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四点多到的,买了十五分钟后开场的票,等待的时候无聊,赵瑞怀到一旁的游戏城前台换了一百个游戏币,用塑料小盒装着,沉甸甸的塞到迟绪手上,小声的问,“玩过这些吗” 迟绪摇了摇头。 虽然料到会这样,但是赵瑞怀仍不免有些心酸,他这样不怎么爱玩的人上学的时候都来过几次,他觉得这世界上应该很少有人一次都没碰过游戏机。 偏偏迟绪 “抓个娃娃吧。”赵瑞怀故作很有兴趣的样子从盒子里拿出两个游戏币,投到了抓娃娃机里,他颇为自信的问迟绪,“你喜欢哪个” 里头的娃娃大小一致,样式却丰富,海绵宝宝,大象,香蕉,还有棕色的小熊。 迟绪莫名想到了赵瑞怀花两百多块钱买的那只泰迪熊,他下意识的指向被海绵宝宝压住的小熊。 “这个有点难啊。”赵瑞怀嘴上这么说,手却毫不迟疑的操控着机械爪冲着海绵宝宝去了。 爪子很有力,头一下虽然没抓起来,但如愿的把海绵宝宝掀到了一边,第二下就比较糟糕了,小熊趴在那纹丝未动。 “欸”赵瑞怀失落的松开操控杆,把位置腾给迟绪,“你来试试。”
这些对迟绪而言十分新鲜的事物,他很愿意尝试,他嘴角微弯,投了一个游戏币进去。 见他笑了,赵瑞怀心情也好起来,视线挪到娃娃机里,紧张且期待的盯着看。 他希望迟绪能一下子抓上来,可商家哪有做赔本买卖的,迟绪抓了个空。 他心疼那一块钱,不想再玩了,往后退了一步,“你,你来吧。” 赵瑞怀一口气往里扔了十个游戏币,“没事,你再试试。” 这种打水漂的钱,哪怕不是自己的,迟绪也受不了,可扔都扔进去了,又没法拿出来,只能期盼着把小熊抓出来回本了。 两人想法不一样,目的却不谋而合,一时间娃娃机里的小熊备受瞩目。 可这熊也太难抓了,迟绪一连尝试了七次,也只是把它带到出口旁。 原本是想让迟绪玩的赵瑞怀,按耐不住了,他拽了一下迟绪的袖子,迫不及待的说,“我来试试。” 迟绪失败了那么多次,早就不想玩了,乖乖的挪了地方。 他站在一旁,看着赵瑞怀自信满满的摇着操控杆,特意把爪子摇的来回晃了才按下按钮,想要抓住小熊之后直接甩出来,没成想抓是抓住了,甩也甩了,小熊从哪被搬过来的,又甩回哪去了。 赵瑞怀气急败坏的把手攥成拳头,虽然没出声,但迟绪感觉到了他内心的咆哮。 至于吗 赵瑞怀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很至于。 “还有两次,我肯定能抓出来。” “最后一次。”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抓不上来我们就去看电影了。” “” “我就不信,这个邪。” “” 电影已经开场两分钟了,赵瑞怀却还在这里赌这口气。 迟绪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毫无波澜的心也跟着他着急起来,“往左一点” 迟绪终于有所反应,赵瑞怀不禁勾起嘴角。 也是巧了,这次那只小熊晃晃悠悠,有惊无险的掉进了洞里,赵瑞怀弯下腰,把小熊取出来,塞到迟绪怀里,得意的问,“怎么样我就说能抓出来吧。” 迟绪凝视着自己怀里的小熊,片刻后眼睛弯弯的笑了。 他现在真的有点喜欢这个小熊了。 想到这份喜欢和赵瑞怀有关,迟绪周身一冷。 他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事一样。 赵瑞怀不知他复杂的心思,把剩下的游戏币收起来后,带着他检票进了影院。 这个时间看电影的人还挺多的,他们俩买票的时间又比较晚,位置不好,在最后排的最右角,不过看电影就是那么回事,在哪都差不了太多,主要是电影院的氛围感染人。 片子品质不负口碑,哪怕错过了几分钟开头,剧情仍然让人沉浸其中,赵瑞怀很快就看入迷了。 迟绪的注意力却不在电影上,只在黑暗中用余光打量着赵瑞怀。 这是他醒来后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赵瑞怀,他发现赵瑞怀的侧脸很像高晴华,尤其是微微皱眉时上扬的眉尾,让整张脸无端显得凌厉逼人。 高晴华作为最早火起来的那批电影明星,她的长相自然无可挑剔,精致的美艳,端庄的冷清,完美的融合在了一张面孔上,在父母去世后的五十二天里,迟绪曾无数次盯着那张脸看,生怕自己忘了一样把她的模样记得真真切切。 