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汤臣手指轻轻叩着桌子,他对季舒说:“他是罪犯,他犯下了错就会受到惩罚。”季舒看向他,他错开视线,低声呢喃:“所有人都逃不过这个因果。” 杜闻楷被带走这件事在学校里造成了不小的轰动,有关于他的闲言碎语开始流传,也有人看到季舒曾坐过他的车,开始旁敲侧击询问季舒有没有被他强迫。 提出这些无聊问题的学生被陆潇打了两拳,掉了一颗门牙,学生家长来学校闹,说要开除陆潇。季舒在喧嚷里联系季越东,他惶惶不安着,让季越东快点来学校。 最后这事由季越东出面摆平,对方学生因为传播谣言吃了一个口头警告,陆潇则因为殴打同学,被罚书面检讨,并且要在周一国旗仪式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念出来。 季舒很自责,他在办公室外等,一直到门开了,季越东走了出来,他拉住季越东的手问:“你和老师说的怎么样?” 季越东安慰他:“你的同学需要写一份书面检讨,不过不会记录到档案里,没事的。” 陆潇走了出来,季舒跑过去,季越东侧头看着两个半大少年簇在一起。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他接到一通电话,便和季舒说了声,匆匆离开了。 陆潇自己也被对方刮蹭到了一拳,伤在眼角,刚刚还不明显,现在就肿了起来。 季舒看着他的脸,瘪着嘴快要哭了。陆潇见到他为自己难过担心,竟然觉得有些高兴,他咧开嘴,眉毛上扬,眼角边就一抽一抽的疼。季舒拉着他去医务室,汤臣不在,他对这里很熟悉了,自己从抽屉里拿了消肿的药膏。 他让陆潇坐着,自己站着,拿着棉签挤了药膏一点点沾上去。 药膏是薄荷味,挤在眼角边,似乎有些辣眼睛,陆潇还来不及享受季舒为自己的服务,就觉得眼睛刺刺的疼,他眯起眼,哭笑不得道:“碰到我眼睛了。” 季舒的手一抖,一坨的药膏碰在了陆潇眼睛上,陆潇闷哼一声,季舒吓了一跳,立刻道:“我给你擦掉。” 他扯了面纸,手指抵在陆潇的眼角,低着头,呼吸交错在陆潇脸颊上。季舒不敢用力,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陆潇眯着一只眼,刚才被药膏辣出了几滴眼泪,他在朦胧的水光里看着季舒,晕晕旋旋,季舒漂亮的不像是真人。 他像是着了魔,或者是已经中了蛊,他伸手捧起季舒的脸,掌心沿着脸颊摩挲。 季舒掀开眼皮,他们对视,他凑近一寸,唇快要碰到时,他说:“季舒,我喜欢你。” 季舒把他推开,他后腿数步,小腿撞翻了椅子,“咣当”一声,惊醒了陆潇。 季舒脸色微白,他像是不理解,他问:“你在说什么?” 陆潇站了起来,他比季舒高了一头,平时看不出来,可此刻气场竟然这般强势。他的手撑在墙壁上,季舒被他挡在里面,另一只手抬起季舒的下巴。 少年青涩莽撞的气息扑面而来,他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在满是薄荷的气息里,他对季舒说:“季舒,季舒……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季舒懵懂茫然,他呆呆地问:“我们都是男生啊?” “这有什么关系,谁规定男生就不能在一起了。我现在每天都期待着上学,你知道为什么吗?”陆潇顿了顿,脸上浮出薄红,他说:“因为有你在,我每天都想见到你,晚上回到家还在回味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季舒,我真的很喜欢你,你……你喜欢我吗?” 那番告白的话,似乎花光了陆潇所有的勇气,他吐出了最后几个字,神情一下子软了下来,小心翼翼忐忑地看着季舒。 季舒伸手,陆潇期待的目光缓缓黯淡,他推开了压制在身前的男生。 他轻轻眨动眼皮,像是从一场混沌无知的梦境里醒来,睫毛抖动,眼角一点点撑开,闪烁出零碎星光,他问:“这就是喜欢吗?” 