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问这个问题,一方面想帮邹华求情,另一方面就是想试探一下他。 他其实是不应该想这么远,他和邵天君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直接越过婚姻就谈小孩也为时过早了点。但是今天无意间绕到这个话题,越是跟他交流,就越让阮晋心寒。 如果真的意外怀孕,以现在的情况,邵天君还没有公开恋情的打算。他不想自己的孩子连见到自己爸爸都要偷偷摸摸。他可以忍受没有名分,躲躲藏藏地跟邵天君暗地恋爱,但是孩子的话,他不能,他接受不了。 “你根本就没有一个做父亲的觉悟。要孩子是件很慎重的事情,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不是说你有钱就可以。没有创造好良好的环境,没有在合适的时机诞生下来的孩子,他……就是个笑话!” “就像我一样!”出生于父母的一次意外,活在过去的阴影之下,整整一生就像个笑话! 邵天君一脸阴沉听着阮晋咆哮出声,他突然就情绪爆发,说话变得不利索,嘴巴都在剧烈颤抖,伴随着暂歇性的抽气声,他的泪水不受克制地蔓延至整个脸颊。 他不相信我。邵天君手插在腰上,抿了抿嘴用力咬着下唇。上次没有标记成功,他就陷入深深自我怀疑。为什么他俩都已经互通心意了,还是不相信他?为什么在他身边总是患得患失?为什么明明可以两个人共同面对事情,却总是拒绝? 这些情绪盘旋在他胸口,堵得他难受。但是他又见不得阮晋哭,他一哭,他就什么理智都没了,心里什么气都跟被扎的气球似的飞跑了。 “好了好了,不哭了。”他硬生生把火气压下去,尽量柔声哄他,用指背擦去阮晋不断涌出的眼泪。 本来不该这样的,阮晋用力抹掉泪水。这七天假期,两个人应该是腻歪在一起开开心心地玩,应该七天都是美好的回忆。不该是这样的,怎么就会发展成这样呢?第34章 34、从未见过他如此脆弱 晚上大闹一场之后,阮晋头疼得厉害,几乎一挨枕头就睡着了。第二天日上三竿他才迷迷糊糊转醒,他下意识伸手向边上一扑,惊讶地发现边上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不应该啊,他平时总在身边,死皮赖脸地求早安吻。 他这才揉了揉眼睛,彻底清醒过来。邵天君他去哪里了?阮晋伸腿下地,拖着拖鞋向外走去。 不在,哪间屋子都找过了,他不在家里。 阮晋一下子情绪低落起来,他突然想起来昨天邵天君破天荒没有搂住他睡。两个人背对着背,虽同床共枕,但形同陌路。 邵天君他生气了吗?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好吗?他以为自己已经够迁就他了。 早知道就不该冲他发脾气,他本来也就想替邹华求情而已,也不知道昨天怎么了就突然谈到了小孩的问题,他就突然情绪失控爆发了。 现在怎么办啊?要发微信给他吗? 阮晋拿出手机准备发微信问他,敲好了一段话又删掉,反反复复不停修改,就是没把它发出去。他明明昨天也很过分,那样子对自己的经纪人。 算了,生气就生气吧。阮晋呈大字形状后倒在床上,手机从手心滑下。 邵天君确实是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咽不下去。昨天看着阮晋哭了,他下意识心软,把人哄睡着。可是他却在床上翻来覆去彻夜未眠,一想到他放在心尖上疼的人压根就不信任自己,总是拒他千里之外,他就不停反问自己:凭什么?是他哪里没做到位吗? 于是他清早起来,看着枕边人蜷缩在床脚,明明就在一张床上睡却感觉很遥远。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开车出了门。 他漫无目的在路上闲逛,看见一家连锁药店,几乎出于本能地走了进去。他询问店员信息素紊乱的Omega吃什么药才能调理好身体,等到他出药店门时,手上便提着几捆中药,还有一盒套子。 他在干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时冲动买了这些。邵天君莫名心里烦躁起来,把手上东西往后座一丢。