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你家大人怎么样?”夏骞又问道。“回易公子,家丁不得妄议主人,这是规矩,小的不敢冒犯,小的只能说,大人对小的那是极好的。”阿亮眼神看上我挺真诚。“也罢,那我对你如何?”夏骞继续问道。“公子是全府上下对阿亮最好的人!阿亮知道公子心里苦,但是阿亮帮不了忙,您自己都自身难保,还经常替小的着想,说来上次小的家里祖母去世,还是您出的钱让祖母得以下葬,公子的大恩大德,小的无以为报,您有什么都尽管吩咐。”阿亮说着竟有些激动,搞得夏骞有些无所适从,只能尴尬得笑了下以示安抚。夏骞终于明白这阿亮为何对易郁如此掏心掏肺的,原来易郁本就是个心善敦厚之人,如此可爱这人,竟被沐修逼上绝路,夏骞不禁又心疼起来。吃了两口粥,夏骞继续道:“阿亮,我一直有件事要问你。”“易公子,您问便是,只要阿亮知道的,阿亮都会告诉你。”“好,我问你,半年前夫人寿宴当晚,我究竟做了什么事,大人要给我下禁足令,你把当时情景复述一下。”夏夏骞神情严肃。“唉?”阿亮没想到是这个。“那日我酒喝多了,发生什么我不记得了。”夏骞听阿亮提过,那日易郁醉酒大闹沐夫人寿宴。阿亮努力回想了下道:“那日您心情特别不好,在屋里喝了好几坛酒后就有点上头了,哭着喊着骂大人。小的提醒您是夫人寿宴,所以大人最近忙着操持寿宴,便也能抽空来,哪知您一听就急了,急得要哭了,末了问我大人在哪里,我说在寿宴啊,没成想您竟然直往厅堂冲,好在还未至厅堂,就遇见了夫人。夫人那人本是心情极好,可看见您就定住了,好一会儿回过神,然后看您一身酒气气鼓鼓的,就把您往回推,您是万般不愿意,但夫人身材娇小也是拗不过你,一个踉跄你就把夫人扑倒了,夫人被你压在身下眼睛瞪的大,你就看着夫人笑着说什么:“总算把你打败了!”这时候大人来了,把你拎起来就往别院提,您倒是乐意看见大人,提了回来后,大人就走了,之后也就不让您踏出别院。”“这么说,我还没到宴席上,就被遣了回来?”夏骞盘算着。“是,除了夫人,也没别人见到你,那日府上忙,除了我,基本都去酒宴上帮忙了。所以,一路上也没有丫鬟家丁。”阿亮倒是补充的很认真。“嗯……”夏骞吃了口包子道:“阿亮,你是不是念过私塾?”“公子您说笑了,我家那么穷哪有钱念私塾,都是我爹小时候教的,后来泰安门事变后,改朝换代,一度衰败,又加上天灾暑旱,民不聊生,我爹娘为了让我活命本要将我净身送入宫,岂料我会识字,宫里不要,我娘都快崩溃了,幸得大人抬爱,将我收入府内。”说着阿亮露出了朴实而憨厚的笑容。
“那……现在百姓过的好么?还是民不聊生?”夏骞放下包子问道。“还不错吧……”回答的不是阿亮,一个温柔的女人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沐茵就走了进来。“夫人……?”阿亮对沐茵的到了很是吃惊,倒是夏骞似是早料的她回来,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镇定道:“易郁不知夫人要来,失礼。”沐茵也不恼,眼珠子一转,很是俏皮,让丫鬟把随身带的糕点盒留下,就遣两个下人出了屋。待两人走后,沐茵长舒一口气,走到夏骞跟前,身侧娇小的沐茵瞪着大大的眼睛仰视着夏骞,很是可人,夏骞被她看得怪不好意思的,竟觉得脸有些烫。沐茵似是看得不够仔细,竟垫起脚,一个没站稳,往前倒在夏骞身上,夏骞忙伸手扶,将沐茵扶正,沐茵有些害羞,低头偷笑两下,又整理了仪表,对夏骞说:“你还记得我吗?”夏骞装作无辜的摇头,却不料沐茵失望得叹气道:“算了,就算你记得也不会承认的。”夏骞轻笑,之前偶有听闻沐夫人,本以为是一个安于现状的深闺女子,而沐修不让他们接触是担心夫人生疑,现在看来,这沐夫人倒很是与众不同,夏骞观其神态,沐茵对沐修态度冷淡,对自己倒更热情。沐茵表情忽然严肃,走到夏骞身边,小声道:“除饮食起居,其他事不要多过问阿亮,他不是家丁,是御林军,原名萧谅羽。”“萧谅羽?前御林军统领萧滕次子?”夏骞也是吃了一惊。“我也是刚才仔细看了他的脸,才想起来,早年我见过他,现在萧家全是沐修的人。”夏骞迟疑:“那夫人为何要告诉我这个?”
