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群含着泪看着何沿,他明白了,他什么都明白了。 何沿没有说出口,然而沈群心知肚明的是,何沿喜欢的是周晏城,如果说刚重生的何沿还心如止水,在周晏城锲而不舍的追逐下,在他重生的事实被揭露开,何沿再也不能对周晏城无动于衷,前世有多少的恨,就有多少的爱。 而他对沈群,早已不是当年的情愫,何沿不想带着二心和沈群将就,何沿觉得那对沈群不公平。 沈群不在乎公不公平,可是他知道何沿不会开心的,他要跟何沿在一起,也是要让何沿开心快乐地过这一生,何沿背着包袱和他在一起,他们两个还谈何开心呢? 沈群知道,没有余地的,何沿不会给他余地的了。 四年前何沿没有给他,重生后何沿依然不会给他。 那时他和何沿相行陌路,但是现在何沿抱着他。 沈群只能痛痛快快地在何沿怀里大哭一场,哭吧,哭吧,把所有的悲伤,自责,后悔,不甘,意难平……统统哭走吧!
许久之后,他们终于勉强平复了情绪。 “那你……”沈群抽抽噎噎,“你为什么……” “我为什么不跟周晏城在一起?”何沿牵起苦涩的笑,“怎么在一起?像前世那样,他结他的婚,然后我在背地里藏着?不是死过一次,所有的问题就都能解决的。” “他既然重生了,肯定不会再去结婚了吧。”沈群眼泪汪汪,有些不甘不愿地说。 “就算他自己能做到,他的家族呢?何必为了我弄得鸡飞狗跳,两个人在一起,是为了让对方过得更好,用任何一方的牺牲来换取爱情,最终都会意难平。” “小沿,”沈群瞪着何沿,眼睛里满是不甘,还有浓的化不开的心疼,“你太理智了,你知道吗?你理智得太可怕了……” 何沿眸中闪过许多无奈,又有无尽悲哀:“你们一个一个,都不管不顾,天塌下来好像都跟你们没关系,如果我再跟你们一起胡天作地,这日子,大家都没法过了。” 沈群抄起一瓶酒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下去,最后抹了抹嘴:“我不管!反正你现在是我的合伙人!你不能把我甩了!这个你承认吧?你会一直留在公司吧?” “当然,”何沿点头,“我们不光是合伙人,我们是亲人。” “那你以后还会一直这样对我好吧?” 何沿拼命点头。 “就算以后你跟别人在一起,你也得对我最好,要是我看他不顺眼,你就绝对不能选他,知道吗?” 何沿好笑:“你这就不讲理了……” “我不管!难道亲人不比其他人更重要吗!” 何沿点头:“好,听你的。” “那我要是跟他打架,你也得帮我!” “永远帮你!” “逢年过节,还得去我家看我爸妈!” “那必须的!” 沈群咬了咬嘴唇,他撇过头去,狠狠又抹了抹眼睛,最后背过身去恶狠狠道:“何沿你太坏了!你太坏太坏了!我他妈的……被你弄难受死了……” 何沿低了头,沈群蓦然转过来用力抱住他,沈群低了头,狠狠亲上了何沿的嘴唇,何沿闭着眼,沈群也只是贴着他的嘴唇,两个人脸上都带着未干涸的泪水,也分不清谁的眼泪沾到了另一个人的脸上。 “小沿,”沈群喃喃道,“我接受你的拒绝,可是你要答应我,你一定要幸福,如果你敢让自己过得不好,我绝对绝对,会继续缠着你的!” “恩!”何沿应着,泪如雨下。 “来!”沈群放开何沿,深吸一口气,“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何沿也拿起一瓶酒:“不醉不归!” 两只瓶口“咣当”相碰,何沿和沈群仰头,把各自的酒水连同泪水一起咽进了肺腑。 那天的最后,到底还是何沿先醉了,他双目迷离靠在沙发上,沈群蹲在他面前,摸了摸他的脸:“小沿,如果周晏城再不结婚,他会对你好,你还会跟他在一起吗?” 何沿呆滞着,仿佛根本听不懂沈群说的话。 “你喜欢他吗?喜欢周晏城吗?” 这句话何沿听懂了,他犹豫了一会,轻微地,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他应该不会再对不起你了,他是为你才回来的,小沿,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不是为你而死的,周晏城才是。” 