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格记不清了,几万块总是要的。 谁家放高利贷的穿奢侈品牌催债? 他动了动薄唇,气得想骂人,又顾虑中华民族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只能把一肚子委屈全咽下去,噎得他胸口发疼。 看着傻站在窗口的人,脸色铁青骇人,大妈拎着屋里的扫帚出来轰人了。 “臭小子!傻杵在这里做啥?” “我可以告诉你,外面就有保安巡逻,别以为我老太婆会怕你。” 顾安平开始喘粗气了,一把抓开领结,感觉呼吸困难。 “你这个人脸皮怎么比城墙都厚?” “我告诉你,这点破破伎俩,电视剧里早演过八百次了,别想骗我老太婆!” “都被我慧眼拆穿了,哪来的脸墨迹?赶紧走!” 半推半搡,顾安平就被彪悍的宿管大妈撵出了宿舍楼。 中午时分,艳阳高照,顾安平一身狼狈,不死心的四处张望,视野里早没了苏时乐那小骗子的身影,反倒是来来往往的学生朝他这边投来鄙夷的目光。 顾安平仿佛在寒冬腊月里被人泼了一盆冰水,整个人哇凉哇凉的。 苏时乐这个小兔崽子!可真滑头,难怪苏总会在他这里吃闷亏。 不过,走着瞧!他不信抓不到这小骗子的把柄。 ** 安城大学的医务室,苏时乐愁眉苦脸的望着医生。 过敏嘛,他以为开点药就能吃吃就好了。 没想到会被校医勒令去安城医院抽血化验,严重的话还要吊水消肿。 苏时乐一脸抗拒。 上辈子进医院的日子太痛苦了,急性胰腺炎这种病,疼得厉害不说,还很难治愈,极易反复,每次发作并发症可能都不同,但一旦病情严重到需要住院,不论哪种治疗方案,肯定先禁水禁食,靠输生理盐水和药物熬下去。 漫长而反复无常的治疗期,折磨得苏时乐闻到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就神经性头疼。 “医生,过敏这种小毛病,您给我开点抗过敏药吧,我就不用去医院了。” 校医头也不抬的就拒绝了,“不行。” 苏时乐开始打苦情牌,“医生,我真的很穷,很穷,还欠着一屁股外债,没钱看病。” 校医直接断了他的后路,“钱不是问题,学校都给你们学生入了医保,自费的部门不足一成。” 医生抬头打量了下苏时乐的穿着,看得出家境是真的很不好,直接拿出他的医保卡塞到苏时乐手里。 十分热枕的劝说,“小伙子,脸都肿成这样了,你先拿着用,别倚仗年轻不把小毛病放在心上,好好去查查过敏原,不对症下药,万一毁容了咋办?” 凉拌呗!苏时乐也只能偷偷在心里吐槽,不敢真的不去医院。 上辈子,他也不是一下子就得了绝症,最早只是慢性病,他没放在心上,工作忙,不要说遵医嘱吃药,连饭都是饥一顿饱一顿,拖到直接被救护车拉走,身子已经彻底垮了。 校医说可能会毁容,苏时乐不敢掉以轻心。 以前长相普通,苏时乐自嘲个重度花痴的颜控,却也不曾亲身感受,这个看脸的世界多么令人绝望。 像他那个土豪便宜爹,醉得踉踉跄跄,夜色一众服务生里,偏偏抱着他的腰不松手,为啥? 还不是看脸,没过敏的替身受的颜值,放娱乐圈里都是顶尖的。 再比如,金主爸爸,明知道替身受劣迹斑斑,还愿意给他钱。 图啥,总不能是看了他的花秋裤内心愧疚吧?金主爸爸眼底的心疼,五百度的眼镜片都遮挡不严实。 这世上哪里无缘无故的怜悯?还是不忍心看着朝夕相处的舍友变成丑八怪,不堪入目?才心甘情愿的自掏腰包,都不用他还钱! ** 在去医院的路上,苏时乐双手环胸,一脸严肃的琢磨:到底该抱谁的金大腿? 嗯……原装正牌土豪亲爹和住一个屋檐下的金主爸爸相比……苏时乐更愿意做金主爸爸的腿部挂件。 苏钰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报复心强,曾经有个女艺人,为了炒作暗示他在床上“秒射”,被某八卦杂志登报后,事业上升期的女艺人和杂志社,一起被封杀。 据说,为了取得豪门老男人的原谅,女艺人闯进苏总的包间,直接干了一瓶白酒。 苏钰不要说怜花惜玉,直接让保镖将人送去医院,从此屏幕上不见这道倩丽的身影。 虽然不知道这种传闻可信度有多高,苏时乐不敢轻易冒险。 