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的同仇敌忾。 “哎呀,话可不能这么说。”徐妈妈道,“妈妈我也是有苦难言。你们看小禾身上的衣服、屋里的装饰,哪一项不是上等的?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小禾这丫头坚持只卖艺不卖身,不卖身的花娘,在百花楼根本赚不了几个银子。不要说替我百花楼赚钱了,这么些日子只有亏钱的。” “还不都是妈妈我心善这才一直养着她?”徐妈妈无奈地道,“谁知道小禾这丫头竟这样恩将仇报。哎,那柳少庄主不过是想与她亲近亲近,她怎么就性子这般刚烈?得罪了绿柳山庄,以后这生意可还怎么做啊。” 徐妈妈在一旁唉声叹气,感慨自己这么个心善的人却得不到好回报,在场的人却没一个想理她。 沅灵子看了眼屋内的段小禾。 女子双手染血,身上衣衫虽然还好好地穿着,但衣领处却是一片凌乱。 再结合刚才看到的那柳扈所的尸体那副衣衫不整的样子,虽然徐妈妈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但方才在这发生了什么事,简直所有人都一眼就看不明白了。 显然是那柳扈所来了百花楼寻欢作乐,不知怎的竟被他撞见了躲在此地的段小禾。 柳扈所好色,他本就垂涎于段小禾的美色已久,不然当初也不会上门提亲想纳段小禾做妾。 当初因为蝶衣客,柳扈所没有再纳段小禾,这要快到手的煮熟的鸭子飞了,他心里自然是不开心的。 此时在这里见到了段小禾,又见她做一副花娘打扮,柳扈所在那一瞬间想做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也许在柳扈所看来,段小禾这样一个已经被蝶衣客侮辱过的“残花败柳”,此时又流落青|楼,自己想与她亲密,段小禾只有接受的份。 万万没想到段小禾这人性情实在是刚烈,她在楼中半年都不愿接客,哪会因他破了例? 如此两人自然是无可避免地发生了一些纠葛,没准柳扈所还说了一些什么难听的话,段小禾怒火攻心、百般挣扎之下,才用匕首杀了他,以求自保。 这种事情的判定向来不好说。 但因着柳扈所的身份,段小禾的下场可想而知。 绿柳山庄权势滔天,柳扈所身为绿柳山庄的少庄主、庄主的独生子,难不成还能白死了? 不要说这件事本就是段小禾动的手,哪怕与段小禾无关,绿柳山庄要让段小禾赔命,段小禾也只能一死了。 众人站在段小禾的房门口,还能听到不远处的房间里,绿柳山庄的人大声叫囔着的话。 除了些污言秽语,不过都是些叫嚣着一定让段小禾偿命的话。 浣花派的弟子们听得心生不忍,有几个忍不住高声呵斥让绿柳山庄的人闭嘴。 段小禾却是一直表情平静。 女子像是完全认了命,她在椅子上坐了许久,才慢慢地站起了身,来到了一旁的捕头身边,伸出手主动说道:“人是我杀的,将我抓走吧,要杀要剐,随绿柳山庄的便。” 她说得话语冷漠,一双眼睛虽是睁着,却是一直死气沉沉的,显然已经是失了所有生得希望。 沅灵子看着她叹了口气,在段小禾被捕头加上镣|铐、带走前才叹着气道:“江湖人都传言段姑娘看到了蝶衣客的相貌,可是事实?若姑娘真看到了一二,望请告诉于我……也算是为你自己、为其他受害的姐妹报仇,也可避免更多无辜女子受害。” 段小禾沉默半晌,终于轻声道:“我那日看到……蝶衣客左耳后有一枚暗红色的胎记,形状生得有丝近似半枚太极图。” “如此,姑娘放心,我浣花派倾尽一切,也定会抓住蝶衣客、为你们报仇!”沅灵子道。 “多谢。”段小禾听了笑了笑。 她像是终于放下了心中压着许久的石头,终于是笑了起来。 美人笑起来的模样,果然是倾城之貌。 “多谢沅灵子前辈。”段小禾道。 她眉眼间的死气去处之后,终于依稀又是当年那个名扬八乡的女侠士。 段小禾被捕头带着离开了,走时却是昂首挺胸的,该是终于了了一桩心事。 