然而何沿早已闭着眼睛,呼吸平稳,陷入了深度睡眠中。 沈群坐到沙发上,把何沿抱在怀里,茶几上的托盘里有湿毛巾,沈群给何沿擦了脸,何沿先前哭得也很厉害,脸颊鼻子都是通红的,沈群给何沿擦着脸,自己的眼泪又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傻子,”沈群胡乱抹了抹自己的脸,小声呢喃着,“谁说我对你不是十五岁时的爱情了,我明明那么喜欢你,是你已经不喜欢我了……” 沈群不傻,重生以来,何沿是有过许多次松动的,但那不是心动,而是感动,如果没有周晏城,他们两个人按部就班的,总有一天能重新走到一起。 可是怪谁呢?如果不是四年前他走岔了路,何沿原本还好端端属于他啊,周晏城说的对,是自己把何沿推到他那里去的,在那个四年里他没有争取过,他早就没有资格了。 不是何沿让沈群去寻找更好的,而是沈群应该放何沿去寻找他的幸福啊。 何沿啊,他是沈群人生里最美好亮丽的那一抹色彩,至少比起上辈子,他们这一生永远都是家人,他们还可以永远对彼此好啊。 “傻子……”沈群在何沿的额头轻轻落下温柔的一吻,“这样……这样也已经很好了……真的很好了……” “我会等你的,”沈群低低地,告白着,发誓着,“等你到下辈子……下下辈子……总有一辈子……该我等到你吧……” 光线昏暗的包厢里,只有点唱机里的歌声在轻声无限循环着: 可是呀只有你曾陪我在最初的地方 只有你才能了解我要的梦从来不大 我们没有在一起至少还像情侣一样 我痛的疯的伤的在你面前哭得最惨 我们没有在一起至少还像家人一样 总是远远关心远远分享……② (——刘若英《我们没有在一起》)第96章 何沿和沈群是被何瑾洺的电话吵醒的, 他们在KTV的包厢上睡了一夜, 沈群的腿更是被何沿枕到僵麻得动都不能动,何沿接电话的时候沈群一声哀嚎, 那头的何瑾洺听到了, 眉梢眼角都剧烈地跳了跳。 “爸爸?”何沿嗓音嘶哑,酒醉加痛哭,醒来后真是难受得恨不得死去。 如果是平时, 何爸爸一定会关心儿子是不是生病了,然而有沈群的“呻/吟”在前, 他是怎么也问不出“你嗓子怎么了”这样的话。 何爸爸直奔主题:“沿沿呐, 晏城那边怎么回事?他怎么在路上就昏倒了?” 何沿一惊:“什么?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 “新闻上都放了啊!你赶紧看看——” 何沿在手机上找到了何瑾洺说的新闻: 【今日在京大附近北环路有一名男子昏厥,有附近群众称该男子疑似宏时资本总裁周晏城, 记者已向宏时资本公关部求证, 至今未得到回应, 如果该男子确实是周晏城,元旦过后的周一开盘,宏时很有可能引来股价大跌, 请股民们谨慎关注】 北环路…… 何沿瞳孔紧缩得如同钢针扎来, 他跟周晏城的确是在北环路分开的,他下车后没多久就自己打车走了,那时候周晏城还坐在车里, 怎么会昏厥在路边? 沈群也看到了新闻:“要去看看吗?” 何沿只发了一小会呆, 便摇了摇头。 沈群也不住院了,他们回了学校, 各自修整了一天,到了元月四号,两人正常到公司上班。 何沿和沈群的关系从表面上看没有任何改变,他们依然同进同出,有商有量。 这天的早间新闻全是围绕着周晏城住院一事,各类消息缤纷出炉,各执一词,全都绘声绘色: 【近日有记者拍到宏时资本总裁周晏城在京都某医院现身,据悉周晏城身负重伤,还在重症监护室接受观察,有知情人称,因为接连无息借款给西洲企业,周晏城引起部分爱国人士的不满,此次重伤疑似遭到爱国人士袭击……】 【本报记者暗访医院了解到,周晏城并非受袭击致伤,而是因严重心疾发作才会突然昏厥,据闻周晏城在北环路被发现时呕血不止……】 【受周晏城住院消息影响,今日早盘宏时资本跳空低开】 【宏时资本公关部发布周晏城健康报告,表示周晏城一切安好,午后宏时股价回弹,现在高空盘整】 【关于周晏城住院传闻,宏时资本公关部向某某报、某某网、某某平台发出律师函,要求上述媒体删稿道歉】 …… 何沿始终很平静,平静地看新闻,平静地工作,甚至别人在开玩笑讲段子,他都听得十分入神,该笑的时候都能笑出来。 