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帮你们画可好?”夏骞含笑等待孩子们的答复,小孩们沉默了,歪着头似乎在思考,接着有个叫道:“神仙画的一定比小官爷好看,我要神仙画!”“好吧!就让你画吧!”“我也要神仙画!”“不成!我还是喜欢小官爷的!”“那么,想让我画的排这儿,喜欢你们小官爷画的去那边,好不好?”夏骞始终笑得春风化雨。沐修不知这蓝鹤吟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就默认了他的安排,不一会儿,每个孩子都拿到了自己的面具。“现在我可以把你们的小官爷借走了么?”夏骞看着一个个戴着面具的小鬼。那群小孩子们都纷纷点头,夏骞这才走到沐修面前道:“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沐修看着蓝鹤吟,微蹙了下眉,稍纵即逝,点了点头,将蓝鹤吟带去了他得屋子。夏骞跟着沐修,走入一间不大的屋子,屋子干净整洁,家具精简,仅有一些日常必须品,显得有些清冷,炉子上的水刚好开了,沐修给两人倒了两杯热水,没有茶叶,沐修似乎观察到这位蓝鹤吟怕冷,便生了个暖炉,从一旁一个精致的木盒餐盒里,拿出一碟精致的枣泥酥,这个餐盒和这点心盘实在是与沐修的家居摆设格格不入,夏骞想着可能是别人送给他的。沐修忙里忙外忙了一轮,夏骞也没打断,能感觉得出,为了不显得自己寒酸,沐修已经将最好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只是静静得看着,此刻沐修终于忙完,他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略显窘迫道:“我家地方小,你们不要介意……”夏骞浅笑摇头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是我们不请自来,甚是唐突,亦不知沐公子有何喜好,一壶佳酿赠予公子,算是佳节走访之礼,望公子笑纳。”夏骞语气谦逊有礼,倒让沐修有些不好意思。“这……”沐修有些尴尬:“鹤飞居士……你客气了,我很久没喝酒了。”“哦?……好吧……”夏骞显得有些失望,转而看向沐修的手,关切的问:“你的手,还好吗?”
“嗯?”沐修这才想起两日前除夕夜,自己因被蓝鹤吟的气质惊艳而失手差点打翻火炉的事,顿觉有些尴尬道:“哦!没事,已经好了,一点点烫伤而已。”沐修不着痕迹的动了动手腕,受伤处依然会传来隐隐的刺痛。“没事便好,我本来担心你因我而伤,特意为你送来伤药。”说着从袖囊里取出一小瓶药放在桌上道:“这是烧伤药,你若痊愈,就留着,坊里其他人遇到个万一,也能用上。”沐修注视着桌上一壶酒一瓶药道:“鹤飞居士,无功不受禄,你先后救了我两次,现在又来给我送药,我只想知道,你究竟要让我做什么事?”“我要你!”夏骞斩钉截铁。“什么!?”沐修不解:“我一个无权无势待宰的羔羊,你要我有何用。”“你若想东山再起,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夏骞目光锐利,胜券在握,却迎来了沐修的冷笑:“不好意思,鹤飞居士,你可能错看我了。”“我认为人定胜天。”夏骞以为沐修丧失了自信与斗志,他继续说道:“你若愿意,我便愿做你谋士。”“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更深的目的,你如果想找个棋子来搅浑当今朝廷,那我只能告诉你,你找错人了。”沐修微怒写在脸上。“你曾位及丞相,现在却家徒四壁,你不曾心有不吗?”夏骞继续逼问。“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从未当过什么丞相……”说到这里,沐修似乎不想继续说下去,眼神里写满了逐客。这回答是夏骞未曾预料的,这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出于本能的问了句:“问什么?”“因为一个可笑的丞相之位,我负了一个人一生,我现在哪里也不去,我就在这里,我要等他回来……”沐修目光坚定。