嗷”了一声。 可这次没有兔宝宝咕咕叽叽的回应了。 他有些遗憾地坐回棉窝里,乖巧地等待早餐奶,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他不急躁,慢吞吞地舔着自己的爪子。 正当他舔得忘情时,幼崽惊慌失措的惨叫声吓傻了他。小白虎茫然无措地坐在棉窝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铁门一个个被打开,不同的幼崽发出同样痛苦的哀嚎。 只有到19号时,什么声音也没有。那个孩子病死了。席归璨最熟悉的死气弥漫在空气中,他对这种气味很敏感,当闻到死气时,脑海里的警铃拼命拉响。 可哪怕知道有危险又如何,他无法挣脱成年人强有力的禁锢,拼命摇头,最终还是戴上了那个头盔。 无止境的疼痛。 这是他一生噩梦的开端。 他是一个不幸的小怪物,没人疼没人爱,哪怕生而知之,却没有人教他讲话。他只会两个词,一个是“妈妈”,一个是“难受”。 妈妈已经永远睡过去了。 所以他哭着叫到“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