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瑞怀也有些喘,他看着迟绪,眸色深沉,“怎么了” 迟绪想了想,翻出个生硬的理由,“我饿了。” 素来涵养好的赵瑞怀从嘴里吐出个脏字,“靠。” 迟绪无意识的向他道歉,“对不起” 说完,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这有什么可对不起的 迟绪皱起眉头,非常有底气的把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掀了下去,“我真饿了,你不饿” 说实话,是有点。 可现在是谈论肚子饿不饿时候吗 赵瑞怀咬着后槽牙把被子扯过来盖住自己的下半身,他脑袋顶上都快窜烟了,可看着迟绪澄清的眼睛,到底把火压了下去,“那,那现在怎么办” 迟绪也很难受,不过他忍耐力极强,用不着抚慰自己,冷静个分钟自然而然就没事了,要不然他也不会母胎单身三十二年,至于赵瑞怀 欸 他老板好像母胎单身三十五年。 听上去听不科学的,可他打大学毕业之后就跟在赵瑞怀身边,也算是形影不离了,没见过赵瑞怀和谁走的特别亲近,以他对卫生安全的苛刻程度,一夜情就更不可能了。 那么赵瑞怀是平常是怎么解决生理需求的这会还要问他怎么办 “嗯,我去热菜,你慢慢想怎么办。” 迟绪很果断的离开了赵瑞怀的卧室。 门一关,他脸上轻松甚至有点愉悦的表情骤然消失。 选择性失忆,恢复记忆,也许在旁人眼里就像得了一场重感冒,病愈是理所应当的事。 可迟绪知道自己不对劲。 他有病。 从赵瑞怀和他摊牌,到从公司顶楼一跃而下,即便外在看来和平时无异,可这期间他是完全失去理智的状态。 赵瑞怀喊他名字那一刻,才让他猛然清醒过来,只是为时已晚。 他的病根,不知什么时候起从父母的死变成了赵瑞怀。 自杀,失忆下一次又会发生什么,他又会做出什么。 迟绪内心充满了不安。 赵瑞怀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迟绪已经热好了菜,“来吃饭吧,学长。” “你”赵瑞怀一想到这段时间他那些胡说八道迟绪都记得,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愤愤的坐在椅子上,“你,你要是想笑,就笑吧。” 迟绪给他盛了饭,随即坐在了他对面,“我没想笑话你,我只是刚刚忽然反应过来,有点惊讶,没想到我们居然是校友,而且那么早以前就认识。” “认识你记得我那时候长什么样吗” 迟绪的记忆里的确没有赵瑞怀大学时的样子,那个在迎新晚会上给他照亮的胖学长只是他幻想出来的模样,若是赵瑞怀不提,他可能一辈子也记不起那道光。 既然老天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为什么不让他回到那个时候。 他想看看,那时的赵瑞怀。 “有照片吗” “没有。” 赵瑞怀否认的极快。 迟绪点点头,夹了一块鸡蛋放进嘴里,笑了,“真没想到,我还能尝到自己十八岁时的手艺,还挺好吃的。” 赵瑞怀端着碗,盯着他,一副有话要说,又不敢开口样子。 怪可怜的。 迟绪大概能猜到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傅一辰和程达。 赵瑞怀心里肯定因为这两个人窝着火,奈何十八岁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只能一直忍着,就等他恢复记忆了和他好好谈谈。 现在他恢复记忆了,又怕提起什么他难以接受的事,再让他受刺激,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继续忍着。 迟绪摸着良心说,这对他那个温柔宽厚的老板而言,真是太不容易了。 赵总半辈子估计都没这么憋屈过。 迟绪舍不得他憋屈。 “我和程达是合租关系,偶尔搭伙在一起吃饭,至于傅一辰,我们是大学室友,我以前喜欢过他,现在就是陌生人。” 