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濯……秦濯都不知道该摆出个什么表情了。 “所以说,”他简直感觉像做梦一样,“现在咱们什么可操心的都没有了?” 谢漾元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重复道:“什么都不用操心。” …… 第二天一大早,前一天晚上胡闹了半宿的两个人就被冷酷无情的当家主母以比昨天更加一往无前的气势叫了起来。
秦家是大家族,虽然家族主支多年来几代单传,堪称人丁单薄,但分支却极是枝繁叶茂,树大根深。这些人平时分散在联邦的各个地方,到了过年的时候,自然要一波波地来主家拜年。 其实若是往年,秦濯和他爹每一个愿意抽出空来应付这些事的,于是通常只是在年前紧跟着星辰宫的宴会举办一次家宴,一鼓作气把所有人应付过去也就罢了,可今年不一样,怎么说也是谢漾元来秦家以后的第一个新年——他是将来当家家主的伴侣,自然该跟各个分支的人都见个面,多少认个脸熟。 也就是谢道君神魂不凡远超常人,这换谁谁也不可能在一次年节里记下那么些人呐…… 一天的得体微笑之后,谢漾元整个人几乎都要僵住了,以至于晚上晏行舟和沈东洲一起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都没想起来前些时候答应了要帮林逸之“采样”的事。 晏行舟倒是主动提了起来:“听秦先生说你有事要跟我说?” “哦……对,”谢漾元清了清嗓子,假装不经意地站起来,“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我最近做实验……嗯,想让你帮个忙。” 晏行舟爽快道:“你直说好了,只要我帮得到。” “只是要你的一根头发,”谢漾元笑了笑,毫不客气地直接上手揪了一根,“然后,我可能要告诉你一个非常……非常令人震惊的消息了。”第123章 说实在的, 不是任谁都能对突然冒出来的一个爹轻轻松松就接受了的。 当代的科学技术非常发达,林逸之拜托谢漾元帮忙, 当时就给了他一个能够探测亲缘关系的便携仪器, 谢漾元得到晏行舟的头发之后,没用三秒钟, 就轻轻松松地验证了自己本来就已经有九成把握的猜测。 倒是在要怎么把这件事情告诉晏行舟上, 他还颇为犹豫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直接选择说了出来,晏行舟和沈东洲猝不及防, 一时间看上去颇为神似两只被雷劈傻了的企鹅。 “……谁?” 秦濯颇为同情地看了自己的傻表弟一眼——他还是知道的, 在沈东洲他们这一类“不务正业”的世家子弟当中,林逸之的名声一直跟半夜吃小孩的大魔王没什么差别, 所有公子哥儿都知道去了赛诺星萨尔堡要夹着尾巴做人……可那种情况还能躲躲,现在眼看着这人突然就即将变成自己的岳父,那种酸爽的感觉一定难以言喻。 谢漾元叹了口气,拍拍显然呆住的晏行舟的肩膀, 慢慢说道:“你别担心……林先生人还是挺不错的,他当年——他很爱你母亲,只是阴差阳错,这里面的故事太复杂了, 我说也不合适, 如果你愿意的话,明天要不要去见见他?他一直都很想你。” 晏行舟脸上一片空白, 他几乎是求助地转头看了看同样吓得不轻的沈东洲, 沈东洲倒是及时回过神来赶忙安慰起他来, 可却无法控制自己声音里的惊惧,两个人各有各的震惊,互相拥抱着瑟瑟发抖,简直是弱小无助又可怜。 谢漾元顿了一下:“当然,如果你暂时不想见他……我也可以跟他说你还需要时间,行舟,不要勉强自己,我之所以把这件事告诉你,是希望你能实现拥有家人的愿望,林先生不会为难你,如果你们出于别的考虑今后也不想公开跟他的关系,我想他也是可以接受的。” 沈东洲显然很是惊讶:“他不想——让、让行舟认祖归宗?” 谢漾元摇了摇头:“我说过了,他很在意行舟,所以在这件事上,选择权也在行舟的手里。” 沈东洲咂咂嘴,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惊叹来。 