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微微仰着头望着李弘离开的方向,像是没听到一样,眉眼动也不曾动一下。 江恒依旧不死心的问:“你这给我的感觉,像是在报复啊,你和他们认识?” 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 “切!”江恒无趣的嗤了一声,转身拉远了距离。 李弘不一会就回来了,神色看起来还算不错,“迷雾距离海面大概有三百多米的距离,只要有足够长的绳子,我提着绳子给你们引路,就可以出去。” 他的声音只有开了阴阳眼的江恒和江宁可以听到,但这不妨碍其他人从江恒骤然转变的神态上看处端倪,郑远岑问道:“可以出去?” 江恒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点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那么,郑少是打算留下来帮我们,或者是……跟他们出去?” 他说着,还看了江宁一眼。 江宁干脆转过了身去,淡淡道:“我去找绳子,你们如果想留下的,到甲板上找我。” 黑色的身影渐渐离去,舱室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半响,还是江恒先开了口。 “我说,你们以前是不是得罪过他?”他看着郑远岑和沈晨,目光幽深莫测,“看起来,他对你们可不太友好啊,聪明点的话还是离开吧,面子什么的,可没有命重要。” 沈晨看着那条空荡荡的漆黑走廊,坚毅的面容紧绷到都有点发僵,连带着声音也有点僵,“他比你强?” 江恒一摊手,“他强不强我不知道,我也没见过他出手,不过事实是,外面的这些人是他处理的,出路也是他找到的,我现在为了催动东歌鼎,灵气耗费大半,真要打起来……” 他微微一顿,脸上那一点玩世不恭的表情渐渐收敛起来,语气深沉道:“我打不过他。” 沈晨表情微变。 郑远岑的眉眼微微塌了下来,唇线紧抿,整个人都显得有几分冷肃。 半响,他缓缓开口,“我们的选择……” 甲板上。 江宁提着一卷绳子掂量了下份量,点头,“差不多够了。” 秦牧拿爪子拍拍甲板,不满道:“别转移话题,我问你呢,里面那两个人到底和你什么关系?” 江宁把绳子放好,站起身来,几步走到船舷边上,一手握住栏杆眺望着远方浓浓的海雾。 白茫茫的海雾随着海风变幻不定,就像他此刻的心绪。 他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在那条小巷子里遇到的小混混吗?” 秦牧点头,“当然记得。” 江宁缓缓的说:“我们刚刚见到的人,穿灰色西装那个叫郑远岑,是郑家的大少爷,也是郑老爷子钦定的郑家下一任继承人,他身边那个拿枪的,是京都第一保镖公司的总队长,沈晨。” 他微微一顿,手缓缓握紧了栏杆,声音微微的,带了点海雾里潮湿幽凉的冷意,“那些小混混就是沈晨授意来找我的,那天如果没有你,我也许就死了,就是不死,估计也是半残。” 秦牧惊得微微张嘴,喃喃道:“怎么……回事?” 江宁理了理思绪,缓缓道:“妍姐一共给我推荐了三个帮我治病的人,第一个是蒋文瑞,第二个是郑远岑,第三个,就是沈晨。蒋文瑞是他自作多情,但也只是他性格问题,我们姑且忽略;郑远岑,他迷恋妍姐日久,妍姐托他照顾我,谎称我是她堂弟,他为了讨好妍姐自是答应,后来他发现我们不是堂姐弟关系,以为我和她有什么暧昧的联系,就托了些人‘照顾’我。” 秦牧微微有些明了。 江宁继续道:“妍姐托他们每个人照顾我的期限都是七天,正好那时候七天已到,我的封印有所减轻,妍姐再次把我委托到沈晨手中,那时候,沈晨刚好接到郑远岑‘照顾’我的要求。” 秦牧“嘶”的倒抽一口冷气。 江宁瞥了它一眼,神色依旧淡淡的,“不过我比较幸运,沈晨是个同,他那时候刚刚被爱人背叛,精神遭到了极大的打击,也正好是那个时候,我出现了,那时候的我因为封印的原因对外界没什么感觉,看上去极易掌控在手,沈晨觉得我很好控制,永远不会背叛他,所以拿我当了替身。” 