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艇很快来到了他附近,江知宴被游艇激起的海浪冲得飘来荡去,他听见闻鹿南气急败坏地喊:“你他妈是不是疯了?!快停下!我拉你上来!” 江知宴不为所动,继续奋力往前游。 他感觉到体力正在疾速流逝,可海岛却还遥不可及,他想,他今天可能就交代在这片蔚蓝色的大海里了,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名,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又死了,好可惜啊,他还没来得及见老爸一面,他还没来得及报答修哥这段时间的关照……江知宴恨死闻鹿南了,他变成鬼都不会放过这个死变态的。 江知宴终于筋疲力尽,脑子也变得混沌起来,什么想法都消失了,他徒劳地挣扎着,一个小小的海浪便把他卷进了水面之下。 闻鹿南见状,连停下游艇都顾不上,直接跳进了海里。 幸好江知宴沉下去的地方离游艇很近,闻鹿南很快就把人捞了上来,他一手搂着江知宴的腰,一手捏住他的鼻子做人工呼吸。 刚渡了几口气过去,江知宴咳嗽起来,吐了闻鹿南一脸水,醒了。 一睁眼,看见闻鹿南近在咫尺的脸,江知宴本能地挣扎起来,闻鹿南大吼:“不想死就老实点!” 江知宴迅速判断了下形势,果断老实了。 闻鹿南回头看,游艇已经驶远了,想上去已经不可能,唯一的去处,就是那座海岛。 “搂住我的脖子。”闻鹿南命令。 江知宴不情不愿地搂住他,闻鹿南松开他的腰,手脚并用地向着海岛的方向游去。 海岛越来越近,闻鹿南越游越慢,江知宴知道,闻鹿南的体力也快耗尽了,而他休息了半晌,体力倒恢复不少。 江知宴过河拆桥,突然松开闻鹿南,顺势踹他一脚,借力向前游去。 闻鹿南猝不及防被踹进水里,呛了几口腥咸的海水,等他浮上水面时,江知宴已经游出去一段距离。 以他现在的体力,想追上江知宴是不可能了,闻鹿南不仅不生气,反而愉悦地笑起来。 这场游戏越来越好玩了,有意思,真有意思。 江知宴成功游上了海岸,他气喘吁吁地瘫倒在沙滩上,回头看,闻鹿南也快游过来了,他不敢再歇,勉力爬起来,朝着海岛深处跑去。 海岛上有崎岖的岩石,有茂盛的野草和灌木,也有高耸的不知名大树,让江知宴联想到一部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只是不知道这座岛上有没有吃人的小动物。 力气耗尽,江知宴实在走不动了,他蜷缩着身体躲进茂密的灌木丛里,连喘气都不敢大声,生怕闻鹿南发现他。 他浑身湿透,又渴又饿又累又怕,但他安慰自己,至少他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天快点黑吧,江知宴想,有黑夜的保护,闻鹿南就很难找到他了。 正想着,他突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扭头一看,江知宴顿时魂飞魄散——蛇!一条好大的花蛇! 江知宴最怕蛇,他瞬间爆发出洪荒之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出灌木丛,慌不择路地奔逃。 跑着跑着,就跑到了海边。 没有遮挡物太容易暴露,江知宴四处踅摸,看见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他跑过去,使出拉屎的劲爬上去,骑在了树杈上。 江知宴终于感觉到安全,他筋疲力尽地趴在树枝上,莫名觉得既刺激又好笑。 怎么突然就从豪门恩怨剧本切换到野外逃生剧本了呢?真是一天都不消停,心好累。 大概因为太累了,不知不觉的,江知宴抱着树睡着了。 阳光从枝叶的缝隙漏进来,风带着海的气息吹过来,衣服干了,皮肤上凝结出盐粒,江知宴若无所觉,睡得香沉,等他被饿醒时,发现天竟然已经黑了。 江知宴已经一天没吃没喝了,饿得直想啃树皮,渴得嗓子冒烟。 他小心翼翼地从树上爬下去,走到海边。 