“小心为妙,你应该也不希望沐修认出你。”沐茵蹙眉凝视夏骞。“夫人以为我是谁?”夏骞明亮的眸子回视。“太子夏骞。”沐茵眼神坚定。“为何如此笃定?”夏骞道。“你在这里安逸太久,连丛林里的警惕性都退化了,昨日我故意将那句话里的“危机四伏”,改成“十面埋伏”,等你说的时候却改了回来。”沐茵看着夏骞,眼里泛着喜悦的泪光:“太子,你还活着,我真的快疯了。”夏骞心下一怔,竟没想到昔日随口一语,竟成今日破绽,但不清楚沐茵是敌是友,先静观其变。“太子,你若不愿承认,也无妨。”沐茵道:“现在的沐修已与当年不同,这个阿亮你要小心,他不简单。”沐茵转身准备走入,临走前将桃酥和红枣桃花糕留下,并嘱咐道:“若有事相托,让厨房备这两个糕点,便是暗号。”沐茵走后,阿亮进屋收拾,夏骞观察阿亮的手,手指上的茧子和手腕的伤,原来是习武所致,萧谅羽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出生将门,竟甘愿在此做家仆。夏骞敲着指节,寻思着目前的局势,若要翻案,真不是个简单的事。第10章 第 9 章“我想出去走走……”玥煋亭内,温茶小点,夏骞负手于背,看着塘面波纹道:“那日,你应允过我一个承诺,我别无他求,只想出府走走,你可愿兑现?”“好。”沐修嘴角下垂着凝视着夏骞的背影:“只是,你得乔装一下,否则你这张脸,恐引祸患。”“如何乔装?”夏骞回头,看着沐修。“从我相府出门,定不能引人注目,扮丑和女装,你选一个,我让人帮你便是。”沐修吃了一口杏仁酥,又吐了出来。“我选扮丑。”夏骞道。“好,明日起皇上要出巡江南,我驻守都城,闲来无事,你要去哪,我亲自陪你。”沐修有一丝挑衅得看着夏骞。“那有劳了。”夏骞早就知道沐修不可能这么爽块,他提出亲自陪同也是意料之中,便恭敬不如从命,浅笑以示同意。“如此甚好,明日一早我就让人上你那儿帮你乔装。”“谢大人。”夏骞作揖。夏骞本以为沐修找个人给自己点一脸麻子,却未曾想到,一早屋里来了四五个丫鬟,又是帮梳头,又是帮修甲,还做了个修脸,眼瞅着不对,夏骞忙道吗:“你们这是……”一个丫鬟捂着嘴笑道:“易公子,您放心,就您这脸型身段,等我们打扮好,绝对倾城之色。”“倾城之色?”夏骞是有点懵:“不是说扮丑?”“啊?大人说易公子要陪他演一出好戏,必须把您打扮得漂漂亮亮塞西施。”夏骞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闭上了,寄人篱下,这重生后,什么事没干过,女装算什么,现下主要是探清现在大硒国的情况,越王尚且卧薪尝胆,自己区区女装算什么。于是,前前后后整了一两个时辰,待夏骞换完女裙,勾勒眉眼,薄施胭脂,点上朱唇,几个丫鬟都叫了出来:“易公子你也太美了吧。”夏骞屋内无镜,便也无从得知,只能莞尔一笑,此时阿亮进屋,竟也看呆了,手上的新茶差点儿落地。几个丫鬟将夏骞带去厅堂,沐修已经好整以暇等候多时,听见丫鬟们犀利索罗的谈笑声,回头便对上了夏骞的脸,那是一张温婉精致,楚楚动人的脸,五官婉约而不霸道,组合在一起甚是温柔舒适。本来男装的夏骞,虽然个性温婉内敛,但长相也有几分英气,现在这女装则完全将他的温润之性释放,整个人透着如江南女子的温柔,沐修看着这样的夏骞五味杂陈,女装夏骞的眉眼让沐修思念起一位亡故。“大人,我这身打扮,您可还满意?”夏骞不冷不淡得打断了沐修出神。沐修笑道:“美,美得我想收你做二姨太了。”沐修故意挑戏,旁边几个丫鬟都笑了起来。夏骞也不恼,微微撇头浅笑道:“大人,可以走了么?”沐修从衣袖里拿出一块薄纱,替夏骞扣在两颊边的头发上,眼神专注而仔细,戴完面纱满意得微微一笑:“一会儿出去,你叫我公子,我叫你郁儿,记住不要叫错。”