今天,顾安平会找到学校来,肯定是豪门老男人小心眼指使的。 安城最有钱的老男人,脾气暴躁,要是现在被抓回去,撞在枪口上。 怕是自爆身世,也逃不过亲爹一顿竹笋炖肉。 当爹的要揍儿子,他已经成年,未成人保护法也没用了。 苏时乐被自己脑补出来的画面吓到了,撇撇嘴,下定决心,在土豪爹收拾完孙爷和景旭阳之前,绝不掉马。 还是金主爸爸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未来还比豪门老男人有钱,脾气也比土豪爹好,还出手大方,一掷千金! ** 抵达医院后,苏时乐挂号后,被抽了七管血。 他的血管很细,新手护士又紧张,扎了三次才艰难的抽出第一管血。 短短几分钟,小臂上多了几个阵眼,苏时乐用一个超大棉球压了几分钟,拿开后,胳膊内侧呈现一大片淤青。 苏时乐疼得眼泪汪汪,抢着才没落下来,低着头去休息等化验报告的路上,心里一直在埋怨:这具身体太敏感了。 医院的走廊里,景旭阳拎着一沓病历资料,大步流星的从拐角走出来,刚好和低着头抹泪的苏时乐撞了个满怀。 苏时乐撞得两眼冒金星,本来就红肿的额头,仿佛撞在一堵硬邦邦的石墙上,险些撞出脑震荡,额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出一个大包,眼泪从娟娟小溪流变成了肆意的汪洋大海。 “对不起!”景旭阳心里有事,回过神儿就见被撞的人,哭得惨兮兮的。 “哪里受伤了?我带你去外科瞧瞧吧。”景旭阳毫不客气,扯着人的胳膊就往外科走。 他又不是金刚之身,难道还能把一个成人撞坏? 肯定是遇上碰瓷的了。 苏时乐刚抽过血的胳膊就被铁箍一般的手握住,整个人像小拖车一样,被拽着往前走。 “疼疼疼!”带着哭腔的声音疼得直打颤儿。 “景旭阳,我……艹!!你给我放手!” 粗神经如景旭阳也察觉出不对劲了,慌忙松手,终于认出眼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了。 正是在公安局外,把蛋饼吃成山珍海味的“可怜孩子”! 景旭阳悻悻的松了手,这才看到男孩光洁如玉的手臂上,有好几个看着就疼的针眼在往外淌血。 更令他愧疚难安的是,针眼交错的淤青中,鼓起两个他掐出来的手指印,又红又肿。第7章 07 在医院里人来人往的走廊里,苏时乐无声的抽噎着,豆大的泪水不停往下淌,哭得本来红肿的脸,更加水润,像挂着露水的红苹果,诱人得想让人咬一口。
苏时乐内心很崩溃。 从进入医院,被消毒水的味道包围,他的头就开始隐隐作痛,原身又有低血糖的毛病,被抽了七管血后,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只感觉浑身都疼。 头疼,额头疼,手臂也疼……他这是为颜值必须付出的代价吗? 这具身体,特别怕疼,泪腺又发达,生理眼泪根本不受他控制。 令苏时乐很苦恼。 他一个成年男性,上辈子是爬墙上树的好手,为了赚钱,搬砖扛货都做过,如今,居然为芝麻粒大小的伤口疼得哭,眼泪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涌出来了,憋都憋不回去的那种。 景旭阳束手无策的站在一旁,像只忠诚的骑士守在苏时乐身边,却不敢伸手触碰。 他从小生活在纪律森严的大院,长辈多严厉,在他所受的教育里,男子汉流血流汗不流泪。 连家里五岁的小侄子都不会哭鼻子了。 而眼前的苏时乐就像个易碎的瓷娃娃,低声啜泣,时不时用胳膊抹泪,脸上的泪,胳膊上的血迹,都在无声谴责他的“罪过”。 杵在原地的景旭阳,僵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如何摆放了。 苏时乐哭得直打饱嗝,抬头又看见景旭拧着眉头,一脸苦大仇深的瞪着他。
