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都是管理学院的,一听周晏城大名都激动万分,周晏城被众人围着,何沿独自坐在角落里,用牙签插了瓣西瓜,慢慢咬着。 周晏城心急如焚,又不想在何沿同学面前做出敷衍的样子,他用余光盯着何沿,心里暗忖如果何沿一会看手机,他要用什么方式阻止何沿。 他固然想对付沈群,但是不能用这种方式,何沿经受不起…… 哪怕何沿就是选沈群不选他,他也不想伤害到何沿…… 何沿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亮起,他伸手去拿手机。 周晏城蓦然起立! 他扑过去按住何沿的手,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音乐的伴奏声在慢慢回荡。 何沿定定看着周晏城,周晏城手心的汗渍都黏在何沿的手背上。 “沿沿,”周晏城艰难说道,“你……你别看……” 何沿另一只手拨开周晏城,拿起手机,但是他的眼睛依然盯着周晏城。 “沿沿,我们先出去。”周晏城近乎祈求道。 何沿却不理会,他低头划开手机。 周晏城闭上眼。 有了周晏城的反应在先,何沿无论看见什么都不会惊讶,他看着屏幕上沈群醺然欲醉的模样,脑袋倚在一个年轻男孩的肩上,那男孩低着头,正亲吻沈群的嘴唇。 那么昏暗的环境,采光却十分清晰,无论是沈群的五官表情还是那个男孩的神态动作都纤毫毕现,画面感十足,足够激起人最丰富的想象力。 何沿走出去,周晏城跟出去。 通道上三三两两行经过不少人,何沿一直走到电梯口,他的手机忽然疯狂响起来,来电人是沈群。 何沿接起:“喂?” “小沿!”沈群在那头大喊着,好似受了极大的惊吓,声音里还带着莫大的委屈,“卧槽我被人占便宜了!我差点就着了道了!我就知道不能不带你一起!我现在头好晕……杨琛找的那个接头的,我靠……那孙子……也不晓得给我喝了什么……不行了小沿,我得报警……我好像喝错东西了……” “你怎么了?”何沿急了,“你现在哪里?杨琛呢?” “杨琛去澳城赌去了,把我一个人丢下……那个Lucas 请我喝酒……那酒不对……”,沈群语无伦次,“不行……我疼得要命……小沿,我疼死了……” 沈群拖着哭腔喊。 何沿怒瞪向周晏城! 他捂住听筒,厉声喝道:“你他妈的到底做了什么?” 周晏城的表情简直不可置信,沈群居然…… “你赶紧让你安排的人送沈群去医院!”何沿低吼,“如果沈群出什么事,周晏城,你就去死吧!” 周晏城慌慌张张拿着手机拨电话,这次那头很快就接了,周晏城气急败坏:“送沈群去医院!要是沈群出什么事你们就去死吧!” 沈群在那头跟何沿呜呜地哭,他难受得不行,何沿安抚着他:“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在厕所……呜呜……” “你别急,他们马上送你去医院,沈群你听我说!不论你做了什么,这不是你本意,我不会怪你,你的身体最重要——” 沈群哭得更厉害:“不行啊……我不行啊……我不能再对不起你了……” 何沿一瞬间几乎要掉下泪来。 那边传来其他人说话的声音,混着沈群几乎已经迷离神智的呢喃,最后电话被别人接去,保证一定送沈群去医院,他只是喝了点助兴的酒,不会伤身,到了医院就好。
何沿一直没挂电话,听着那边的人把沈群送到医院,直到听到医生给沈群打了针,沈群睡着了,他才彻底放下了心。 周晏城就在旁边听着。 他已经如同冰雕一般,没有任何表情和反应了。 沈群的不屈和抗争,映照着他的卑鄙和狼狈。 前世的何沿因为沈群的出轨而来到他身边,周晏城以为如法炮制,就可以把一切都引上正轨。 周晏城知道他错了,他输了。 何沿终于挂断了电话,他连一眼都不想再看周晏城。 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来:“我的通行证办不下来,跟你有没有关系?” 周晏城垂着头,他不用回答,何沿也已经知道答案了。 “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了,你太让我恶心了。”