沐修眼里含笑,夏骞跟着道:“好。”出了府,夏骞才发现,原来这相府就在永安街正中,昔日太子府便建在这条街的尽头,两个宅子紧挨着,亦不知现在太子府是何景象,怕是已经易主,毕竟永安街地处皇城西侧,紧挨皇城,风水一溜,而且无市,均做皇亲贵胄的封宅,所以,相府建在永安街也是理所当然。沐修问:“不知郁儿今天要去哪里走动,我都奉陪到底。”“郁儿初入都城便久居于相府,哪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公子带郁儿随处走走便是。”夏骞本身音色不高,清冽不糟,此刻为了配合一身女装,故意将声音抬高一个度,但也轻声细气,乍一听倒也不违和,他继续说道:“我看天色近中午,公子不妨带郁儿去个公子喜欢的酒楼吃个便饭如何?”沐修扬扬眉梢道:“那……走吧。”夏骞随沐修沿永安街直走至尽头,便看见了太子府,与预想不同,太子府并未易主,现在的太子府的匾额已经蒙上厚厚一层灰,大门紧锁,贴着两张交叉的白条,写着封锁的日期。那纸条也斑驳泛黄摇摇欲坠,夏骞看着那扇门恍如隔世,仿佛自己不久前刚这扇门里走出,现在不过半个月的光景就衰败如此。夏骞不敢多看以免露了破绽,便继续跟着沐修走,这永安街本就是达官显贵住所,一路上行人很少,但出了永安街就是另一番景象,人流逐渐增多,也偶有路边小贩,但不成规模。硒国皇宫位于都城正中偏南,南面永安门,乃入宫的唯一正门,每日早朝,大臣皆由永安门入。永安门紧临永安街,沿永安街直行过永华街,永乐街,永水街,永欣街,便可来到南市,南市是一个较为集中商铺酒楼聚集的中心,因靠近达官显贵住所,故此处多为高级酒楼和古玩珠宝店。再往前,便可出城。而皇宫北面是泰安门,泰安门为皇宫后门,押运犯人,日常粮蔬,垃圾废料皆由此门出入。出门便是泰安街,沿泰安街直行,要经过十几条街方能至北市,北市相较于南市更热闹嘈杂,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之所。按照沐修这路线,应是往南市方向走,行至永乐街,人流便已比之前多了五成,这儿以前夏骞也曾经过,五年了也没有太多变化,看来这夏炀的天下也算太平。又走过一条街,两人一路相对无言,夏骞倒乐得自在,走马观花。行至永欣街,眼瞅着就要到南市,沐修转身竟发现易郁不见了,心下一紧,但他始终笃定现在的易郁是个间谍,便笃信此人定不会逃走,所以也就不急,这心一稳,脑子也就清明了不少,定睛一看,那易郁竟在街口一家埙铺门前驻足,沐修发现时,他正好犹豫不决,但最终还是踱进了店铺。沐修站在原地竟有些诧异,为何“假”易郁会对埙感兴趣,沐修脑袋里嗡得响起了埙的幽幽之声,当年太子夏骞能文善乐,对音律也独有偏好,擅奏七弦,但总言古琴并非所爱,只是附和权贵骚客,显得风雅高贵罢了。沐修知道他最爱的是埙,言埙之声悠远宁静,淡泊流转,只可惜埙声独奏略显孤寂落寞,便教了沐修古琴,琴埙合奏便不再孤单。世人皆知太子夏骞弹得一手好琴,却无人知晓他更是埙中老手,且对古埙研究更为老练,只是现在此人如何也进了这埙铺,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为一探究竟,沐修也进了铺,刚一入铺,便闻那掌柜道:“姑娘,您瞅这埙多时,若喜欢,我给您个好价。”沐修探头看去,那掌柜正在对着易郁推销着手中一个埙,那埙看着甚是眼熟,掌柜推销得起劲,易郁也只是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