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天上星光璀璨,黑色的海像一只巨大的怪兽,风浪是它的呼吸。 也不知道闻鹿南那个混蛋怎么样了,就祝他被蛇咬吧。 江知宴仰面躺在沙滩上,吹着风,看着天上密密麻麻的星星,忍不住感叹,真美呀。 这片灿烂瑰丽的星空,姑且算是对他今天悲惨遭遇的一点安慰和补偿吧。 忘记曾在哪里读到过,人死之后,灵魂会去到星星上,也不知道妈妈住在哪颗星上。 江知宴收起浪漫的遐想,想点实际的。 修哥发现他不见了,一定会到处找他,修哥那么聪明,一定会找到他的。 修哥,你快点来救我吧,我快饿死了。 · 楚修焦灼地等了一个下午,楚珩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升任总裁的第一天,他就消极怠工,靠香烟和咖啡熬过了度秒如年的时间。 下班时间到,符荔丹来敲门,问他是否还有工作要交代,楚修让她下班,然后径直上了36楼,不敲门就进了楚珩的办公室。
楚珩刚刚打完电话,见楚修进来,直接说:“我正好要找你,闻鹿南和闻鹤西的位置大致确定了,他们很可能流落在东海的一个荒岛上,我安排了两架直升机去找……” “我也去!”楚修急切地打断楚恒的话,顿了下,他艰难地挤出一声“爸”,放软了语气说:“让我也去吧。” 楚珩沉默片刻,说:“好。” 楚修不禁流露出喜色:“谢谢!” 楚珩紧接着说:“但我希望你记住你承诺过的话,今天,将会是你和闻鹤西最后一次见面。” 笑意还没爬上眉梢就消失干净,楚修无言片刻,说了声“好”。第21章 江知宴想回到树上去, 可他实在虚弱得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就躺在沙滩上, 沐浴着星光,吹着海风,睡着了,也有可能是饿晕了。 他做梦了, 梦见楚修带他去吃大餐, 他敞开了吃,怎么吃都吃不饱, 变成了超级大胃王。 楚修哭着求他别吃了, 说他要被吃破产了。 江知宴在梦里笑出声来, 闻鹿南站在旁边俯视着他,也笑起来:“宝贝儿, 我抓到你了。” 闻鹿南弯腰,把江知宴从沙滩上抱起来,他很小心,没有把人弄醒。 然后, 闻鹿南朝着大海走去。 失去了阳光的温度, 夜晚的海水变得很凉。 闻鹿南好像没有知觉, 径直往里走,冰凉的海水漫过脚踝, 淹没膝盖, 浸湿了腰。 闻鹿南停下来, 双手一松, 江知宴自由下落,因为离海面很久,甚至没有发出声音就整个沉进了海水里。 海水无孔不入,钻进耳朵,冲进鼻腔,江知宴瞬间惊醒,刚一张嘴,海水便灌进来。 他惊恐地舞动着四肢疯狂挣扎,脚触到了底,他努力站直身体,头刚冒出水面,空气涌进口鼻,他呛咳起来,可还没来得及睁眼,就被一股大力重新摁进水里。 江知宴张嘴叫喊,咕嘟咕嘟地吐着泡泡,他伸手乱抓,触碰到了行凶者的身体,他抬腿去踢,可力量被水消解,根本造不成任何伤害。 江知宴又急又怕又气,他知道,他再次落进了闻鹿南手里,他也知道,闻鹿南只是想折磨他取乐,并不会弄死他,否则下午的时候也不会跳海救他。 在窒息之前,江知宴被拽出了水面。 他知道闻鹿南想要什么效果,为了不被继续折磨,江知宴决定努力满足他 。 江知宴拼尽全力抱住了闻鹿南,低声下气地哀求:“哥哥,我知道错了,对不起,求求你饶了我吧。” 闻鹿南轻笑一声,问:“还跑吗?” “不、不跑了,”惧怕和寒冷让江知宴抖得厉害,“除了你身边,我哪里都不去。” 闻鹿南满意了,他抬手搂住江知宴的腰,抱着他往岸上走。 上了岸,闻鹿南把江知宴平放在沙滩上,然后骑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湿衣服黏在身上,被风一吹,冷得像冰窖一样,但和闻鹿南此刻看着他的眼神相比,这根本不算什么,江知宴感觉得到,真正的危险要来临了。 胸膛起伏得厉害,江知宴一边喘一边抖,闻鹿南问:“很冷?还是害怕?” 江知宴颤声答:“冷。” 闻鹿南伸手就来脱江知宴的T恤——他身上还是昨晚睡觉时穿的T恤和短裤,而且还光着脚,荒岛逃生时,脚底板不知被贝壳岩石枯枝划了多少道口子,再被海水一蜇,疼得百爪挠心。 “不要!”