然后给他好友打了电话,打算出去散散心。 阮晋一个人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综艺节目里嘻嘻哈哈的尬笑一点都带动不起他来。总觉得整个房间里空荡荡的,心里也空落落的,他明明已经习惯独居生活一年之余了,应该不会有这样寂寞的感觉了。 不知怎的这次就感觉好难受,好孤独。邵天君他什么时候回来啊,他应该要回来吃午饭吧。 想到这里,阮晋就起身做饭,还是一贯的三菜一汤。做好之后,邵天君依旧没有回来。 再等等吧,阮晋在餐桌上摆好饭菜,趴在桌子上等他。他百无聊赖地叼着勺子,让它来回摆动。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阮晋摸了摸餐盘,都凉了。 他顿时也没了胃口,把饭菜收进冰箱,便回到卧室里。还是发信息问一下吧,如果没吃的话,胃病犯了怎么办。 “你吃了吗?” 阮晋做了半天思想工作,才把信息发出去。发完后,他每隔几秒钟,就看一下屏幕,心里焦急地想:怎么还不回信息。 等了大概十几分钟,他才听到手机熟悉的叮咚声,那边回复了。 “吃了。” 就这两个字吗?阮晋盯着屏幕看了半天。他平时都会不正经地调戏他,还会叫他小甜甜,兔子精,现在怎么就这么冷漠。明明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给他发信息,这让他怎么往下接话啊。 邵天君回完信息,把手机丢到一边。他那几个狐朋狗友立马瞅着他的臭脸,憋不住地笑。 “怎么,跟你那小情人吵架啦?我们还以为你天天沉迷温柔乡,都要忘了哥几个呢。” 邵天君不理他,默默俯身撑起球杆打了漂亮一击球。 “别没大没小的,给我叫嫂子。”邵天君背对着他,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句。 他的朋友们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这厮想干嘛。 阮晋关掉了客厅里的电视,下巴搁在膝盖上。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邵天君想干嘛啊,一直不回来,把他晾在这里。他昨天说自己太敏感了,他不会是嫌他不好,想跟他分手吧,一得出这样的结论,阮晋便一个激灵坐正了。 应该不至于吧,要不他先搬回公寓,让两个人都冷静冷静? 想到这里,阮晋便起身准备收拾东西,离开邵天君的家。他把自己东西一股脑往箱子里丢,完全不想叠整齐,也完全不想收拾。
不回来就不回来,又不是没地方去,哼。 他心里赌起气来,丢衣服的动作都暴躁了许多。 他把行李箱拉链拉好,正欲拖着它从屋里离开,他脚步却突然踌躇了。万一邵天君回来后,看见屋里没人了更生气了怎么办,他会不会又在外面空腹喝酒,然后胃病发作啊,没人照顾他不行吧。 阮晋叹了口气,又把箱子拖进了卧室,把他的东西一件件又复位回去。 所以东西还原之后,他从衣橱里抽出一件邵天君的衬衫,把它套在一个抱枕上,抱出去接着看电视。 “你说你生气就生气,为什么要跑掉啊?”阮晋揪着抱枕的两个角,泄愤似的自言自语,“你爱回来不回来,我才不稀罕。” 混蛋,大混蛋。他心里既酸涩又委屈,挥拳打在抱枕身上。 他就这样发泄了一会儿,胳膊又酸又累。他无奈地抱住抱枕,心里苦闷不已。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阮晋戳着它喃喃自语。 他昨天真的不是故意要跟他发脾气的,他说他敏感总是想太多,他以后可以改啊,他保证不再像昨天那样了。阮晋把头埋进抱枕,嗅着熟悉的味道,抱枕很快就被泪水沾湿了。 邵天君本来以为跟许久未见的朋友们聚一聚,闹一闹,不想昨天的事情,心情会平复一些,但是实际结果却大相径庭。 看见阮晋发来的信息,他就心里跟被猫挠了一样,听着酒吧里嘈杂的声音,他心里越发的烦躁,脑子里阮晋的身影挥之不去,就很想知道他到底在干嘛。 他起身干脆拿起外套,跟朋友们简单道了别,从灯红酒绿的世界里走了出来。 思考那些复杂的问题,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答案,算了,还是回家去好了。 