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饭宾主尽欢,沈群三言两语把程予行说得眼泪汪汪,程予行引沈群为知己,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何沿听得面皮嘴角都直抽抽,只得拼命喝水掩饰自己的百感交集。 四年后的管理学院大学生几乎人手一本《程予行传》,这个人的理念和梦想,是许多人的座右铭,沈群对他简直知根又知底。 何沿可以想见,再过四年,少走许多弯路的程予行在财富上想必比前世更为雄厚,他的传记中一定会多出一个姓沈名群的伯乐君。 同样是重生者,何沿从来没有因为这份先知去谋划过,或者说没有谋划过这么长远,有些人注定要做大事,即便没有回来,何沿相信以沈群的眼光和能力,在那个时空里也会是成功者。 两个人送走了程予行和他的搭档,沈群脱下西装搭在手臂上,低着头默默和何沿走了一段路,忽然跳了起来,他一改方才的沉稳庄重和莫测高深,兴奋地拉着何沿的手腕:“小沿小沿!我的表现怎么样?是不是帅呆了!是不是镇住程予行了?卧槽!程予行!程予行以后就是给我们打工的了!” 他跟个大马猴一样围着何沿又转又跳,手舞足蹈,乐不可支。 “你不是说大家是合作,不存在谁给谁打工么?”何沿斜睨他,笑道。 “我那是忽悠他的,说白了,咱们出钱的人是老大,以后程予行就是给我们打工的啦!哈哈哈!市值3000亿的外卖网算什么,何沿,你等着,我会给你打下一个天下,”沈群跳上路边的花坛,在花坛边上歪歪扭扭地走着,何沿怕他掉下来,走在他下方,不时撑一把他的手肘,沈群忽然大喊一声,“何沿!这个世界是我们的!” 何沿吓了一跳,路边已经有人看着他们两个,也有人听到沈群的喊声发出善意的笑。 “小沿,既然我们回来了,这个世界就是为我们而生,如果这个世界要改变,那么能改变它的就一定是我们!”沈群站得高高的低头看何沿,神采飞扬,语音激荡,“你相信吗?你愿意跟我一起吗?你要做我的搭档,跟我一起并肩走下去吗?”不等何沿回答,他就双手拢在唇边大声喊,“何沿愿意哒!” 何沿好气又好笑:“什么话都让你说了!咋咋呼呼的,赶紧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我先问你,你哪有那么多钱?沈叔怎么会给你这么多钱?” 沈群跳下来,耷拉着耳朵,背着双手卖惨道:“我没有那么多钱啊,不过先斩后奏罢了,不这么谈也不能这么快敲定下来,总不能等着东洋人来截胡,不过我老家老头刚被罚了不少,也不晓得肯不肯给我……” 何沿拍了拍他的手臂:“没事,我跟我爸要,我爸爸现在有钱。” “哎哟喂!”沈群满足地叹息,“这有软饭吃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咱以后也是被包养的人了!” “那你就老实一点,听我这个金主的话,赶紧拦车,回去好好睡觉!我都快累毙了!” “很累吗?”沈群伸手揉了揉何沿的眼睑,“要实在累咱就不往学校赶了,就在这附近找个地方住吧。” 沈群并没有别的心思,何沿却怔忡了一下,不自在地拨开沈群的手:“回学校吧,明早有课。” 沈群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有点恼恨地咬了咬自己舌头:“可你书包还在别墅那里,咱还得先去取书包。”
何沿鼓了鼓嘴,两个人拦了车,在车上接到了何瑾洺的电话,父子两个每天都要例行问候一下,最后何沿道:“爸爸,我需要用一些钱……” 沈群一把捂住何沿的嘴巴,把电话抢了过来:“何叔,是我沈群,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啊,我们俩都好……没有,何沿不缺钱,他说想买车,不过我看看那车也不贵,我们身上钱还够……啊,不用打了……没有的事儿……” 何沿瞪大眼睛,这人怎么满嘴跑火车呢? 等到沈群挂了电话才放开何沿:“你是不是傻呀,我逗你的你都听不出来,你现在跟你爸要钱,让我多丢脸啊!” “我跟我爸要钱丢你什么脸!”何沿涨红着脸,他快要被沈群捂得透不过气了。 “你爸本来对我就有意见着呢,要是再觉着我养不起你我还活不活了我?”