医务室的窗没有关上,初夏前的雨弄湿了窗沿,风呜呜吹进来,薄荷味消去,一股夏日里该有的青草气息蔓延至鼻尖。 季越东的车停在十字路口,他看到满枝的红色木棉竞相绽放,铺开来的红布满了整个视野。季越东觉得漂亮,便往前把车靠边停下,选了几个角度拍下来发送给季舒。 陆潇的声音与手机提示音一同响起,他带着憧憬带着渴盼,他说:“是啊,这就是喜欢。我每天都在想你,看到好玩的想和你一起去,看到好吃的想带你一块,看到漂亮的景色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你,拍下来想要给你看。” 他的声音渐渐收紧,带着一丝可怜祈求,“我真的很喜欢你。” 季越东发了几张照片,最后按下一行字,他写着,“小舒,快看,木棉花好漂亮。”第33章 33 季舒的期末成绩如意料之中的差, 季舒闷闷不乐,他低头看着试卷,琢磨着该怎么去和季越东说这次的考试成绩。 陆潇和高昊他们也刚拿到试卷, 他随手往课桌里一塞, 看了眼坐在窗口的季舒。 高昊问他,考完了试要不要去唱歌。 陆潇随意道:“好啊。” 高昊听了就笑道:“怎么, 你现在不和那个季舒在一起啦?” 陆潇不语,站了起来,拎起背包往外走。 季舒听到后门响声,他回头看去, 陆潇那边的几张椅子已经空了。 蝉在枝梢上尖叫,季舒默默回头,捏紧了手里的布满红的试卷。 他还是比较在意季越东的想法, 季越东来接他回去, 季舒背着包慢吞吞走了出来。季越东看他无精打采,便问:“怎么了?” 季舒摇了摇头,低声说:“没什么。” 回到家里,季舒把书包丢在沙发上,季越东给他倒了杯果汁,他一口气喝完,鼻尖上冒着细小的汗珠。 他把空了的杯子递给季越东,季越东转过身, 季舒拽住了他的衣角。 他像是做错了事怕主人责怪的小宠物,先是自己委屈上了, 弄得很可怜,对季越东说:“又没考好。” 季越东一愣,季舒就小跑到沙发,把书包里的试卷递到季越东眼前。 只有了上次家长会的经历,季越东已经看开了,他不太在意季舒的成绩了。 他看了眼分数就把试卷丢到了一边,揽着季舒的肩膀,直接换了个话题,问他:“暑假想去哪里玩?” 季舒的视线顺着季越东的动作往外抛,试卷落在地上,轻飘飘的几张纸,对他没有构成任何威胁。他松了一口气,往后仰,把头靠在季越东怀里。 季舒抬起头看着季越东的下颌,手指点过刚冒出来些的胡渣,顺着下颌流畅的弧度滑下去,在喉结上轻轻磨蹭,他说:“想不出来,你来决定吧。” 季越东圈住季舒乱动的手,季越东低下头,他听到季舒说:“只要和你在一块,我就很开心。” 他们的旅行定在了七月份去肯尼亚,届时南方干旱,食草动物会跨过马拉河进入马赛马拉。这是个捕猎季,食肉动物大快朵颐捕食着进入自己领地的角马羚羊。若是幸运,也许还能看到这场残忍的动物大迁徙。 为了七月份有充裕的时间去旅行,季越东开始了一番没日没夜的工作。因为有了季舒,知道家里有个小孩等着自己,季越东已经很少会这么加班了。 一直到了深夜,公司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季越东给自己倒了杯黑咖,苦涩的味道弥漫在舌尖。他摘下护眼镜,捏着鼻梁,长吁了一口气。 他是四点才回了家,把车停好后,从车库里上来。空气里似乎有露珠,鼻尖微凉,他抬头看了眼天,雾蒙蒙的光,白日都出来了。 推开门进去,如他所料,季舒没有回房间里睡,而是趴在客厅沙发上。 这两天,季舒都这样,季越东说了很多遍,不要等他回家了,可小孩就是不听。 季越东坐在沙发旁,把滑落在木地板上的毯子拾起来给季舒盖上,手松开了毛毯,却没有收回,而是沿着季舒的脸颊往上,在他细软的头发上轻轻抚摸。