他是上流家族出来的人,对这些家族的“血缘观念”最是了解不过:晏行舟不是什么私生子,他是林逸之的第一位妻子,当年也是门当户对的晏家小姐和她的丈夫的长子,更何况听大师的话,那两位之间当年还是存在着深刻的爱情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晏行舟并不在林逸之身边长大,他身上流淌的血脉也总不会错,林逸之如果能把他认回去,对自己在整个家族中的话语权也将有很大的帮助。 当然了,就这位林家主一直以来声名在外的铁腕手段来看,他似乎也不是特别需要这种帮助。 不过谁会嫌自己的地位太过稳固呢?别看林逸之现在如日中天,可谁不知道他家那个小天才音乐家没有半点儿生意头脑,也从没被逼着学过任何继承家业所必须的功课——没错,林逸之现在还年轻,但他总有老的一天,到那时候,偌大的林家家产很难说还能不能掌握在他本人的血脉手中。 可如果他把晏行舟认回去那就不一样,就不说晏行舟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了,就算没有,拿来联姻也是好…… 沈东洲悚然一惊,突然意识到了迫在眉睫的危机。 秦濯扫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到底听没听阿元说话?不用担心你脑子里想的那些有的没的,有我们在呢。” 沈东洲感激地看来他一眼,又回过头去,小声跟还在半当机状态的晏行舟说起话来。 谢漾元看着他俩,就跟看着俩可怜巴巴的小动物似的。 晏行舟缓了一会儿,才终于下定了决心:“谢谢你,漾元……如果可以的话,我确实想快点跟林……跟他见一面。” 谢漾元满意地点头:“好,我这就跟他联系……明天吧,明早你们过来找我,我带着你去,正好还过着年,你们早点相认,这年过得也能完整一点。” 晏行舟轻轻笑了笑,点了点头。 谢漾元又问:“昨天在沈家怎么样?” “挺好的,你放心,”晏行舟显然没有多说的打算,但看起来也不像是身心俱疲的模样,“倒是你,这两天还好吧?” “我有什么不好的,”谢漾元笑看了秦濯一眼,“他们家人都挺好,再说我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 大年初二,谢漾元和秦濯终于不用再早早地起来去完成什么新年任务了,但也没有起的太晚,大约九点钟的时候,就带着晏行舟两人一起出现在了林家门口。 出人意料的冷清。 几个人按响门铃后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怪异——林逸之名声在外,而且林家初到首都星,正是结交各路人员的好时候,就算林家主的宾客名单筛选严苛,这门口说不上门庭若市,但毕竟是大过节的,总也该热热闹闹的才对吧?怎么会像现在这样一个人都看不到? 也就秦濯略微听到点风声:“我昨天听说林家今年闭门谢客,谁都不见——可也没想到闭得这么彻底,倒像是在防着什么人?” 他话音才落,便又有一辆飞梭停在了他们旁边,秦濯一看那飞梭便拉下脸来——岳悉一身笔挺的西装,冷着一张脸从上面走了下来。 “……真倒霉。” 秦小将军雄赳赳气昂昂地便打算撸袖子上去干架,然而岳悉瞥了他一眼,却竟然摆出了停战的姿态:“我今天不想跟你打架。” 秦濯哼了一声:“我想跟你打吗?让开点,我们要进去了。” 若是换作平时,他这样说话,岳悉一定是能离他们多远就离他们多远,恨不得跟整个星球宣告他们不是一路的,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竟然闷不吭声地站在那里,一副随你怎么说的样子,铁了心的要跟在他们后面。 秦濯:“……” 老对手忽然不按照常理出牌,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谢漾元察觉到点什么,拉了秦濯一把:“你听没听说他和林家主之间出了什么事儿?” “没啊。”秦濯甚是茫然,他分管情报部门,每天就算不在意联邦那些大大小小的八卦信息,那些信息也排着队在他面前过,尤其是关于那些主要对手的消息——也不只是岳悉,军部的那些军团长们都在花名册上,可是如果岳悉真的跟林逸之交恶,这么大的事情,无论如何他都不该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主要是没理由啊?