他说着,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冰冷又嘲讽,“可他到底小看了我,我虽然自闭很严重,缺少对外界的反应,但还不是个蠢货,自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我选择了逃跑,正好惹恼了他,这时候郑远岑的委托又来了,于是他就顺水推舟,想要好好教训我一顿。” 秦牧勃然大怒,猛的一拍甲板,小小的猫嘴里硬生生吼出一声似龙吟似虎啸的咆哮之声,“岂有此理,敢欺负你,我绝对不饶过他们!” 江宁微微敛眸,静静看着海水深沉起伏,在船身上拍出一个又一个的浪花。 谁说不是呢,以前是没能力,现在既然遇到了,自然得要讨回一些利息。 秦牧吼完那一声,又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说起来,我怎么觉得你那个妍姐……有些把你往火坑里推的意思?你确定她是你的心理医生,是想医你,而不是害你?” 江宁却是坚定的摇头,“她从我十五岁起就一直在做我的心理医生,期间我好几次封印加重醒不过来,都是她照顾的我,她如果要害我,我绝对活不过一天,我相信她有别的目的,但一定不是害我。” 秦牧皱着眉头沉吟不语。 既然不是害他,那为什么老是把他往这些危险的人身边放? “话说回来……”江宁微微眯了眯眼,“我刚刚发现一件有趣的事。” 秦牧抬头看了他一眼,尾巴轻轻甩了甩,“我刚刚也有点发现。” 一人一猫对视一眼。 江宁先道:“郑远岑是阴性体质,还是比普通阴性更厉害的存在,接近于至阴。” 秦牧眸光一闪,“沈晨和他的体质几乎一样。” 江宁若有所思的垂眸,“蒋文瑞也是阴性体质。” 秦牧尾巴一下一下扫着地面,沉吟道:“她在有意识的把你往阴性体质身边送,而你的封印在他们身边的确可以减轻很多,再之后,遇到我,封印彻底解开……” 它说到这里猛的顿住。 江宁脑中灵光一闪,“她的目的是解开阴煞的封印!她是阴阳界的人!” 秦牧心里一颗大石缓缓落地,长舒一口气,喃喃道:“知道你是阴煞还没有采取任何动作,应该是友非敌,阴阳界说大也不大,你们一定会遇到,到时候可以问问她的事情。” 江宁轻轻点头,握着栏杆的手却有些放松了下来。 妍姐在他心中还是有一定份量的,是友非敌,总是让他比较安心。 这时候,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江恒带着郑远岑和沈晨走了过来。 江宁没有转身,他微眯着双眼望着远处起伏的滔滔白雾,声音淡淡,“你们不应该留下的。” 尽管他没有指明这句话是和谁说,可在场的人却不会不知道。 郑远岑微微一笑,“我刚刚说过,我会留下。” 沈晨哼笑,“雇主都留下了,我如果临场退缩,以后这一行就不用干了。” 江恒“嗤”了一声,“概括过来就是,面子比生命重要。” 沈晨不置可否的扯了下嘴角,看向江宁道:“我那兄弟会开船,我让他留下来带他们走了,下面有艘小艇,一会等这艘船出了海雾,我们就开那个过去。” 这句话有点征求意见的感觉,其实就有点示弱的意思了。 可惜江宁并没有理他的意思,他冲着身边的李弘点点头,“开始吧。” 李弘牵起绳索的一端,一飞冲天,一圈圈绳索缓缓被拉直,最后向着一个方向移动。 船也便徐徐飘了过去。 甲板上的氛围分外的尴尬,谁也不曾说话,凝滞的气氛流转在几人之间,仿佛暗礁之下汹涌的波浪。第47章 宣誓 游轮破水而出, 在迷雾涛涛的海面上缓缓行驶。 甲板上的气氛依旧是一片凝滞。