泪止住了,苏时乐的脾气上来了。 “瞪什么瞪?” “你们警察就可以撞了人不道歉?” “还是警察就可以把人当拖布,拽着走吗?” “你以为医院是你家开的?力气大就为所欲为吗?” …… 两人站得很近,景旭阳看着那张殷红小嘴开开合合,像突击的冲锋枪,喋喋不休,损人的话都不带重复的。 他本就不善言辞,又理亏,直接被口齿伶俐的苏时乐怼得哑口无言。 等苏时乐骂累了,停下来喘口气。 景旭阳再次道歉,“对不起。” 苏时乐气乐了,这人情商是负数吗? 像个复读机,一遍遍重复“对不起”,偏偏道歉时,语气听不出任何愧疚,脸上也是面无表情。 他倒情愿景旭阳撞了人就别,别像个木头疙瘩似的站在他面前,添堵。 苏时乐哭累了,一屁股坐在医院走廊里的公共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说话时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挑衅道,“你以为,你是警察,道歉就有用啊?” 景旭阳手里的档案袋都快被他捏碎了,他从未遇见这么难缠的人。 贼能折腾,偏偏这次是他撞伤了人,只能忍着 ,让着。 苏时乐在男人的沉默中,怒火烧得更盛,语气更加咄咄逼人,“哑巴吗?公正无私的警察叔叔,您说话啊。” 景旭阳能说啥? 酝酿许久,才一本正经的解释一句,“我不是警察。” 苏时乐的怒气,像被针扎了的气球,一下子瘪了。 他曾有过怀疑…… 苏时乐歪着头,再次打量身旁连坐姿都很正派的男人,不像他这样懒洋洋靠着椅背,景旭阳坐得端正,脊背挺直,双手规矩的搭在膝盖上,仿佛是在出席某种严肃的工作会议。 身上的衣服倒是比上次更休闲一些,卡其色粗毛呢大衣搭配深褐色西裤,干净而利落。 哪怕被他故意刁难,仍是一张冰山脸,仿佛生来是面瘫,脸上少有情绪变化。 面对苏时乐的质疑,景旭阳的解释言简意赅,“我那天是去警察局找战友,顺手帮忙。” 苏时乐联想到之前种种迹象,试探的问,“你是——军人?” 这话一出口,景旭阳周身气势有了微妙的变化,整个人陷入带着绝望意味的沉思,一动不动的沉默着。 久到苏时乐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 景旭阳的薄唇动了一下,语气冰冷的说,“我退役了。” 退役军人? 苏时乐轻轻喃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景旭阳身上仿佛藏着偌大的谜团。 偏偏他怎么也想不起,小说里是否有这么一位人物,何时出场又落得什么结局。 通通想不起来,倒是想起另一件事。 “你不是警察,也敢扣人手铐,可真勇敢……” 苏时乐在心底又偷偷补一句: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吗? 扣谁不好?现场那么多人,不知如何选中了豪门老男人…… 这么往死里得罪苏钰,若是警察还好,职责所在。 豪门老男人就算要秋后算账,也不能过火,再有钱,也不能明目张胆跟国家机关对着干。 可景旭阳,没有那身警服,一个退役军人,瞎凑什么热闹? 景旭阳被苏时乐谴责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 硬邦邦的挤出几个字为自己辩护,“其余人制不住他。” 行呗,你皮糙肉厚,那么能打,应该也很扛揍吧。 本来想给人提个醒的苏时乐,彻底歇了这个念头。 ** 苏时乐的验血报告,是景旭阳去拿的,医生看过后,让人先吊水消肿,再查过敏原。 景旭阳拿药后,主动提出带头疼的苏时乐去做脑震荡检查。 苏时乐抱着头,嘴巴发出小猪一般的哼哼唧唧声,屁股却不肯挪地方。 小说里的替身受,是有主角光环的。 肤白貌美,天生的上帝宠儿。风吹日晒没少做农家活,皮肤还白嫩如刚剥出来的鸡蛋,天生丽质。 人设很娇弱,身体也不太好,否则也没那么容易被渣攻折磨得挂了。 可再脆弱,又不是只剩一口气的纸片人,哪里那么容易撞出脑震荡? 景旭阳是有一身他艳羡的腱子肉,硬邦邦的,撞上去挺疼,可也不至于。 苏时乐虽然额头肿得厉害,那是皮肤本身就因过敏有炎症,又好巧不巧撞在景旭阳衣服上的金属扣上,添了一道三四厘米长的擦痕,割得深的地方有流血,看着有些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