众人皆沉默不语,纷纷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 沈澜洲却在看了一眼段小禾之后,眼睛闪了闪。 沈澜洲突然上前,拦住正要离开的段小禾。 段小禾一愣,抬眼朝沈澜洲处看去。 “麻烦稍等。”沈澜洲手中拿着折扇,转头与捕头道。 捕头自然不会拒绝沈澜洲,便停下了脚步。 沈澜洲与捕头道了谢,才又转头向段小禾看去。 他看了段小禾一会,突然一笑,慢慢地凑近她,伸手用折扇点了点段小禾衣领处,笑着道:“姑娘忘了理好自己的衣服。” 他这话说得温柔,看向段小禾的眼神中更是满眼风流笑意。 在场的人都知道沈澜洲与叶呈的关系,简直都忍不住抬眼看向叶呈。 出乎他们意料的,叶呈虽此时的表情说不好,但也说不上太不好。 白衣男人只是沉着脸看着沈澜洲为段小禾整理衣领的手,眼神里却是闪过了一丝若有所思的光。 段小禾楞了一下,随即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浑身一僵,忙伸手整理好自己衣领:“……多谢。”
说完却是就急匆匆地跟着捕头走了,简直像是在担心被沈澜洲发现什么似的。 段小禾被带走后,众人自然也就散了。 衙门的人去安抚绿柳山庄的人,游不为和浣花派的弟子们去凭借刚得到的信息去调查蝶衣客。 叶呈与沈澜洲却是没有走。 只有他们两人留了下来。 出了这种事,其他花娘与客人自然不敢再留在二楼,不是早早离开,也是躲到一楼去了。 二楼便只剩下了叶呈与沈澜洲两人。 沈澜洲走进段小楼的房间,走到梳妆台前坐着。 他伸手打开梳妆台前的化妆匣,取出里面的胭脂水粉。 “果然,”沈澜洲捻着这些胭脂水粉,道,“这些胭脂水粉基本都是新的,根本不像是被长期用过的。” “段小禾这半年,根本不是住在这里。”沈澜洲敛了敛眼眸,“方才刚见面时,没有在段小禾的身上闻到这屋里的熏香香味,我就觉得奇怪。这屋里熏香熏得这么重,段小禾若长期住在这里,根本不可能不染上这味道。” “当然最主要的是,”沈澜洲道,“我方才在她锁骨下看到了守宫砂。” “我看到本地异志,因本地男女大防不重,本地有些家庭担心女儿在外受骗,会在女儿年少时在锁骨下种下守宫砂。”沈澜洲道,“在寻常女子身上看到守宫砂并不奇怪,但在段小禾身上看到……事情便有些不对了。” “要嘛,她不是段小禾;要么……蝶衣客一案,从一开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澜洲方才提醒段小禾在离去前整理好衣领,便是因为这个?”叶呈看着沈澜洲道。 “事情还没弄清楚前,若被人注意到,不说其他人,光绿柳山庄的人就饶不了段小禾。”沈澜洲道。 “游不为以及衙门的门显然是认识段小禾的,他们见到她时并未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可见若不是那人本身就生得与段小禾一模一样,该不是有人假冒的。段小禾既是独女,家中该并没有其他姊妹才对,所有有人假冒这一条可能性并不大。”沈澜洲修长的手指轻点着红木的妆匣,沉思道,“那么剩下的便只有……” “蝶衣客一案,确实就是有问题的。”叶呈接话道。 “对,这也能解释当初我们分明抓到了蝶衣客,将他送到了念慈县衙门,蝶衣客竟还能跑得无影无踪。原本来说,念慈县县令女儿也是受害者,念慈县县令哪怕亲自看守,也不该由着蝶衣客逃脱。而此时这里的案件闹得这样沸沸扬扬,三个月了,念慈县中竟一直无人来。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只是我们之前都未想到。”