何沿冷冷道,去你妈的余地,周晏城这种人渣不配让他留余地。前世今生,他就不会做半点人事。 万箭穿心也比不上这句话更让周晏城痛不欲生。 “沿沿!”周晏城冲过去从后面抱住何沿,巨大的冲力让何沿往前踉跄了一大步,但是他的身体却被周晏城箍得挣扎不得,“我错了,我又做错了,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别这样,别判我死刑……” “滚开!” 何沿暴怒,但是周晏城发了狠,他的双手如同铁钳一般牢不可破:“我不滚,我不能滚,我知道我卑鄙,可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你根本不给我一点机会!是你逼我的啊,你别再逼我了……” “周晏城,”何沿颤抖着,嗓子都破了音,“你永远做错事都振振有词,永远觉得都是别人的错,你从来不把别人当人!你谋算人心是游刃有余,可你千算万算,有真心的人不怕被你谋算!” “我对你也是真心的,我也是真心的……”周晏城哽咽,他已经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我比沈群更爱你啊!” “你放开我!” “不行,我不能放,沿沿你听我说,我不能没有你,如果你不要我,我真的会再去死的……” “那你就去死啊!”何沿崩溃大吼,“你这样的人死了才是别人的解脱!” 这句吼叫抽去了周晏城全身所有的筋骨和血液,他四肢霎时虚软如泥,手劲一松,何沿已经挣脱出去。 “你要我死?”周晏城嘴唇青白,嗫嚅着,脸色犹如纸片,还是支离破碎的那一种,他的沿沿叫他去死…… “你真的要我死?”周晏城盯着何沿,他眼眶猩红,忽然迸发出偏执而狂热的光芒,这样的眼神看得何沿心头一凛。 “你要我死……” “你要我死吗?沿沿?”周晏城忽然轻声问。 何沿没有办法回答这样的话,他固然气愤,但是周晏城此刻的神情有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何沿不敢再随便激他。 “周晏城,”何沿无奈道,“你别这么偏执,你我不过见过几次面,你根本不了解我,你以为的喜欢,只是因为你得不到,你从来没有在这方面失败过,你不能接受的,是我一直在拒绝你!” “我不是!”周晏城犹如狂暴的困兽一般,他目眦欲裂,气息凌乱破碎,“你真以为我把自己当皇帝吗?我得不到的人多了去了,我从来也不屑于去勉强!何沿你看看我,你好好看看我,我如果只是想逼你就范,我有许多种方法,你不是没有弱点!可我不想伤害你,是,沈群去港城我知道,那边的经纪是我的熟人,我安排他给沈群找的人,但是我听到你唱歌——” 周晏城深吸一口气,满面的仓皇神伤和掩饰不住的心疼,“我知道你是为了沈群唱的歌,我就反悔了,我不想用这种方式拆散你和沈群了,但是那边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还想阻止你看短信,可你还是看了……我真的不想伤害你,我周晏城虽然不是好人,可我对你,我一点点都舍不得……如果不是我试图阻止你看手机,你根本不会知道这件事跟我有关……沿沿,你不懂,你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你根本不懂啊……” 周晏城掩面,再也抑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何沿完全呆住了。 半个多小时前,沈群在电话那头跟他哭得像个孩子。 如今周晏城哭得比沈群还要厉害。 何沿有些无措。 “我真的爱你,你别这样对我,求求你……我已经努力用最好的一面来面对你,我也不想惹你生气啊……”第64章 周晏城的心疼得让他几乎要死去。 他看到何沿为沈群流下眼泪。 虽然只是那么一瞬的眼眶潮湿, 但那确实是泪。 他们在一起四年, 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周晏城从来没见过何沿流泪。 