林家自从来到赛诺星,就跟总统府走的很近,而岳悉在外面狂傲,对他总统舅舅的话也是很听的,这两个人,考虑政治因素,怎么也不可能撕破脸吧? “他们最近有见面吗?” “没有吧……”秦濯思索道,“星辰宫晚宴过后,并没有同时邀请过他们两人的宴会,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大概就是你去找林先生那天了,当时岳悉也正在那个会所,也许你走之后他们发生了冲突?” “也许吧,”谢漾元耸了耸肩,“能把林先生气成这样,他也挺有本事的。” 这时他们已经走进了庄园的大门,岳悉就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队伍最后,有意无意地用前面的人的身体遮挡着自己的脸,秦濯出于各方面考量,也没有直接把他揪出去。 毕竟他和林逸之若真是交恶到面都不能见,那事情就实在有点严重了……他们代表的从来都不只是自己个人,还得为很多事情考虑。 不过他也不否认,看着老对手蔫头耷脑不知道是不是准备去道歉的样子,他心里还蛮暗爽的。 在小客厅里接待他们的林逸之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出于身体状况的那种不太好,这位前天还生龙活虎的先生看起来有些苍白,脸上虽然经过了掩饰,但仍旧能看出憔悴来,他原本看到走在前面的晏行舟,正满脸恍然的惊喜,结果一眼瞥过去看见最后的岳悉,一时之间竟然控制不住地流露出愤怒来。 谢漾元和秦濯对视一眼,没想到这两人之间的关系竟然真的紧张到了这种程度。 岳悉却偏偏没有一点眼色地上前一步:“林……” “滚出去,”林逸之站得笔直,看都不看岳悉一眼,“林家不欢迎你。” 岳悉小心但并不隐晦地在林逸之愈发愤怒的目光里扫了一圈他的身体,直言不讳道:“可是我担心……” 林家主并不跟他废话,直接抬手按动了墙壁上的按铃,然后一个看起来做工精致的庞然大物闯进了小客厅,强行将还想说话的岳悉扔了出去。 谢漾元:“……” 秦濯:“……” 两个人凝神静气,半个字都没说。 开玩笑……若是早知道他们正水火不容到面都不能见,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将岳悉一并带进来的。 林逸之却已经换上了温和的神色,勉强打起精神来跟他们寒暄了两句,就把全副心神都集中到了晏行舟身上去。 晏行舟看起来有点紧张,但也许真是父子血脉相连,比起许多第一次见到林家家主的公子哥来说,他的表现已经好很多了。 谢漾元拉了秦濯一把,他俩悄悄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他俩站在一起,好像还真长得有些像。” “不过林先生看起来年轻,比起父子,说是兄弟也有人信吧?”谢漾元笑了笑,拉着秦濯的手出了庄园的大门,“人生还真是奇妙……他们在同一颗星球上生活了那么多年,如今却反而在一个全新的地方相遇了。” 秦濯笑了:“这都要感谢你,不是吗?你能出现在我们这个时代,对我们许多人来说,都是一件太过幸运的事。” “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呢,”谢漾元握了握他的手,“这个话题我们讨论过许多次了,就不需要再互诉一次衷肠了吧?” “我可一辈子都说不够也听不够——”秦濯侧首亲亲他,表情很温柔,“你呢,愿意跟我说一辈子听一辈子吗?”
他们的生活中并不全然一帆风顺,总会出现许多亟待处理的事情,有时也会遇到坎坷。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又有什么是可怕的呢? 未来的日子还很长,而只要一想到余生中都有这个人为伴,就会从心底都暖起来,会真的想到,我们可以一起走下去。 谢漾元撩了撩耳边的碎发,轻轻地吻回去:“你愿意的话,我怎么可能说不?” 我活过千年,在没有你的时候都不如一瞬;而今一瞬,在你身边,便似已然相伴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