“叶兄,我觉得这案子……我们怕是没有必要查下去了。”沈澜洲道。 叶呈并未接话,只是看着沈澜洲,示意他继续。 “贞洁对一个女子而言何其宝贵,这些女子宁愿坏了自己的名声也要制造出蝶衣客这桩假案……”沈澜洲眼神闪了闪,抬眼看向叶呈,“怕是有什么,让她们实在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比如说……” “绿柳山庄的逼婚,以及……其他让她们无法反抗的武林门派的逼婚。”叶呈眼神也是一沉,接话道。 沈澜洲笑了笑,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什么也没说。第75章 古代武侠1.14 当天回了神拳门之后, 叶呈便让人调查了蝶衣客一案中六名受害者定亲的对象。 因为已经在神拳门居住了三个月,此前天山派的人早已联系上了叶呈,让人去调查这些并不是什么难事。 果然, 调查的结果很合叶呈与沈澜洲的估计。 却也很出乎人的预料。 六名受害者定亲的对象,皆是江湖中有名的江湖门派中极有权势的人。 叶呈匆匆浏览了一遍名单, 发现其中不少人他在天山派中清修时都听掌门提起过。 能被天山掌门刻意提给叶呈听的,自然不会是什么普通人。 个个背后都有着能在地方只手遮天的权势。 而且这些人在权势惊人之外,都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作为丈夫, 他们定不是什么良配。 像柳少庄主这样风流多情、飞扬跋扈、败絮其中、家中妻妾成群的在这些人里面已经算好的了, 其中还有几个竟是已经年过半百的老人, 半截身子都已经入了土了。 这还不算最过分的,里面甚至有一个武林门派的公子, 在江湖中是出了名的喜欢折磨妻妾, 此前已经折磨死了近十个妻妾。 如此种种, 简直触目惊心。 叶呈越看,脸色越难看。 “这些个‘武林翘楚’,即使权势武功再好, 若是我, 也定是舍不得将自己女儿嫁过去的。”沈澜洲坐在叶呈对面, 随手拿起叶呈桌上放着的资料, 看了一眼。 沈澜洲不像叶呈那样看了这些资料后便脸色那样难看, 他甚至仍是笑着的, 不过笑容里多有不屑:“我看这些女子的家人一开始男方提亲时也都是不愿的, 后来却都同意了, 甚至从坚决不同意到同意的转变都突然的只在一夜之间,要说其中没有这些‘武林翘楚’的逼迫,沈某可是不信的。呵,迫人嫁女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这些‘武林翘楚’是人,这些年轻的女子便不是人了吗?” 六名受害者,包括之前听仵作提起过的卫家小姐和段小禾,都是年华正好的年轻女子,年龄最大的不超过二十岁,最小的甚至今年刚满十五。 都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儿,不知多少年轻有为的男子踏破了门槛上门提过亲。 她们也都是家中娇养的、父母兄弟们当掌中明珠似的养大的宝贝,谁能真舍得把她们嫁给这些人、受一生磋磨? 对于那些爱女心切的家长们来说,他们该是宁愿女儿终生不嫁、自己娇养保护女儿一辈子,也不愿意让女儿入那样的人间地狱,受那样的折磨。 他们自己的女儿,他们自己心疼啊。 可六名受害者,除了第五位是天山派掌门的女儿,其他五位都是家中没什么权势的。 像游家小姐、段小禾、卫家小姐这样的已经算好的,另外两位不过都是普通的商家女子。 她们的家庭,哪里是能与如绿柳山庄这样的名门正派对抗的? 便是再不愿,也没有其他办法。 “久闻江湖中那些个名门正派,虽表面看着光鲜亮丽,实际背地里肮脏不已,根本不把普通人的命当命。”沈澜洲勾唇笑了笑,笑容里却满是不屑的冷意,“如今看来,果然不错。” “表面道貌岸然,实则不过是鸡鸣狗盗、龌龊无耻之辈。”沈澜洲手指捻着另一份资料,看着上面的内容,冷笑了声,随即又将资料扔回桌面,“这个什么‘天残老人’,更是可笑,家中孙女都比这卫家小姐年纪大了,他也真有这个脸,去硬逼着人家将姑娘嫁给他。” 叶呈没有说话。 实话说,在沈澜洲面前看到这些,他其实是有些尴尬的。 叶呈其实之前就已经隐隐有些注意到了,如今这个武林实在有些病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