何沿还让他去死。 自重生以来, 周晏城处处受挫, 何沿对他不假辞色,每日里却同沈群形影不离,他心急如焚彻夜难安却又无可奈何, 他的心意被质疑,无论做什么都被扭曲, 何沿连一眼都不想多看他, 说出来的话一次比一次强硬,态度一次比一次伤人。 周晏城有无限委屈无法倾诉, 对何沿的思念渴望痛悔爱意分分秒秒如烈火熔岩在他胸腔里翻腾咆哮, 种种求而不得的愤懑和苦楚快要将他活生生撕裂。 痛他不怕, 苦他也不怕,可是何沿一次次为了沈群将他剥皮抽筋放血凌迟,周晏城便是钢筋铁骨, 此刻也承受到了临界值。 周晏城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沿沿, 你太残忍了……” “你不能这么对我,你真的不能这么对我……” “我也是人啊……我的心也是血肉做的啊……” “你这样对我……我也疼啊……” 何沿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他给周晏城买了湿纸巾,把他带到会所一楼角落的沙发上让他坐着, 又买了热饮。 周晏城像个孩子一样让他牵着, 直到坐上沙发,他还一只手扯着何沿的衣袖, 把热饮抱在胳膊里,他眼眶通红潮湿,无限委屈地看着何沿。 何沿把纸巾递给他,他却小心翼翼地凑过脸,何沿无法,只好抽出一张纸给他擦脸。 明明做错事的是周晏城,怎么最后反倒是自己在照顾他呢? 何沿为这一天的种种心力交瘁,他对于周晏城带来的这些兵荒马乱,觉得无奈疲惫,又不解茫然。 周晏城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何沿给他擦着脸,他的眼泪反而流得更凶。 “你别哭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何沿劝道,“大男人哭成这样,难看不难看。” “可是你让我去死……”周晏城抽噎着,委屈地控诉。 “那是你自己做了坏事。” “法官都不会判我去死!” “法官会判你坐牢啊。” “那你也判我坐牢好了,”周晏城湿漉漉的眼睛灼灼地看着他,他的脸上带着孩子气的天真执拗地道,“去你家坐一辈子都行,沿沿,你把我关起来吧,关一辈子好不好。” 何沿叹气:“周晏城,我心平气和地跟你说话,你也认真地听,不要再钻牛角尖,好不好?” 周晏城迟疑了一下,明知道何沿不会说出让他好过的话,但他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周晏城啊,我跟你说句心里话,咱俩真的不可能——” “为什么?”周晏城不死心地盯着他,“你告诉我为什么?” 何沿也坐在沙发上,双肘撑在微分的双腿上,目光平视前方无波无澜,他不答反问:“周晏城,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周晏城的目光瞬间柔软下来,连唇角都浮起了笑意:“善良,干净,美好,你特别好,这世上没人比你更好。” 何沿笑了:“真谢谢你给予我这么高的评价了,那么,”何沿轻声问,“你觉得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周晏城愣住了。 “这个世上有白就有黑,所有的存在都是造物主的恩赐,有人做天使,有人做魔鬼,本质上没有高低贵贱,飞鸟在天鱼在水,大家各行其道。可是,如果一定要把‘白’和‘黑’放到一起,一定要鸟和鱼在一起,那么白就变成了黑,鸟会淹死,鱼也会干死,你明白吗?” “我们的生活背景,朋友圈子,理念信条,为人准则,处事方式……没有一样是相合的,硬要扭转我的观念或者扭转你的,对我们彼此都是痛苦的一件事,周晏城啊,真正的感情不是一见面就天雷勾动地火滚到床上去,它必须建立在一致的三观相同的爱好彼此融入对方的生活却不带给对方伤害的基础上,我跟你,”何沿重重吐出一口气,他交握着的双手发出“咯嗒”的骨节相错声,“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