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篱:“师尊可要想好,这可都是修真界的奠基人物。徒儿一个修魔的杀了他们不会有人说什么,但若是师尊做了……会发生什么事可说不好。” 修真界的人大多护短,纵使本门派的人真曾做错了事,他们也不会愿意让其去偿命抵罪。更何况修真界其实一直有一种“修真高低论命贵贱”的理论,哪怕当初持剑峰上死了一千多人,但在修真界人眼里,怕是连那些修真大能的一条命都比不过。
无名小卒,死了便死了,怎能让大能们抵命? 这不是开玩笑吗? 是以青篱才有那么一说。 暮千崖细细地将名册从头看到尾看了一遍,他看得极认真,像是要把这些人名都记到心里。 “我持剑峰弟子的仇,我自是要报。”暮千崖说着抬起头,看向青篱,眼中敛中重重剑光,“这些人,自然必须要死。” 暮千崖这话说得认真。 他说这话时眼神坚定,语气中的笃定任何人都听得出来,浓烈的杀气更是扑面而来。 青篱笑起来。 “好!”他说,“持剑峰昔年一千零四条性命,就让这二十一位‘大能’以性命相抵!” “既然一共二十一位,那师尊,我们便一人从名册的前头开始杀,一人从后头开始。”青篱笑着伸手点在名册上,手指从名册上的性命上一一划过,最终留在最中间的那个人名上,“让我们比比看,是谁的动作比较快。” “就从今晚开始。五百年……已经让他们活得够久了。”青篱道,他敛了敛眸,墨黑的眼里却分明是一片狰狞的血色地狱。 ***** 五日后。 月花楼,藏经阁。 身穿素色道袍的中年男子将自己藏在藏经阁的角落里,一边瑟瑟发抖,一边不停地将手中的灵石扔进面前的灵阵了。 月花楼虽也是修真界中门派之一,却并不能算是个大型门派,门中既无什么拿得出的宝物,也没有什么灵脉,一向捉襟见肘得很。 中年男人作为月花楼的掌门,一向吝啬得很,一枚低级灵石都恨不得能掰成两半用,何曾像现在这样浪费过? 那不断被扔进灵阵的灵石,可都是难得一见的高阶灵石,一枚就价值连城。 平时花掉一枚就要心痛许久的中年男人此时却像是根本不关心手中灵石的价值,只顾不停地将灵石往灵阵里扔。 扔到后来灵石不够了,甚至还扔了不少宝器进去。 灵阵莹白的光芒将灵石宝器一一吞噬,直到中年男人将手中最后一件法衣也扔了进去,灵阵的光芒终于有了改变。 原本微弱的白光开始变得耀眼,且变换出了其他颜色的光。 中年男人这才收手,总算松了口气。 他知道,这先祖留下的防护阵总算是启动了。 中年男人缩在角落里,一边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本命法器,一边十分紧张地紧盯着藏经阁的大门。 那眼神十分恐惧,就好像那里随时能进来什么能要了他性命的魔鬼一样。 不过对于中年男人来说,他现在躲的人确实与世间最可怕的魔鬼无异。 一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中年男人眼中的惊惧愈重,他抖着身子将自己更往里藏了藏。 五天前的夜里,修真界传出了一个消息:临星阁的宿柳长老突然被杀,且死相凄惨,据说连元神都让人捏碎了,连再次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临星阁一向是修真界中称得上排行前十的门派,宿柳长老更是临星阁的元老级人物,修为等级极高。 他的突然暴毙,简直是在修真界炸起了一颗巨雷。 可随即,当人们还未反应过来,又接连传来了其他几位修真大能离奇暴毙的消息。 修真界中人人自危,谁都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回事,谁都不知道这些大能为什么要突然死亡,谁都不知道这究竟是谁做的。 谁也不确定下一个死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所有人都开始担惊受怕。 虽然他们对内情毫不知情。 除了中年男人。 其实一开始宿柳长老死时他便心中一个咯噔,隐隐有了些推测,只是还不愿相信。可随即接连死的其他人的身份却狠狠打碎了他的这份不愿相信。 这些死的人,分明都是当年血洗持剑峰的参与者! 事情过去了五百年,在他们的谣言散布之下,修真界中所有人都认为当初持剑峰的血案是青篱所为。 可作为参与者之一的他却再明白不过,这些事情是他们二十一个人做的! 五百年。