小羊崽睡得很熟,巴掌大小的脸上浮着两坨浅浅的粉。 季越东满身的疲惫好像都能在此刻释放,他从前不知道家的温暖,而现在季舒给了他一个家。 他像是盲人,走过了一段崎岖孤独的路,乍现光明后,便再也不想回到混沌的黑暗里去了。他不想离开了,不管季舒是否成年,他都不想离开了。 晨光朦胧从落地窗洋洋洒洒跌进,季越东蜷在沙发边睡着了,他像一只大型犬,趴在季舒身边。 季舒醒来时,觉得手臂很麻,他皱着眉睁开眼,便看到季越东半颗脑袋压在自己的手臂上,发顶毛绒绒的。季舒没忍住,身体慢慢靠过去,抬起另一边的手覆在了季越东的脑袋上,往下压了压,学着季越东平时的动作,揉了好几下。 像是在摸多尔多,或者是别的大狗狗,季舒咬着下唇憋着笑,在太岁头上动土。 “玩得开不开心?” 一动不动的男人突然发出声音,季舒的手腕被一把抓住,季舒吓了一跳,就要往外逃。季越东睁开眼,含着笑意看他,站了起来翻身把季舒压在怀里,挠他的痒痒。 季舒最怕痒了,拼命地挣扎,最后他笑得都快喘不过气,季越东才把他放开。季舒趴在季越东肚子上喘息,身体小幅度的颤着,季越东的手在他后背上轻抚给他顺气。 季舒也用手去挠了挠季越东硬邦邦的腹肌,但是效果甚微,季越东双手撑在两侧,看着季舒捣鬼,他失笑道:“我不怕痒的。” 季舒见他还真的纹丝不动,连脸色都不变一下,有些气馁,又不甘心。 他突然撩开季越东的衬衫下摆,几粒纽扣绷开,低下头,一口咬在了季越东的腰腹,浅麦色皮肤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季舒看着季越东呆呆的样子,脸上露出雀跃的笑,他的手扣在季越东的腰两侧,埋下头去,又要去咬。 季越东立刻把他拽开,像是提着那只胖了不少的安哥拉兔,把季舒轻轻丢在了一边。刚把人丢过去,又黏了过来,季舒张开手抱住季越东的脖子,趴在他后背上,张嘴咬住了季越东的脖子。 季越东打了个激灵,他听季舒笑道:“原来你怕我咬你啊。” 季越东攥住他的手臂,把他拖到自己怀里,揣着一直发嗲的小猫,揉着猫咪肚子。他装模作样张开嘴也要去咬,季舒吓得直求饶。季越东捏着他的下巴,戏谑着问他,“还敢不敢。” 季舒捏住季越东的食指,眼角晕开泪花,委屈巴巴地说:“不敢了。” 季越东下午去公司,起来后先去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下楼,季舒从厨房里出来问他:“要喝粥吗?我煮了粥。” 季越东一愣,“你煮的?” “我昨天用电饭锅煮的,我觉得你可能会很晚回家,也许肚子会饿,但是深夜里不能吃油腻的,所以就煮了粥。”季舒挠了挠鼻子,“都怪我太困了,没等到你就睡过去了。” “说什么傻话,我大半夜也吃不下东西,现在吃就刚好。” 季越东走进厨房,掀开电饭锅盖,热腾腾的雾气扑面而来,季舒把勺子递过去。在电饭煲里滚了一夜的米粥非常浓稠,季越东舀了两碗端出去。 面对面坐着,季舒自己也不先尝,一定要季越东先吃了再说。他咬着汤匙期待地看着季越东,季越东尝了一口,捂着嘴笑着说:“好烫。” 季舒问他,“好吃吗?” 米粥没什么味道,抿着一口寡淡无味,季越东点头道:“特别好吃。” 粥喝到一半,季越东的手机就响了。季舒朝他看去,季越东接通电话,似乎听到了什么烦心的事,他原本平整顺和的眉毛缓缓皱了起来,手指捏起刚才抹嘴的纸巾,无意识的揉搓,滚成了一个白色的纸团。 季舒盯着他的手上动作,季越东视线投向季舒,手指朝外指了指,便拉开椅子站起来,往客厅走去。 季舒坐在餐桌前,看着逐渐变凉了的粥,他听到客厅里季越东和人交谈低沉且不算和善的声音,慢吞吞伸出手捏住了那团纸。 他攥在手心里,等到掌心都湿了,才放进了口袋中。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季越东打完电话回来,把剩下的半碗粥喝完就匆匆离开了。 等季越东走了,季舒靠在沙发里,把那团季越东用过的纸巾搓开。他看了很久,低头轻轻嗅了嗅,鼻尖才上面反复摩挲,他闭上眼,隔了很久才回神。 随着雨季结束,夏天忽咻而至,窗外的野蔷薇开满了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