阮晋不知道自己在沙发上坐了多久,电视光怪陆离的画面总是投射进他的眼皮。这时他听到指纹锁熟悉的“滴”声。 他连忙朝玄关处望去,邵天君周身裹挟着夜晚的寒气,站在门口。 “怎么一个人在家里也不开灯。”邵天君说罢便打开客厅的灯。 阮晋被灯光一刺激,像是惊弓之鸟般撇过脑袋,急忙把自己湿漉漉的脸颊捂住,不想被他看到自己这么脆弱的样子。 虽然他动作快,邵天君也看见他通红的双眼,显然哭了好久。 他忙走过来,扶住阮晋的脑袋,阮晋再也克制不住委屈地呜咽出声,他紧紧抱住男人。 “你去哪里了啊?你怎么才回来啊。” 邵天君明显一愣,他还未见过阮晋这么脆弱,这么没有安全感的一面。在他眼里,他一直是个独立且自律的人。而现在他抱住他,像是受伤的幼兽,瑟瑟发抖。 邵天君恨不得铲自己两巴掌,昨天事情重要吗?他还在那里赌气,赌个锤子的气啊。如果阮晋不够信任他,那就给他安全感,让他能够依赖,让他能够相信啊。 想到这里,邵天君总算是想通了。他拍了拍阮晋的背,轻声安抚他,把他抱进怀里。第35章 35、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了 第二天起来,谁都闭口不谈吵架的事情,这段小风波算是暂时翻篇,两个人又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七天假很快就结束了,两个人都回归各自岗位。邵天君要去美国进行短期进修,临走时候反复叮嘱他要按时吃药,fq期前要给他发信息,然后才放心离开。 阮晋就回到公寓,又恢复了每天两点一线的单调上班生活。 他以为后续就是跟邵天君每天定时视频,继续这样平淡又甜蜜生活,直到在某一天里他收到一条陌生号信息。 那条信息只有一张照片,很明显是偷拍的,那是他和邵天君一起照片。而且动作相当亲密,很明显就能看出来他俩的关系。 阮晋浑身血液顿时凝固,他手指颤抖着,拨通了发送信息的号码。 嘟声之后,他听到了一个熟悉却令他胆寒的声音。 “喂,晋晋,是爸爸呀。” 阮晋勉强握紧手机听着父亲把接下来的话说完:他说他想见见他,他给了他一个地址,要求晚上两人见面。 阮晋盯着那张偷拍来的照片,母亲去世十年了,阮兆年突然来找他,目的不言而喻。 他以前就趁着母亲fq时候,强行标记了她。那个时候还有ao标记后就必须强制结婚的操蛋政策,母亲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嫁给父亲,然后阮兆年就利用alpha对omega的压制性精神力来强迫母亲服从他的命令,出去工作赚钱。 小时候,阮晋就看见母亲每日起早贪黑外出打工,而父亲要么就坐在烟雾缭绕的麻将桌前,一打就是一宿牌;要么就出去花天酒地,跟别人鬼混。 如果母亲稍有怨言,那面对她的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有时甚至连带着阮晋和阮洁都要遭殃。 就算是这样,母亲也不得不带着一身青紫的伤痕出去工作,不然就满足不了阮兆年对于金钱上的无休止索取。她的两个孩子也会饿肚子,还有极大可能被阮兆年迁怒,遭到一顿毒打。 阮晋想起来,他当时为何一意孤行,当机立断要和他断绝关系。 因为当他看见母亲死去时,他疯了似地找父亲,却在熟悉的牌场上看见阮兆年的背影。 他对母亲的死毫不知情,桌子上放着的几张钱上面很明显有铅笔写上去的姓名。那是学校的钱,是他前不久拿回来的奖学金,他父亲甚至用他的奖学金去赌博打牌。 到那一刻起,阮晋就觉得心死了,他心灰意冷离开了棋牌室,他那时只留下一个感觉:不知道这个世间还有谁可以依靠信任。 他回到家里,打了急助电话,请人为母亲安排了后事。然后如同行尸走肉般地拖着为数不多的行李,头也不回地去小学接到阮洁,之后便再也没回过那个家。 阮兆年不知出于对母亲的死感到愧疚,还是想甩掉两个拖油瓶,居然也一次没找过他。就这样他脱离了那个魔窟般的家庭,十年来磕磕绊绊总算是混出点人样。 而现在这个恶魔又回来了,还带着那张该死的照片。 晚上阮晋如期而至,他开着车驶进一片八十年代修建的筒子楼区,他在一间逼仄潮湿的房间里见到了他十年未见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