最终还是逃不过吗? 青篱开始找他们报仇了! 中年男人缩着身体,身子抖得厉害。 二十个了……已经二十个了……当年的人,现在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青篱马上就会来找他! 他会杀了他!就像杀了前面的二十人一样! 中年男人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 他一边安慰自己这法阵够安全、青篱一定进不来,一边却控制不住自己地恐惧地浑身发抖。 中年男人抖着手又在身上搜刮了一圈,又找到了一些细碎的宝器,正当他打算将这些宝器也扔进灵阵里寻求心安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不远处藏经阁的门竟是突然发出了“嘎吱”一声。 中年男人浑身一僵,回头去看,却见自己用无数灵石密宝堆砌的、以为牢不可破的藏经阁大门,竟就这样被推开了,轻松地像是根本没有灵阵的存在似的。 身穿红衣的男人站在门口,他抬眼看着他,一身红衣在空中无风扬起。 青篱伸出手,十指微握,下一秒一把玄色的剑便凌空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青篱抬起眼,笑着看向抖得厉害的中年男人。 他笑道:“孙掌门?你可真是让本座好找。” 青篱分明是在笑着,可此时他的模样在中年男人却是与地狱修罗无异。 中年男人整个都崩溃了,长久的心里压力已经将他压垮,青篱这轻松至极地破了他祖传灵阵的行为更是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费了无数灵石、密保启动的阵法,以为怎么样也能抵挡一阵,在青篱破解起来这却竟像是孩童手里的玩具一般容易!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他的修为究竟是有多高?! 中年男人开始痛哭流涕:“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青谷主!我再也不敢了!我不该杀持剑峰的人!我不该杀他们!我更不该把这些事情都退到您头上!我、我会去替您澄清的!您饶了我吧……求求您饶了我吧……不要杀我……” “如果杀了我您自己也会被修真界敌视的不是吗……求求您了……”中年男人脸色惨白,极度的恐惧开始令他胡言乱语,“对对对,不要杀我。杀了我修真界不会放过你的!定天宗、定天宗会为我主持公道的!月花楼是修真门派……你师尊、你师尊他也会杀了你为我报仇的!” 孙掌门这话倒不是全然的胡言乱语。 毕竟青篱是修魔者,他杀了修真界这么多大能,不管起因是什么,修真界定是不会轻饶了他。定天宗作为修真界领袖、暮千崖作为如今修真界中修为最高者,对此定是不会袖手旁观。 青篱之后将要面对的是整个修真界的追杀。 孙掌门原本以为他这样说会看到青篱惊慌犹豫的表情,却没想到听了他的话,青篱竟只是笑了笑。 男人抬手挽了个剑花,笑着看向身旁,道:“哦,是吗?师尊你会吗?” 什、什么? 孙掌门被青篱这行为弄得整个人一惊,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却见青篱一旁的那半扇方才一直关着的门也缓缓被推开。 刚才青篱出现时,只开了他那侧的半扇门,另半扇一直关着。 是以中年男人原本根本没想过……那门后面竟也站了个人! 在孙掌门愈发惊惧、不可置信的眼里,另半扇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白衣、手提银色长剑的男人正站在门后。 男人缓缓抬起头,夜间昏暗的月光下,男人的容貌缓缓露出。 “暮、暮千崖!”看清男人的容貌,孙掌门一下瞪大了眼睛,瞳孔紧缩,整个人她敢置信般地站了起来“你、你们……!” 不怪他如此惊慌,他之前一直以为这样事情之前青篱一人所为,还想着只青篱一人的话他倾尽全力、再加灵阵的帮助,未尝没有逃脱的可能。 谁曾想暮千崖竟也在这里!他竟也参与了! 谁能想到修真界的镇派大佬竟会与黄泉谷谷主联手残害修真界的修士?! 