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一直在皇上身边贴身伺候，很得皇上信任，有他在还怕赵璋不配合？ 因而秦洛川起身朝东边行了一礼，“谢皇上隆恩。” 李公公仍旧是笑着，抬眼看了秦洛川一眼，“皇上吩咐我在这里多留几月，也是让我来看看丹州如今的人跟事。” 在说到人的时候，他的咬字要比其他重了一分，似乎意有所指，若不是细心，很难发觉。 秦洛川愣了一下，紧接着恍然。 有些事情领会就好，并不适宜多说，于是秦洛川道，“那我让人给公公安排住处。” “有劳秦大人了。” 中午的时候，秦洛川还是在酒楼设宴招待了从京城来的这些人，虽然他跟李公公关系一直还算可以，但李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妥帖安排自然是不会错的。 午宴过后，李公公去秦洛川让人安排好的住处歇息，他们几人则继续回到同知厅商议事情。 秦洛川这时才有机会查看李公公带来的那本折子。 折子是秦洛川自己写的，里面的类容不用看他也能背得下来，要看的是皇上的批复。 一打开看到那密密麻麻的批复时，秦洛川就愣了下，等细看的时候，也是越看越惊讶。 皇上的旨意直接影响他们之后的事情要怎么去做，商明和三人在旁边看他时而蹙眉时而讶异，也跟着一颗心提起又落下，等秦洛川的目光扫过最后一行的时候，孙定平最先沉不住气的问道：“皇上的旨意如何？” “差不多就是让我们按照折子上的安排去做，”秦洛川做了个总结，“不过也有一点不一样的。” 这也是秦洛川惊讶的地方，在三人好奇的目光里，秦洛川缓缓说了出来，“皇上最后说，若是之前户部给的款项不够，还可以上折子再申请。” 云江水患之后的治水款项，一直以来就有规定的，他们从京城过来的时候，就跟着赈灾的物资一起给到了，而且秦洛川现在所用的人大部分都是西南军的，这些人有军饷养着，并不需要从秦洛川那里领月俸，因而省了很大一笔，即便秦洛川规划的大，在他的计划下，那笔钱也勉强够用了。 裴青容是几人里面最沉默寡言的了，闻言还是没忍住玩笑似的问道，“下官斗胆问一句，京城之前的流言真的不是真的吗？” 秦洛川有些无奈，之前齐梁平污蔑他是异族奸细时，他借着这个机会顺便澄清了自己的身世，但因为皇上的维护，以及不许人再去雨溪镇调查的警告，反而让一部分人认定了他是流落在外的皇子。 裴青容之前去京城述职，在京城待了近一个月时间，听过这个传闻也是正常。 “真的不是，”秦洛川解释道，“皇上应该是想要我们早点把这里的事情办成吧。” 在秦洛川之前的计划里，因为资金有限的缘故，很多事情都是要蓉城的士兵去做的，而且周期确实不短，如果后续还能跟朝廷要到钱，哪需要这样拮据，像挖凿河道水渠这些事情，完全可以用钱雇用百姓去做，既能加快治水的进度，也能让原本受灾的百姓这多些别的收入。 皇上总揽全局，估计就是考虑到了这里，才说可以再调钱款过来。 听完秦洛川的分析后，三人都觉得也有道理，商明和道，“那我跟裴兄去趟知府衙门，跟赵知府商议让云江平原那几个县配合的事情。” 在云江平原上开凿河道水渠，是秦洛川早就规划好了的，后续的工作只需要推进，原本秦洛川就是计划交给商明和跟裴青容去做的。 只是现在李公公来了。 秦洛川摆了摆手，“过两日再说，等李公公歇一歇，到时候请他跟你们一起去。” 从蓉城到知府衙门要将近一日的时间，他们现在本来就时间紧迫，还不如等准备妥当了再过去，一次谈妥也免得赵璋不配合。 自家大舅哥跟裴青容做事秦洛川在西谷的时候就体会过，完全是不用担心的，现在又有李公公去协调跟知府那边的事情，后面的事情更是不用秦洛川操心。 但这些就算完成得再完美，也得秦洛川那边确认好分流的地点，再如计划那般把水引过来才能发挥作用。 商明和问道：“你们呢，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三日后吧。”秦洛川道。 本来在他的计划里是拿到旨意就出发的，反正要带的人也都定了下来，熟悉云江水性的渔民也找了好几个，只能通知就可以出发。 