迟绪话音未落,赵瑞怀眼睛里那点可怜顿时消散,他坐直身体,碗往桌子上一搁,当啷一声后,毅然一副包公断案的架势,“你见到陌生人的反应,也也太奇怪了吧”第36章 迟绪觉得自己会喜欢上赵瑞怀一点都不奇怪, 任何人在他身边时间久了都会如此也不是吹捧。 赵瑞怀被上帝所偏爱,他有极为优渥的家世,聪明的头脑, 非凡的品貌, 可以说生来就得到了旁人梦寐以求的一切事物, 因而他身上难免有些富家子弟的通病,傲慢, 娇气, 固执,很少会为他人着想,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可他又和那些富家子弟完全不同,他好学,节俭, 体面, 认真守时, 喜欢运动,不口出恶言, 坦荡磊落却很容易害羞,外表坚硬如磐石骨子里柔软又善良,明明工作时那么成熟稳重从容不迫,私底下却总会显露出一些可爱的孩子气, 发脾气也绝不超过一天, 还会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二十八岁的他是这样, 三十五岁的他也是这样。 迟绪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时候, 就已经好喜欢好喜欢这样的他。 所以他无法忍受自己阴暗难堪的一面暴露在赵瑞怀所在的光明下。 “我承认,我之前是恨傅一辰的,可都过去了。”迟绪凝视着他,眼眸清澈毫无遮掩,“现在,未来,我只要你,我喜欢你。” 患得患失的滋味有多难熬迟绪非常清楚,他并不吝啬向赵瑞怀表达自己的感情。 赵瑞怀耳垂红红的端起了饭碗,一句话也没说,闷头吃了两碗饭。 等他吃掉最后一粒米,迟绪起身收拾碗筷。 虽然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里,一直是赵瑞怀照顾他,但是迟绪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他没法让赵瑞怀在他面前洗碗,他会很不自在。 赵瑞怀也很享受迟绪无微不至的体贴,他就像自己带了一周娃的爸爸,在妈妈回家终于得以解放,吃饱喝足后只需要舒舒服服的坐在那里就好。 赵瑞怀坐在椅子上,杵着下巴盯着他忙碌的背影看。 厨房窗口朝西,夕阳暖融融的铺洒进来,将迟绪笼罩在一片赤金色的光芒中,将他身上轻薄的白t晃得近乎透明,隐约可见那如影子般弧度惹眼的腰身。 赵瑞怀喝了口水,稍稍缓解嗓子里的干涩,“迟绪” “嗯” 赵瑞怀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可话到嘴边,只剩一句,“你以后就在这住好吗” 迟绪手上动作一滞,他浅浅的舒了口气,把洗好的碗放到一旁架子上,“那边房租到期再说吧。” 赵瑞怀只是偶尔说不利索话,不代表他听不懂话,迟绪说房租到期,房租什么时候到期还不是他说的算,“你不愿意” 迟绪的确不愿意同他住在一起,原本他们之间就有一道地位上的鸿沟,迟绪不想让这道鸿沟更深,“没有,只是不习惯,对了,我后天早上回老家。” 这话题转的太妙了,赵瑞怀顿时不再纠结他住在哪,“为什么不是说好了要在一起过年吗” 迟绪擦干了手,笑着转过头,“你和谁说好了” “真的要回去吗” “是必须。 ” “那就明天回去吧,我送你。” “好。” 如果他们年轻一些,自私一些,或许可以抛开所有,就在这间温馨的公寓里,两个人腻在一块舒舒服服的过个年,可成年人总是身不由己的,也很懂得趋利避害。 赵瑞怀不能不顾父母,不能不敬满堂牌位,一旦他那么做了,会有数不清的麻烦找上门来,迟绪也不想让他为难,那些麻烦必然会牵涉到他。 只要双方心里都有数,很多问题都可以平和的解决。 当天晚上,迟绪包了原本打算过年吃的饺子,东西都买全了,不使用上太浪费。 而只能帮他和面的赵瑞怀把手洗干净后,废了好半天的劲在电视上调出了去年的春晚。 “就当今天是过年吧。”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迟绪,似乎在为满足了迟绪十八岁时的小小愿望而兴奋。 事实上迟绪只有在父母去世后那几年才会为此伤感,在一家团圆的节日里躲到被子里哭,长大后则好了很多,到他三十二岁,父母已去世二十年整,更是一点感触都没有。 