江恒都觉得有点喘不上气了。 刚刚郑远岑和沈晨已经把他们之间的纠葛简单说了一遍, 他对此只有六个字感叹:自作孽,不可活。 江恒是个很傲气的人,傲到一旦见到天赋比他出彩的人就会不服,但也正因为太傲了, 他不屑于采用任何下作的手段去报复别人, 要他来说,遇到强大的人那就打一场, 打不过, 那是他能力不行,继续努力就行了,所以他与江宁从始至终也都只是意气之争,这点争斗简直就像是大海上溅起的一点小浪花,微不足道, 并没涉及到原则问题,随时可以握手言和。 他与江宁看似不和, 但他们谁都没把这点不和真正放在心上,如果对方遇到危险, 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去救人。 总而言之, 他算是个光明磊落, 坦荡直率的人。 但郑远岑和沈晨就不同了。 郑远岑是个心计颇深的阴谋家, 他做什么事情都是不动声色的, 面上称兄道弟, 背后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捅一刀。 沈晨是个狠人, 他以前是个雇佣兵,手里见过不少血,心狠手也狠,必要的时候他不介意见血。 而他们都对江宁做了一件涉及到原则的事情。 派人动手。 他们同时越了界。 这沟痕要想消除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尤其是在……他们必须合作去往一个危机四伏的岛上的时候。 江恒都在怀疑,他们是不是想要在那座岛上趁机解决掉江宁,把这个危险的不确定因素先泯灭于摇篮中。 而以这两个人的心性,的确有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江恒皱起眉来,沉声道:“人鱼岛上危机四伏,解决人鱼必须要用阴阳界的手段,我光是催动东歌鼎抵御歌声就要耗费所有灵气,现在唯一有能力解决人鱼救出那些人的,只有江宁,你们可别做什么奇怪的事情,耽误了救人,我不介意请你们去署里喝一杯茶。” 郑远岑轻轻笑了笑,“江少以为我们会做什么,我们只是去帮忙的,仅此而已。” 沈晨也笑,“我是去保护雇主的,顺带帮忙。” 江恒哼了一声,“最好如此。”
江宁宛如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他抱着猫走到了船舱里,正要把门关上,忽听江恒问了一声,“我见你上次抱的猫不是这一只,你似乎很喜欢养猫?” 江宁一顿,说道:“没办法,猫太粘人了。” 秦牧放在他手上的爪子“噌”的一下蹬出三只锋利的爪钩,死死按在他皮肤上,大有挠他一手血的冲动。 江宁眉眼不动,淡然自若的说:“我也很享受他粘我。” 秦牧爪子在他手上挠啊挠,挠啊挠,最后还是慢吞吞把爪钩给收了回去,两只毛绒绒的耳朵微微抖了下,尾巴也不自然的甩了两下,脑袋微微仰起,状似傲气的哼了一声,只是那姿态怎么看怎么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如果这时候它脸上没毛的话,那脸色一定是通红通红的。 气氛莫名就有点古怪。 江恒尴尬的后退一步,示意他没问题了,然后就看着江宁抱着他的猫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 他眨了眨眼睛,喃喃嘀咕了一句:“我怎么老感觉他和那只猫看起来很暧昧……” 错觉,一定是错觉,听说过捉鬼师和炼鬼师谈恋爱,听说过人和化形的异兽谈恋爱,但没听过人和未开化的兽谈恋爱啊! 一进了船舱,江宁忽的抬手在秦牧脑袋上拍了一下,“你是女人吗?动不动就挠人。” 秦牧气得又想挠他,爪子伸出去才发现这的确有点女人气,只好不情不愿的收了回来,哼哼道:“谁让你说我黏你的!我们这是合作关系,合作!” 江宁一顿,语气微妙,“只是合作?” 秦牧本来理直气壮要出口的话忽的就顿住了。 只是合作? 当然不是。 朋友? 也不纯粹。 他能明显的感觉到,他对江宁的确是有一点不太单纯的暧昧情愫,这一点感情在他有意无意的放纵之下还有越加强烈的趋势,但在放纵的同时他又有意无意的在克制。 我是有点喜欢他,我也想继续喜欢他,但我们都是男人,我不确定他会不会接受我,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现在是猫的形态,我并没有资格去谈感情,至少……至少把我的身体找回来,到时候…… 到时候干嘛呢? 如果确定心意了,那就试着表白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