现在看赵瑞怀,明明很相似,却觉得陌生,好像在看迎新晚会上坐在自己身后,用小手电筒帮自己照亮的胖学长。 一场电影结束,什么也没看进去的迟绪浑浑噩噩的和赵瑞怀走出了影院,赵瑞怀和他讨论剧情,他就凭着感觉摇头或点头。 “你不喜欢看这种片子吗” 迟绪摇头。 对于迟绪冷漠的态度,赵瑞怀也有点扫兴,他还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亲近一些了,没想到一场电影下来反而疏远了似的,“我们回家吧。” 回家。 迟绪抱紧了怀里的小熊,点点头。 赵瑞怀的理智再度被满脑子可爱淹没。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赵瑞怀下午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天一黑就不停的打哈欠,“我去洗个澡,你可以看会电视,哦,你要不喜欢看电视,书房里有书,最里面那扇门就是书房。” 赵瑞怀的书房比卧室还大,满满一墙的书籍看的人眼花缭乱,迟绪最初还以为是买来做摆设的,可他随手拿出一本,发现确实有翻阅的痕迹,不仅如此,好些地方都用漂亮的钢笔字做了标注。 迟绪一连翻了十几本,皆是如此。 这满面墙的书,赵瑞怀竟然都看过吗 迟绪惊讶的同时心里产生些崇拜。 他也总是看书,因为他脑子并不算灵光,书要看几遍才能把知识克化,所以他要比旁人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像赵瑞怀看的这些“闲书”,他从来也不碰。 铃铃铃 静了一整天的手机忽然响起,迟绪愣了一下,连忙把它从口袋里翻出来。 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程达两个字。 迟绪想到那个出现在自己家里的人,下意识的去关上了书房的门,他戳了好一会屏幕,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绪哥,你去哪了我特意提早下班回来吃排骨的,你怎么都不在家呢我看你收拾东西了,是又去出差了吗你不是都放假了吗” 他说的太急太快,让迟绪有些发懵。 “绪哥,你在听吗” “嗯” “你出差啦” 迟绪仔细想了一下,不管七年后的他和程达是什么关系,现在最重要的是赵瑞怀,他相信七年后的自己也知道轻重,会赞成自己的选择,“我,我临时有事回老家了。” “啊那你是不是得过完年才能回来啊” “嗯,可能吧。” “天呐我自己好无聊啊,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带外人回家的也不会在家里捣乱的保证你回家的时候家里干干净净” 回家 迟绪看着满面墙的书,心下轰然一声,若有所失。第32章 纵然迟绪极力克制, 可他还是无意识的把赵瑞怀的家, 当成了自己家。 他在这间书房里的状态惬意而又放松, 他对自己仇人儿子打心眼里感到崇拜, 他怎么能对得起父母 迟绪被负罪感淹没, 喘不上气来。 深夜,他躺在客房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床头的加湿器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和雾蒙蒙的水汽, 他怀里抱着一大一小两只熊娃娃,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满脑子都是赵瑞怀拿着手电筒给他照亮的那一幕。 模糊的记忆在他的想象中逐渐清晰起来。 这让迟绪更为烦躁。 他觉得自己在动摇, 负罪感便愈发深重。 难捱之时,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迟绪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房门被打开,赵瑞怀蹑手蹑脚的走到他的床边。 迟绪很希望他做出一些让自己从沼泽中挣扎出的行为, 可赵瑞怀站了一会,帮他盖严了被子,转身出去了。 之后几天, 赵瑞怀就领着迟绪走街串巷, 吃好吃的, 玩好玩的,一般都要上午出门,天黑了才回家, 他还特意花好几万买了个相机, 专门给迟绪拍照片, 都是抓拍的照片,十张就九张模糊的,胶卷用的跟卫生纸一样,不过这么几天下来,赵瑞怀的拍照技术有了明显提升,开始拍一些风景照。