只是过两日是商清月的生辰，秦洛川还是想陪他一起过了再走。 孙定平哪知道秦洛川是要在家陪夫郎过生辰，听说要三日后再走，只觉得偷得几日闲，颇为高兴，“那我得让我娘这几日多做些好吃的给我。” “……”早没了娘的秦洛川，“……既然没事了，那我就先回去陪夫郎跟孩子了。” 商明和：“那我也回去陪夫郎了。” 人生赢家裴青容拍了拍孙定平的肩膀，“我娘跟夫人还有孩子也在家等着，先走了。” 不明所以孙定平在原地站了片刻，也茫然的跟着离开了同知厅。 说是提前走的，但秦洛川到家的时候，也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 商清月正在个小团子喂饭，看他进来便道：“夫君今日怎么这么早？” 因为许多事情都要商议，这些日子他们几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同知厅，回来不说太晚，也都是踩着晚饭的点，像今日这么提前了一些，还真没有过。 “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秦洛川俯身摸了下小团子的头，“皇上的旨意也下来了，接下来就等出发了。” 商清月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那夫君什么时候走？” “三日后，”秦洛川笑了下，“等你过完生辰再走。” “不过是个生辰而已，别耽误了夫君办事。”商清月嘴上是这么说着，但唇角却不自觉的扬起，就连要喂给小团子的那勺饭，又重新挖了点鱼肉加进去。 秦洛川道：“反正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成的，迟几日出发也不影响。” 晚饭过后，商清月就支开了素雪跟听雨，自己亲手给秦洛川整理要带的东西。 这次秦洛川计划是顺着云江往下，一直到那两条人工河分流处再回来，按照几个渔夫的估算，差不多在一月左右就能回来。 因此看着商清月从箱笼里翻出来的冬衣，秦洛川眉头跳了跳，无奈道：“现在还不到九月，就算之后天冷，也不需要这些衣裳。” 商清月整理东西的手仍旧没停，“蓉城这边本就比雨溪镇要冷得早一些，而且夫君沿江而下，两边又是高山，路上肯定要比别处冷得多，不多带些保暖的衣物怎么能行。”
“你知道的，”秦洛川抓住商清月的手不让他动作，“我那里面备了不少的东西，需要的时候会想办法拿出来用的。” 商清月沉默了片刻，“那里面吃的够了吗？” 秦洛川失笑，“一个月前你就在准备东西让我收进去了，你说够不够？” 若是一下子准备太多东西，怕素雪她们察觉，因此一月前商清月便陆陆续续的开始少量准备，到现在所准备的东西，怕是秦洛川一个人吃一个月都吃不完，更何况他里面本来就有不少的东西。第九十六章 两队人马出发的时间最后都定在了商清月生辰后的第二天。 秦洛川这边除了那几个渔夫外， 都是在西谷时一起进行搜救的熟人， 并且一共也才十几人， 就约了时辰在城门口汇合，这样一来就可以稍微晚一点出发。 商清月一大早起来亲自给秦洛川煮了早饭，又抱着小团子送他到门口， 看着秦洛川背后他昨晚亲自整理好的包袱，抿了抿唇， 低着头没有说话。 就刚才这一眼， 商清月眼里不舍的情绪都要溢出来了， 秦洛川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伸手把他因为低头而垂下来的一缕黑发拢到耳后， 柔声道，“这趟出去，最晚一个月就能回来，你……在家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商清月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也知道秦洛川是要去做正事，但想到自从到蓉城之后，三个月里他们相聚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秦洛川就又要出去， 难免会不舍。 这个时候让他不要想自己估计也没什么作用， 因而秦洛川换了个角度道，“派去雨溪镇的人前几日应该就到了， 若是父亲那边速度快的话，说不定等我回来的时候， 父亲也能抵达蓉城了。” 一说到秦言，商清月果然转移了一些注意力，“冬天要用的炭已经买了一些，订的最后一批送来后就足够我们家冬天用了，父亲的冬衣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