他只隐约记得儿时过年,自己坐在家中硬邦邦的木头沙发上,看着春晚的小品,手里玩着一大坨从妈妈那抢来的面团,捏成丑不拉几的小人,又或者学着妈妈和奶奶的模样包饺子,吃年夜饭之前,爸爸和爷爷会带他到院子里放鞭炮和烟花。 被爱包围的小孩白嫩又圆润,他在绚烂的烟花下跳跃着,欢呼着,无忧无虑着,漆黑的瞳仁里满是纯粹的快乐,可那烟花爆发时巨大的响动犹如骨骼深处的拔节之声,眨眼之间夜色中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硝烟与无边的寂静,而那个小孩已经成为能够忍受漫长寂寞的大人,他沉稳又得体,再也回不到从前。 可今天,在一个不年不节的日子,迟绪忽然有种回到儿时的感觉。 赵瑞怀只需往那一站,足以给他盈满心里的热闹。 他甚至想要更多,“过年哪有不放鞭炮的。” “这还不容易,待会吃饺子,我带你去放。” “你不怕有人从楼上泼凉水啊。” 赵瑞怀顿时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能不能懂得变通,我们找能放的地方不就好了。” 迟绪摇头,“算了,怪麻烦的,都几点了。” “麻烦什么,又不让你开车。” 迟绪捏了一个饺子扔到一旁的盘子里,抬头看他,赵瑞怀眼睛里充满了孩子气的期待,迟绪立刻察觉到,他很想出去玩,和自己一起。 严格来讲,赵瑞怀真的被赵昌元保护和教导的很好,知世故而不世故,历圆滑而弥天真。 迟绪很好奇,赵瑞怀为什么会喜欢上他,他当然不可能问,估计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 “那好吧,你先去烧水,待会煮饺子。” 迟绪其实不大会包饺子,就像馄饨一样,他只能包的皮薄大馅,肚子圆圆,想要褶皱好看就很难,不过味道尚可。 迟绪尝了一个,把剩下的都捞到了盘子里,总共三十个,他吃一个之后还剩二十九个。 赵瑞怀得多幸运,在二十九个饺子里头一个就吃到了花生,“你包了多少花生” 迟绪伸出一根手指,一本正经的道,“你明年要升职了。” “你也是啊。” 两人相视一笑,心里都很清楚,大和旅业即将在他们手中建立,大和集团也将迎来属于赵瑞怀的时代。 赵瑞怀有野心,迟绪同样,既然老天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想成为赵瑞怀手中披荆斩棘的利刃。 如果可以 想到自己的精神状态,迟绪忽而有些低落。 “想什么呢再不吃饺子凉了,张嘴。”赵瑞怀说着,不由分说的把饺子塞进了他嘴里。 迟绪刚咬一口,被硌了牙,一股怪异的水果硬糖味在嘴巴里蔓延开来,混合着牛肉的咸香,要多难吃有多难吃,“唔” “吃着糖了” 迟绪皱着眉头把饺子和糖一块咽下去,随即问他,“你怎么挑出来的” 赵瑞怀用筷子戳了戳白嫩的饺子皮,“你放个蓝莓味的糖,还贴着边,我一眼就看着了。” “那你为什么给我吃” 赵瑞怀不回答,迟绪猜他心里的答案大概比糖甜,所以他不好意思说。 吃完饺子,赵瑞怀带着迟绪去买了烟花,一三年初京城还没有禁放烟花的规定,虽然已经快十一点了,但仍有卖烟花爆竹的店开门,赵瑞怀财大气粗,看好什么买什么,把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才算完,光填缝的仙女棒就有十几捆。 “能放完吗” “今晚放不完就明天晚上放。” 迟绪听出不对劲了,“你不是说明天送我回家吗” 赵瑞怀露出比他更疑惑的表情,“送你到家我就走” “那你,要住一晚吗” “要不然送你到家我就走” 他一句话反复说了两遍,好像把迟绪送到家就离开是一件非常令他委屈的事。 “住一晚吧。” 赵瑞怀有些心满意足的笑了,他启动车,开往能尽情放烟花的地方。 迟绪看着窗外迅速划过的夜景,记忆重回爷爷葬礼那天。 那是赵瑞怀第一次去他家,也是他生命中最恨赵瑞怀的一天。 正值盛夏,迟绪连续工作了十二个小时后得知了爷爷的死讯,匆忙赶回老家,将以散发出气味的尸体火化,他那时已经疲惫不堪,精神涣散,只是勉强支撑着自己操持葬礼,毕竟爷爷走的凄凉,他无力弥补,只能尽力让葬礼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