夏骞隐约觉得是自己,却又不敢确定:“夏骞?”说完却又后悔,不敢听答案。沐修听到夏骞二字,脸上泛起幸福的笑容,仿佛在回忆很美好的事情:“至少我知道,他还活着,我知道他现在有朋友,有母亲,有自由自在的生活,听说他现在很爱笑,我不会去打扰他,因为他恨我,我就在这里等他,一直等到他原谅我的那一天。”夏骞听到沐修的话怔住了,心里的就某一根弦被波动,悠悠问道:“如果……他把你忘了?”沐修似乎不以为意,苦笑到:“那就让那些不堪的往昔成为泡影,我们重新再认识一次,这一次,换我被他伤害,只要他开心。”夏骞看着沐修,他淡然而坚定,和自己记忆里的沐修判若两人,此刻的夏骞很想质问曾经的夏骞,到底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时间不早了,我一会儿还要去张婶家的鸡蛋铺帮忙,二位……?”沐修下了逐客令,夏骞便无法再留。夏骞起身欲走,沐修却叫住了夏骞,夏骞疑惑,见沐修手指了指夏骞的脸道:“你脸上还有颜料。”“嗯?”夏骞从袖囊里掏出帕子,在脸上擦了几处,却始终未找准位置,沐修看着有点急,走到夏骞面前道:“失礼了。”便抽走了夏骞手中的帕子,替他擦拭着脸上的颜料,沐修要比夏骞高半个头,夏骞看着沐修专注而细致的眼神,不由得耳朵烧得慌,咽了下口水,将帕子夺去:“还是我自己来吧。”便转身出了屋,出神得擦了几下脸。那一夜,夏骞在榻上辗转,脑海里竟全是沐修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那精致的五官,他略显局促得招待他们的样子,他淡然而坚定的眼神,他白天说的话,他说话时充满爱意的神容,他替自己擦颜料时的专注和身上散发的气息,总觉得沐修嘴里说的那个夏骞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人,甚至有几分羡慕那个被沐修这般爱护的“夏骞”。夏骞,你到底和沐修发生了什么?夏骞,你是不是对沐修有什么误会。满脑子沐修的我,又到底怎么了?第20章 第 19 章太虚幻境,烟雾缭绕,夏骞着一单衣临江垂钓,风摇曳而水不动,垂柳依依随风飘摇,清风徐来气候宜人。白染从烟雾中走出,依旧一袭白纱闲庭信步,五年交情,夏骞凭脚步声就能辩得来着何人,况且今日是自己请的白染如梦,所以也不回头,拍拍边上一个藤椅道:“你在不出现,天都要亮了。”
白染笑得意味深长:“还不是小狐狸不放我走……”“你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却只能在此直钩垂钓学姜公。”夏骞依然凝视江面,白染拂尘轻挥,静如镜面的湖面忽然掀起涟漪,鱼线垂下的地方水花四溅,是鱼儿上钩的动静,夏骞抖了抖鱼干,那江面立刻平静下来。“所以问题根本不在直钩弯钩,在于你想不想,你若不想,我把鱼活捉放你面前,你也会把它放生。”白染拂尘轻挥,身边多了一张木桌,桌上一壶香茗芳香四溢。夏骞知道白染暗指沐修之事,他看了眼桌面,发现白染竟只给自己准备了一个杯子,夏骞现下不表,挥了挥袖子,木桌上便又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杯子,夏骞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紧不慢的抿了口道:“并非我不愿让鱼上钩,而是我根本不知此鱼是否可食,如若是条河豚?”“还真是一条河豚,你看……”说着一条河豚便跃出水面,又跳入江中。白染虚眼深思状望向江面,沉声道:“只是这条河豚早已将毒液释放,不会伤你分毫。”夏骞平望江面,稍一抖手,鱼线上扬收回,白染仔细一看,那鱼线上别说直钩,连鱼钩都不曾准备,就一条鱼线,白染一挑眉道:“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你根本不是在钓鱼,只是来看风景的。”夏骞叹了口气,凝眸看向白染:“我不是看风景,我是在等你。”“等我给你讲睡前小故事?”白染一副逗孩子的表情。夏骞将鱼竿收起:“沐修到底和我什么关系?”“仇人关系。”