说是要带迟绪出去玩,大部分时间他比迟绪玩的都嗨。 毕竟是十八岁,迟绪有时候也会被他感染,可开心过后必然陷入纠结,不过他把这些纠结通通放到夜深人静,没叫赵瑞怀看出丝毫。 还有不到一周就是春节了,赵瑞怀也有了烦心事。 每年过年他都要回祖宅那边祭拜老祖宗,再加上父母好不容易回趟国,他怎么也要在祖宅待上两天,可迟绪现在的状态肯定不能自己一个人回老家,赵瑞怀舍不得让他孤苦伶仃的过年。 盯着父亲发来的航班信息,赵瑞怀轻叹了口气。 他暂时想不到两全的办法,左右还有几天时间,说不准明天迟绪就能恢复记忆了。 迟绪注意到了他紧皱着的眉头,有些好奇,毕竟他没怎么见过赵瑞怀这副模样,“你怎么了” “没怎么。”赵瑞怀关上手机,扔到一旁,看向迟绪的时候以是满脸笑意,“通关了吗” “还没” 迟绪在玩赵瑞怀给他下载的手游,他不太擅长这个,一关打了半个小时还没过去,都没什么心思玩了,否则也不会注意到赵瑞怀皱眉。 “笨,给我,我帮你过。” 他说自己笨,迟绪没法反驳,几天相处下来,他发现赵瑞怀真的很聪明,什么都会且精通,什么都知道且清楚,就比如他们这两天去了很多景点,赵瑞怀就跟导游一样,对着块写满古文的石碑也能把背后的历史故事讲述的生动有趣,甚至连民间流传的野史他都能张口就来。 一个游戏,轻而易举。 两分钟后,赵瑞怀得意的把手机还回来,“看明白了吗” 迟绪自尊心受挫,抿着嘴不说话。 赵瑞怀手肘撑着沙发,乐呵呵的俯过身来哄他,“其实这个游戏你玩明白了就特别简单,你现在还没开窍呢。” 他后面那句话语气极其温柔,一个浅浅的,几乎让人听不清楚的尾音重重砸在了迟绪心上,感觉头皮都酥了。 好在迟绪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他揉了揉耳朵,很快归于平静,“我不玩了,没意思。“ “行,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出去吃晚饭吧。”赵瑞怀说着站起了身,打算去换套衣服,走到一半,他突然回过头,看了一眼迟绪身上单薄的毛衣,“今天外面风大,你穿件外套吧。” 迟绪面上不显,心里头还在为游戏的事和他较劲,赵瑞怀让他穿外套,他偏不,“没事,我不怕冷。” 赵瑞怀乐了,反问他,“你不怕冷” “嗯。” “也不知道谁在图书馆里冻的”赵瑞怀突然停下,没往后说。 可迟绪却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在图书馆里怎么了” “对你来说还没发生的事,你不知道。” 事实上,没有失忆的迟绪也不知道,那些记忆都属于赵瑞怀一个人。 那是迟绪上大学后的第一个冬天,那年冬天特别的冷,刚步入十二月份,温度就已经零下十多度了,再加上下了一场大雪,天寒地冻路也滑,若非必要的课,大家都懒得出门,自习也都在寝室里。 赵瑞怀脂肪厚,底盘稳,穿得多,寒冷的天气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的阻碍,他像往常一样早起锻炼,吃过早饭后去图书馆查资料。 图书馆内难得安静,赵瑞怀找到自己想要的书,寻了个角落坐下,屁股还没做热乎,那个让他印象深刻的小书呆子出现了。 小书呆子仍穿着那条发白的牛仔裤,袖口起球的运动外套,他背着老旧却很干净的帆布书包,两手揣在衣兜里,白净的脸冻得通红,每一步都走的特别急。 他匆匆的走到赵瑞怀前面不远的位置,把书包放到地上,拿出书本,然后扯出了一个大塑料瓶。 塑料瓶里装的是热水。 赵瑞怀又看不进去书了,他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绕到前面的书架后,见小书呆子抱着热水瓶,整个人缩在椅子上,一个劲的发抖,通红的小手连笔都握不住,只能写一会暖一会。 瓶子里的热水凉了,他就来回的搓手心,奋笔疾书整整两小时。 赵瑞怀纠结了两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