这几年家里的琐事都是商清月在处理，秦洛川自然是放心的，听商清月絮絮叨叨的说着为秦言做的准备，也没接话，只含笑看着。 片刻后商清月停下，同样抬眼看着秦洛川。 秦洛川伸手，连大带小一起把人搂在怀里，放低了声音道，“等我回来。” “好。”商清月轻轻的应道。 短暂的拥抱过后，秦洛川翻身上马，一人独骑前往约定的地方。 本来商清月是想让他带个随身伺候的小厮，只是跟之前在云江平原搜救时一样，跟秦洛川一起的这些将士都是体力极好的，若是带个小厮一起，怕到时候反过来还要人照顾他，因此只得作罢。 秦洛川到城门口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在等着了。 一共才那么十来人，远远的便能确认，因此秦洛川马都没有慢下来，靠近了之后便扬了扬手，“走吧。” 蓉城跟云江最近的河段只隔了两座山，单骑马不能抵达，只能绕道去另一处，他们花了近一个时辰才到江边。 沿江而下都是山林，即便偶尔有一段不是高山，也是乱石滩，根本没法走马，而且勘察水性跟地势，不是要靠近水边，就是要去山顶观察，只能步行。 好在包括秦洛川自己在内，大家都是体力跟耐力极好的人，每日翻山越岭的不在话下。 可即便如此，秦洛川内心的担忧也是一日比一日更甚，经过几日的勘察，走了好长一段河道，别说找到完全符合他所需的地势，竟是连勉强相似的都没有。 若是没有天然的地势相辅，秦洛川虽然也能找到别的方法稍作补救，但既然说了是补救，效果肯定是要差一些，要花费的人力物力也得增加。 到第五日的傍晚的时候，秦洛川在一座山顶上确认了所处的位置，便让人把地图跟记录的笔墨都收了起来。 孙定平不解，“这里不用记录吗？” “之后的都不用了，”秦洛川摇头，“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算是一个点上，若是再往下的话，即便开了河道，跟下面那两条已有的人工河也差不多了，春汛时就算能起到一些分流的作用，也不会有太大的效果。” 这些孙定平不怎么懂，不过他从小受父亲的影响，对地理位置这些东西还是挺敏感的，并且也知道他们此次开凿新的河道不仅仅是为了防洪，“也是，过了这里之后，就算引流到云江平原，上游的那几个县怕是很难被灌溉到。” “确实是这样，”秦洛川笑着点了点头，“所以之后的这段，我们只需考虑若是水位降低一半，是否会对附近的居民有影响就好了。” 旁边跟着的一个渔夫插话道，“这点大人尽管放心，云江沿岸多为高山，即便有人居住，也是猎户或是渔民，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不是这样的，”秦洛川摆了摆手，“即便只有一户人家，因为我们让河道水位下降而受了影响，也得妥当安排他们才行。” 秦洛川没说的是，若是水位下降，同样会对旁边山林的动植物造成影响，这些影响可能一时并不明显，但也是需要考虑的。 渔夫愣了一下，接着行礼道：“能得大人来治水，是我们这些丹州百姓之幸。” “这是本官应该做的，”秦洛川摇了摇头，接着吩咐道，“今晚就宿在此地吧。” 这几日一路走来，连农舍都没看到几座，都是一到晚上，就选个地势高些的地方生火休息，因此听到秦洛川的吩咐，其他人便转身去准备。 山顶上只剩下他跟孙定平两人。 滚滚江水从山脚下流过，在山洪过去两个月之后，已经澄澈了许多，盯着看了片刻后，孙定平问道：“大人是否选好了合适的地方？” “没有。”秦洛川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