沈群也低吼。 前排的司机突然方向盘一歪,沈群和何沿齐齐倒向车子的一边。 “师傅,您悠着点开,”沈群一边扶着何沿一边不满地瞪着那司机,他和何沿一样,都特别忌讳车子事故,“这一马平川的您往路牙子上撞什么?” “对不住对不住啊!”司机讪讪道。 何沿给了他一肘子,低声道:“还不是你胡说八道,人师傅给吓着了!” “我还被吓着了呢!”沈群嘟着嘴,“以后你可不能跟你爸要钱了,知道不?你都多大了还管你爸要生活费,以后哥哥养你。” “拉倒吧,”何沿托着腮看着窗外,嘴角却带着笑,“你个暴发户,早晚给你戴条大金链子。” “好呀好呀,只要是你送的,别说让我戴着,你就算把我拴着都没问题!” “去你的!哎,你不让我跟我爸要钱,那收购校园SNS的事儿怎么说?”何沿问。 “我钱都准备好了,干嘛这么看我?我没偷没抢的,”沈群老实说道,“我回来的第二天,就跟我爸要了笔钱,全买了棉花了。” 何沿张了张口,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想起来了,这一年的十月到明年二月,棉花期货疯狂大涨,许多机构赚得盆满钵满,这当中就有周晏城的宏时资本,撇开这些庄家不谈,当年最厉害的散户用几百万的资金席卷了十几个亿,在几年后依然是金融界的典型案例。 “沈群,”何沿目瞪口呆,喃喃道,“你这是要上天啊!”第53章 两人取了书包, 又往学校赶, 何沿是真的累,在路上靠着沈群的肩膀就睡着了。 沈群轻声对司机说:“师傅, 开慢点,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随便到哪里绕一绕。” 司机最喜欢这种客人,慢悠悠地沿着护城河绕着圈子。 车窗外的路灯不时投映在何沿的脸上, 明明灭灭,在他精致的脸庞上勾勒出一片又一片的阴影, 沈群垂着眼静静地看他。 他喜欢何沿这样对他全无防备的样子, 如果不是他不小心说了那句话,他几乎以为他们已经和好了。 他记得自己提出在外面找个地方休息的时候, 何沿那一瞬间紧绷的身体, 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结。 无论他们现在怎样的亲密, 只要触碰到这个点,何沿都会下意识地抗拒。 那是情人间必不可少的亲密接触。 其实前世分手之后的许多年里,沈群很多次都想过, 何沿性格保守, 其实他也很自傲,如果他像周晏城那样强势,卓易然根本就插入不进来。 他跟何沿之间一直都欠缺沟通。 其实对于两个男人之间的相处, 年少的他们都不是很了解。何沿惯于照顾他, 他乐于被何沿照顾,以至于何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分不清他们两个之间的定位,所以沈群一朝开窍,急吼吼地想做些什么时,把何沿给吓到了。 何沿产生了抗拒,沈群自觉没趣,久而久之,他们之间就出现了裂痕。 沈群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但是情人之间,尤其感情还那么好,哪有不渴望身体接触的,更何况是在这样血气方刚的年纪。 他之所以在分手的时候说出那么混账的话,也是知道自己亏欠何沿太多,他像是背台词一样,背完之后其实他是有期待的,期待何沿能跟他哭跟他闹,期待何沿能挽留他。 何沿真的很好,太好了,他是那种你一旦和他在一起过,就再也离不开的人。他心肠柔软,但是坚守原则,他重视付出甚于索取,他有一颗干净剔透的心,但因为太剔透了,对很多人事都过分包容,包容到即使受了伤害,也会第一时间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何沿说过沈群的负心和周晏城的寡情都不是谁单方面的责任,他的结局是咎由自取,因此死生不怨。 沈群辜负了何沿,周晏城欺负了何沿,但是何沿谁都没恨过,他前世死得那样莫名凄惨,回来以后只想安静过自己的日子。 他还能对沈群这样好。 便是石头心脏的人,面对这样的何沿,也得酸软下来。 沈群低头在何沿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亲完又伸出一根指头小心擦了擦,好像不擦就会被何沿发现似的。 