孙掌门惊慌至极,他伸手指着暮千崖和青篱,指间不停地在两人间激动,嘴唇颤抖不已,似乎是想说什么。 可惜他还未说出口,便觉眼前突然流光一闪。 这流光的速度实在太快,让孙掌门毫无还手之力。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流光没入自己身体。 孙掌门缓缓倒下。 死不瞑目的眼里还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第94章 现实世界 黄泉谷。 后山。 暮千崖站在一旁, 看着青篱拿着酒坛在后山一千零五座墓前都倒了一杯酒。 黄泉谷谷主用的酒, 自然是最上等的酒,酒香浓烈, 暮千崖站在一旁, 也能闻到浓烈的酒香, 酒香弥漫了整座后山。 青篱敬酒时表情很是冷静,他甚至是有些面无表情的,他也不说什么话,只是一路沉默地为每座墓都敬上一杯酒。 黄泉谷的后山有一千零五座坟, 埋葬了当年持剑峰的一千零五位弟子。 甚至包括当年的青篱自己。 “五百年了,当年的仇终于报了。”给每座墓前都倒了酒之后,青篱提着已经空了的酒坛走出墓群, 站在后山前看着山头的一堆墓碑,“他们终于可以瞑目了。” 当年血洗持剑峰的二十一位凶手都已俯首, 当年持剑峰上的一千零四位弟子为生命抱住了他们敬爱的大师兄的性命,而如今青篱能为他们和当年的自己做的, 只有杀了当初杀害他们的凶手。 暮千崖一直没有说话, 他只是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青篱做这些事情。 直到青篱提着空酒坛走到他身旁,暮千崖才看着青篱有些迟疑地安慰道:“嗯, 五百年了, 想必他们早已重新投胎入世。如今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结局,了了他们的因果。” 修真界中的人陨落后只要不曾被灭了元神, 便可以如凡人般重新转世投胎。当初持剑峰上的上千弟子修为都不高, 俱没有修到元婴期, 因此并无元神可打碎。 如今五百年过去,这些弟子们想必都已经重新投胎入世,因着上辈子便是修士的缘故,这些弟子转世后想必都有不错的资质,如今青篱又杀了当初杀害他们的凶手,算是了结了他们前世的因果,往后这些前持剑峰弟子修炼的道路,就全靠他们自己了,但想必并不会如何艰辛,至少能达到他们前世的境界。 暮千崖这么与青篱说,是想安慰青篱,他看出青篱现在心情不大好,所以想宽宽他的心。 青篱却没有接他的话。 红衣男子沉默着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看了许久,半晌后终于一垂眸。 纤长浓密的睫毛瞬间将青篱眼中的思绪遮了个干净,让人看不清分毫。 下一秒,青篱却是一翻手。 他手中原本提着的空酒坛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玄色的铁剑。 青篱抬起眼,举起手,提起手中的玄铁剑,将其指向了暮千崖。 剑锋相对。 暮千崖在青篱刚举起铁剑时楞了一下,随即却是放松下来。 他看着眼前举剑对着自己的青篱,眼里竟是渐渐漫起一种如释重负般的笑意来,就像是早就知道了这般结局,而如今又终于等到了似的。 暮千崖抬眼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青篱。 红衣的男子身形修长、面容俊美,眼角眉梢之间俱是一股凌厉的剑意。 这是他的徒儿。 是他亲自从凡间带回来的徒儿。 他教他心法、教他剑招、甚至教他读书写字。 他那样用心地亲自教导他。 他还记得他刚在小世界中捡到他时青篱的模样。 穿着蓝色布衣的少年眉目精致,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暖阳,眼角眉梢都带着光,就像是一块璞玉,虽未经雕琢,但那隐隐反射出来的光,却能让天下所有人都为之注目。 那时的青篱尚且年少,眉目稚嫩,眼神柔和。 青篱总会笑着从身后抱住暮千崖,暮千崖回首,总能看到少年眼中温柔而依恋的光,柔软得像是三月初升的太阳。 他把他当做宝贝,用心呵护着他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