江知宴抓住闻鹿南的手,倒映着星光的璀璨双眸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闻鹿南俯下-身,轻轻地吻了下他的眼睛。 “鹤西乖,不怕。”他声音放得很轻,像是在哄小孩子,却让江知宴愈发不寒而栗。 T恤还是被脱掉了,然后,闻鹿南脱掉自己的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他朝江知宴张开双臂,说:“鹤西,到我怀里来。” 江知宴没有选择,他听话地坐起来,乖乖靠进闻鹿南怀里。 出乎意料的,闻鹿南的怀抱竟然干燥又温暖,江知宴实在太冷了,他不由自主地贴紧闻鹿南的皮肤,贪婪地汲取着对方的热量。 闻鹿南收紧手臂抱住他,把手贴在江知宴光裸的脊背上,他的掌心微凉,江知宴瑟缩了一下。 “只要你乖,”闻鹿南在他耳边低语,“哥哥就会疼你。” 江知宴虚弱地“嗯”了一声。 他被闻鹿南折腾掉半条命,有些支持不住了。 “爱我吗?”闻鹿南问。 “爱。”江知宴答。 “想和我在一起吗?”闻鹿南又问。 “想……”眼皮沉得抬不起来,江知宴合上了眼。 闻鹿南满意地笑了笑,偏头在江知宴的脖颈印下一个轻吻,说:“鹤西,我也爱你。虽然我的爱极端、扭曲、病态,但也是爱。你是属于我的,你永远都别想逃出我的手心。” 江知宴已经听不清他在自言自语些什么了,意识仿佛沉进了黢黑的海水里,不停地飘荡、下沉,身体委顿下来,抱着闻鹿南的手松开垂落,脑袋也从他肩膀滑了下去。 江知宴又做梦了。 他梦见自己的鬼魂飘啊飘,飘啊飘,飘回了家乡的小潺涧。 初夏时节的小潺涧美极了,河水清澈见底,两岸水草丰腴,还有五颜六色的野花,再远处,是一望无际的绿色田野。 他看见了坐在河边的老爸,他快乐地飘过去,大声喊,可是老爸听不见他,他想抱抱老爸,却直接从老爸的身体穿了过去。 他便什么都不做了,安静地坐下来,陪老爸看风景。 老爸比记忆里苍老了很多,脸上爬满皱纹,头发也白了大半,江知宴心疼哭了,但没有眼泪,因为他是鬼魂。 老爸沉默地坐了很久,开车回家,江知宴也跟着飘回家去。 家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没变。 江知宴又哭了,他可真是个爱哭鬼。 老爸去厨房做饭,他就跟进去看着。 饭做好了,老爸坐在餐桌前吃饭,江知宴就坐到老爸对面,他闻不见香味,却馋得流口水,他太想吃老爸做的饭菜了。 吃完饭,洗了碗,老爸坐在客厅看电视。 江知宴觉得老爸根本没注意看电视里在演什么,因为他的表情根本就没变过。 看着看着,老爸坐在沙发上打起瞌睡 ,又被电视里的笑声惊醒,他关了电视,起身去了卧室,换上睡衣,上床睡觉。 灯灭了,江知宴站在黑暗里,看着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的老爸,空荡荡的胸腔里剧烈地抽痛起来。 从小潺涧到家,老爸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也没有露出过一点笑脸,他就像一具没有生命的行尸走肉,机械地吃饭睡觉,没有任何乐趣可言。 “知宴,江知宴……” 突然,江知宴听到有人在召唤他。 他不由自主地飘起来,仿佛被卷入了时空隧道,朝着那个召唤他的声音疾速飘去。 江知宴缓缓睁开眼,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修哥……”他声音干涩,却带着高兴,“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找到我的。” 楚修强忍酸涩,微笑着说:“那当然,我说过要罩着你的,肯定要说到做到。” “对不起,”江知宴愧疚,“我这么没用,一次又一次地给你添麻烦。” “说什么傻话呢,”楚修说,“怪我没保护好你,让你一次又一次地遇险。” 江知宴笑起来:“那咱们俩扯平了。” 楚修跟着笑了下,问:“难受吗?哪里疼?” “我想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