沈群身子向后面的椅背靠了靠,何沿顺着他的肩头滑下,枕到了沈群的腿上,他连眉褶都没打一个,继续安心地睡。这样的依赖让沈群觉得十分高兴,即使错过四年,沈群这个人的气息依然是让何沿觉得安全的。 他轻轻抚摸何沿的头发,整个心脏里像是汪着一潭温热的水,柔软舒适得让他想落泪。 本来这一天沈群的心情一直都很愉悦,如果不是在宿舍门口见到周晏城的话。 他回来后还没有问过何沿这几天有没有被周晏城骚扰,得,现在不用问了,答案送上门了。 何沿迷迷糊糊地歪在沈群的肩上,被他揽着肩往宿舍楼走。 他们就以这样亲密的姿态出现在周晏城面前。 何沿愣了愣,揉了揉眼睛,勉强站直身体,那一刻的模样实在是憨态可掬。 周晏城双目几乎要喷火,沈群则是把何沿搂得更紧了些。 前两天在别墅门口分开,何沿话说得很坚决,他以为以周晏城的性子是不可能再来找自己了,接下来的两天他果然清净得很,谁晓得这人又跑来了。 何沿一瞬间有些啼笑皆非,不知道这算不算新欢旧爱齐聚一堂? 周晏城的目光在何沿和沈群之间来回逡巡,满是不可置信,还有浓重的哀伤,他几次张口,却好像不知道能说什么。
他虽然知道这辈子和前世不一样,何沿跟沈群没有分手,之前几次见面都是沈群单方面在对何沿殷勤,周晏城心知有卓易然这档子事在,何沿没那么轻易接受沈群,所以他其实一直没太把这两个人的情侣关系往心里放。他觉得只要自己锲而不舍,何沿终究是他的,毕竟上辈子他们就是这样过来的。 可是何沿这样亲昵地偎着沈群,这样绵软的模样,是从来没有对周晏城展示过的。 周晏城一瞬间只觉得被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脑袋上,砸得他头晕目眩,天地倒转,心中像是烧起了一把火,燃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沸腾,疼得他根本说不出话。 最先开口的人是沈群:“周先生,您怎么在这里?您是找我们院领导谈设立奖学金的事儿,还是找我们校长谈捐建实验室的事儿?不管您找哪一个,在这男生8号楼下是肯定找不着的。” 周晏城锐利的视线射向沈群,他的声音恍若卷着冰碴子:“我找何沿,轮不到你多话!” 沈群笑了:“您找我们家小沿,还就轮得到我说话!”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接,呲呲直冒火花,何沿觉得自己的头发丝儿都被这如有实质的火星燎着了。 他沉吟了半晌,迟疑地问:“要不,你们两个聊,我先上去了?” 两个人同时瞪向他,何沿也知道这句台词比较拉仇恨,但是他此刻真的只想上楼睡觉,他可没有这两个人的好体力。一个赶四点的航班奔走一天还活蹦乱跳,一个带着刀口子也能行动自如,何沿天马行空地想,其实他们两个倒是般配…… “何沿,”周晏城看着何沿,眼神里带着委屈,“我是来给你送饭的。” 站在不远处低头当隐形人的老秦赶紧把手里提的食盒送了过来,何沿看着举在自己眼前的食盒不动,老秦恳切地看着他,仿佛何沿不收下来他就会那么一直举着。 沈群把食盒接了过来:“多谢周先生了,不过我跟小沿在外面吃过了,我再怎么样不济,也饿不着我们家宝贝。” 周晏城的拳头握得咯咯响,沈群也不甘示弱地瞪着。 周晏城忽然笑了:“何沿,你爸今天给我打电话了,他说过几天会来京都。对了沈群,令尊还好吗?陈院长和秦书记是我舅舅的老朋友了,他们跟我说,令尊实在太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以后再有什么事,直接找他们就是。” 沈群愣住了,何沿也抬起头。 周晏城的笑容不达眼里,那是十足的傲慢和讥讽。 “我爸说京都的人给他介绍了浯河的政法委书记和省高检的院长,是你介绍的?”何沿难以置信地问。 周晏城转向何沿的瞬间就柔和了眼神,连笑容都发自内心了起来:“那天你爸特别着急,我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你不用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