只有沈群能偶尔捕捉到他一倏忽间的怔忡和恍惚。 到了傍晚的时候,周晏城终于在镜头前现身,他戴着墨镜,在保镖的围护下参加京都电视台的雪灾赈灾晚会,虽然神色不明,但他脊背挺直,步伐稳健。 这场晚会是实况转播的,宏时资本捐献了十个亿,同时周晏城又以个人名义捐赠数亿元物资,镜头推送,这位年轻总裁面容冷峻,俊美非常,他对着镜头淡淡一瞥,不见半分憔悴,所有关于他健康的传言不攻自破。 何沿终于舒出一口气。 热搜铺天盖地都是此次赈灾各路企业和明星的捐款数目,宏时和周晏城一骑绝尘,成为捐款数目最多的企业和个人,网上关于周晏城的个人风评迅速转变: 【捐钱虽然不能代表一切,但是捐这么多钱就足以说明周晏城爱国了!某些假卫道士可以闭嘴了!】 【为周晏城打Call!太有钱了!】 【楼上真俗气!钱啊钱的!难道只有我注意到周晏城帅爆吗!神颜啊我的妈!】 【那傲慢的眼神太霸总了我的妈!】 【舔颜狗给周总跪了!】 【我想给周晏城当儿子,如果当不成也没关系,请让我给他生猴子!】 【我很好奇楼上的性别】 …… 何沿看了一会儿,关了电脑,室友们知道他和周晏城相熟,也问了许多问题,何沿很无奈地表示自己知道的并不比他们多,也都是看网上消息得来的。 过了十一点,何沿刚躺上床,手机震动,进来一条短信:我在你楼下。 何沿躺在被窝里,盯着手机,一时无言。 周晏城没有再继续发短信,何沿就那么躺着,脑子里混沌一片,迷迷糊糊竟睡了过去。 半夜醒来去厕所,他回来的时候忽然鬼使神差走上阳台,看到那辆熟悉的汽车停靠在楼下路边,何沿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半点意外。 他看到倚靠着车身正在抽烟的周晏城。 重生之后,何沿还是第一次看见周晏城抽烟。 夜幕之下,大雪静静飘落,车身上都覆盖着厚厚的雪花,周晏城立在那里,层层叠叠的白色覆盖着他,男人满身萧索,哪里有镜头前容色焕发的模样。 他也不知站了多久,整个人几乎和冰天雪地融为一体。 何沿心尖狠狠一抽,保镖呢?老秦呢?怎么没人劝他回去呢?怎么连个打伞的人都没有呢? 何沿回屋拿了手机出来,拨打了周晏城的电话。 他看到周晏城僵硬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呆怔着看了半晌,仿佛是怀疑自己的眼睛花了,先是揉了揉眼睛,又用手指擦了擦屏幕,最后小心翼翼地划开,他许是冷得狠了,声音直发抖:“沿沿?” “回去吧,”何沿轻声道,“别再生病了。” 周晏城蓦然抬头,和阳台上的何沿遥遥对视。 明明距离不算近,何沿却清晰看到了周晏城眼眸里闪烁的晶莹之色。 “沿沿,沿沿……”周晏城盯着何沿,他好像只会喊这一个名字,呢喃着,其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何沿叹气:“回去吧周晏城,你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你现在的身体,不是你一个人的,别这么胡乱糟蹋。” “我没有糟蹋,”周晏城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黏糊住,他用了地咳了咳,好像要把嗓子从那粘稠里挣脱出来,他缓缓说着,“我只是想见你,我有很多话想告诉你……” “你想说的,我大概都能猜到,”何沿的语调不疾不缓,但不知道是不是站在阳台上太冷了,他声音有点颤抖,“你想说对不起,你想说你后悔了,你希望能和我继续在一起,让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是不是还想说,你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不会再有别人,你只会爱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