白染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先皇一出狸猫换太子,换得你俩此生恨离。”“岂是如此简单?”夏骞出神得看着桌上茶盏低喃,复又看向白染的双眼,企图看透他的隐瞒:“你定有所隐瞒,想必这也是我自己的安排。”“唉,我劝你不要深究,之前的你既然选择失心草,便是不愿回忆这段往事,现在的你又何必执着?何况,你们的事儿我其实知道的也不多,我认识你的时候,你都快死了。”白染道。“我今天见过他了,他说他在等夏骞。”夏骞质问白染:“他根本不恨我……”“所以我才说他是一条去了毒液的河豚。”白染道:“五年前长白除夕前夕,有弟子报沐修在长白白家附近出没,我本想替你出气,便派三只雕追他三天三夜,他受重伤,他坚持了三天三夜,拼死找到我白家大门,于除夕夜昏倒在长白大殿之上,只为问我一句“夏骞在不在这里”,他尚在长白养伤之际,你恰好得知身世,后不久服下无心草,我本欲以极寒之雪为你解读,但此法极为伤身,师傅提出可以以纯阳之躯与你坦诚相拥入天池寒潭,但长白上下皆为修道之人,阴阳调和,唯有沐修是纯阳之躯,得知解毒方法的沐修自愿献身,那日他伤口尚在渗血,高烧未退,他就那么抱着你在寒潭里,泡了整整十二时辰,他的血都染红了那片潭水。一番折腾后,你的毒清了差不多了,所幸未伤及智力,却唯独忘了他。而他,躺在长白一个月不曾醒来,等他回皇城复命,已擅离职守月余,夏炀借此将他相位削去,本要贬去江南当知府,他却执意留在皇城户部做杂役,这一当便是五年,五年足够长,长到宫里的太监都换了一茬,长到很多人都开始淡忘“沐相”……”“我得醒了……”夏骞打断了白染的话。“啊?”白染尚未回应,便被一股气流推出太虚幻境,梦中惊醒,已是清晨,诛绪在他身旁伸着懒腰,白染翻身将诛绪压在身下,挂了下诛绪的鼻子道:“你的小尾巴快按耐不住了,咱们得去皇城帮帮他们!”“嘻,有好戏看了!”诛绪笑得灿烂,一把勾住白染的脖子,吻住了白染的双唇。瑞安宫寝室内,晨光洒进屋内,伴随鸟鸣,夏骞缓缓睁开眼睛,拭去眼角的一滴眼泪,撑着身体坐起来,手里还攥着昨晚睡前盘弄的那块方帕,将方帕放于枕边,对门外道:“来人,备水,我要沐浴。”皇宫里的宫女手脚麻利,不一会儿便备好了水,屏风后,夏骞褪去衣服和伪装,进入水桶,氤氲雾气四散蔓延,夏骞缓缓将头末入水中,思绪如水流,漩涡式得涌入脑海。再一睁眼,夏骞置身于天池寒潭,好冷,已经冷得牙齿打颤,白染竟无情得将自己扔进这寒潭,想上岸,却被定在潭中,忽然间,夏骞感到一丝温暖,一双温热的手从背后攀上自己的身体,下意识的向温度靠近,不顾一切的索取温度,转过身,对上的是沐修无比怜惜的双眼,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掺揉着欣喜与心疼。为何是沐修,夏骞靠着仅剩,并且随时可能殆尽的理智,将沐修推开:“滚!我说滚啊!”那几乎是咆哮。沐修带着歉意与无奈,又再次靠近夏骞:“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夏骞,我终于找到你了!”嘴唇颤抖着不听使唤,夏骞咬着牙推开沐修:“我什么也没做!被狸猫换太子是我的错么!?你为什么要对我赶尽杀绝!”“不是这样的!夏骞你听我解释!”沐修眼里充斥着懊悔与自责。“解释什么?!沐修!我如此信任你,泰安门之变!假传圣旨的是你!陷我于不义的是你!就连最后我期盼的一碗你亲手送来的饺子,也成了我的奢望!易郁又做错了什么?你要夺他的魂!”夏骞一口气说完泣不成声,沐修一把将夏骞拦在怀中,反复强调:“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沐修身上的衣服早已卸光,此刻身上的温度直接传到夏骞身上,理智与本能对抗着,沐修的身体太舒服,夏骞已无力挣脱。过了半个时辰,夏骞猛然惊醒,意识到身体还被沐修紧紧拥抱着,想推开却用不上力,疲惫得睁不开眼,隐约看见沐修优雅的下颌骨道:“沐修,放开我。”“不行,你的毒没清干净前,我不会放手。”沐修目光温柔而坚毅的看着夏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