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巴尼特·纽曼,一条线就要卖一亿美元。” 郁南被说得特别不好意思,他怎么能和纽曼比?他觉得自己那幅作品充其量就几千块顶天了。 “是一位先生?”他不确定地问,“你能告诉我他的联系方式吗?” “是。”负责人说,“不过对方说收下钱就好,婉拒了留下联系方式。” 彼时已经十二月。 天变得很冷了。 郁南接完电话就跑到书房,告诉宫丞:“我的画卖了五万块!!” 这一个月宫丞行程满满,从国外回来的他并不能松懈下来。 宫丞刚回国那段时间,两人偶尔见面,见面必然少不了做ai,惹得郁南整天浑身酸痛,像要散架了一样。 可是停下来后,两人只要再一接触,就会陷入那种疯狂的状态里。 郁南有时候觉得他和宫丞在一起除了做ai就没别的事情可以做,往往想起来就连脚指头都酥麻了,他们好像是为那而生的机器,无时无刻不沦陷在欲望里。 这种情况持续了大半个月才有所缓解。 为了能更长久的“疯狂”下去,宫丞有所收敛,郁南也老实了许多。 方才两人经过一场绵长的缠绵,放得缓慢了些,用一个侧躺的姿势一边做一边亲吻。美妙的刹那持续了很久,反而彼此都得到了满足,不再像沙漠里看见绿洲的饥渴旅客。 身心舒畅,如获新生。 宫丞在郁南身上找到了前所未有的契合。 郁南在画室捣鼓新作品,宫丞便在书房办公。 他们习惯于这样的相处方式,各做各的事,如同郁南刚来这里时宫丞说的那样,他们互不打扰。 此时见郁南激动得满脸通红,宫丞放下钢笔,笑道:“是吗?对新手来说是不错的价格。” 郁南一瞬间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走过去坐在宫丞腿上。 郁南的身上还有牛奶沐浴露的奶香气,暖烘烘的,闻着很舒服。他搂着宫丞的脖子问他:“我问你个问题,你不要骗我。” 宫丞道:“什么?” 郁南小心翼翼地问:“我的画是你买的吗?” 宫丞说不是。 郁南不信:“真的不是?” 宫丞道:“宝宝,你是不相信你的画值得别人那么喜欢,还是不相信你的画那么多钱?” 郁南老实讲:“我都不相信。买画的人是不是眼神不好?” 宫丞失笑。 “所以我才以为是你买的,只有你才会那么挥金如土。”郁南脸热,知道自己说得不对,“我不是不尊重那个买画的人的意思,是真诚担忧。画展上那么多得奖的作品他为什么不买,偏要买我这一幅呢?我画得很认真是没错,可是如果早知道别人要花那么多钱买我的画,我应该画得更更更努力一点,才配得上别人的付出。” 宫丞是个商人,他从来没见过东西卖了好价钱还担心配不上价钱的。 利益最大化才是宫丞赞同之道。 不知道该说郁南天真还是郁南清高,总之这一点他也很喜欢。 宫丞道:“那为了别人不吃亏,宝宝下次就要画得更更更努力一点。” 郁南又高兴起来:“嗯!” 宫丞亲他一下:“这么大一笔‘巨款’,你准备怎么花?” 郁南想了想:“我拿一半给妈妈,另一半留着。” 宫丞:“留着干什么?” 郁南露出一丝狡黠:“不告诉你。” 郁南最近神神秘秘,宫丞知道他在背着自己做什么。 画室的门总关得紧紧的,周一回学校的时候还要背走一个布口袋,里面装的东西也不让他碰。小朋友总有一些属于自己的小秘密,何况郁南的性格也干不了什么坏事,宫丞就随他去了。 那对娃娃倒是真的做了一套情侣装。 因为是冬天,还很应景地围上了围巾、戴上了针织毛线帽。 郁南也开始戴帽子了。 他本来就年纪小,被毛线帽一衬托,几乎有些像个未成年。 郁南皮肤白,鼻梁挺翘,还长了一张漂亮的的唇,他跟在宫丞身边,初次见到他的人总会被惊艳到。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了宫先生身边有个美人。 圣诞节,郁南从画室回来,手冻得冰凉,一进温暖的室内便脱掉外套、摘下帽子给自己的手哈气。 他这一套东西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看就是常住在这里的。 等换了鞋进到客厅,才发现家里来了人。 是那位曾经见过面的任叔,对方两鬓斑白,正慈祥地对他微笑:“郁南来了。” “任叔好。”郁南乖巧地问好。 宫丞正坐在沙发上,两条长腿随意搭在茶几,是个不常见的懒散姿势。 见郁南回来,对他招招手:“过来。” 郁南走过去,刚坐下就被宫丞很自然地拉过手,男人替他捂了几秒,皱眉道:“怎么这么凉?手又是干什么弄伤的?” 郁南手指冰凉,指尖多了些细微伤口,看着很是碍眼。 上一周两人见面时还没有这些伤口。 当着长辈任叔的面,尤其是宫丞说过他是由任叔带大的,郁南多了一份不好意思。 他羞答答地把手抽回来:“一点点伤口没关系的。我也不怕冷,这个时候霜山都下大雪了。” 郁南喜欢雪,冬天来时期盼了好久,深城也没下雪。 宫丞说深城都十几年没下过雪了。 任叔道:“郁南是霜山人?” 郁南点点头:“是的。” “那今年过年,你是要回家乡吗?”作为长辈,任叔好像不介意他们的亲昵,还与他唠起嗑。 郁南还没和宫丞商量过这个问题。 不过他看了下宫丞,还是如实地说:“我要回去陪妈妈的。” 宫丞表情如常,眸子里却有他看不懂的深意。 郁南有些内疚,捏了捏宫丞的手。 任叔笑道:“对,家人是最重要的,不管是谁都无法否认这一点。” 老人说着,目标却是对宫丞说,“你也不要推脱了。以往你大哥身体不好,还是没误了主持大局。现在他走了,跨年会上高管、亲戚要来那么多人,大太太和小少爷当不了家,小先生又不管这些事。” 宫丞皱眉。 任叔又道:“跨年会是宫家的传统,我知道你不耐烦这些俗务,可是这是落在你身上的责任。我老了,按身份来说我也不该管这些——” 宫丞打断他:“任叔。” 气氛凝滞。 只有窗边新装扮好的圣诞树闪着灯光,多了一丝节日的轻松气息。 许久后,宫丞终于开口:“家总是要回的。” 任叔这才高兴起来,不再多说什么:“那就好。时间不早了,司机还在下面等我,我这就回去了。” 宫丞站起来:“您慢走。” 郁南也赶紧站起来:“任叔再见。” 任叔对他们点点头走了。 郁南问:“宫丞,你不想去跨年会?” 宫丞眉头深锁,好像对这件事很抗拒:“嗯。” 郁南拉了下他的衣摆,试图宽慰他:“你不高兴就要告诉我,上次你答应过我,什么都告诉我的。如果你不想去跨年会,我可以陪你去。” 宫丞这才想起郁南要回家的事,捏他鼻子:“小骗子,你不是忙着要回家?” 郁南顺势抱住他的腰:“我本来打算今天就和你商量的,任叔刚才一问我就先说了,不是不故意不告诉你。我舍不得你,也知道你舍不得我。可是妈妈和舅舅他们也会想我,我都一年没见过妈妈了。再说了,你的跨年会是新年第一天吧?我们放假晚,我可以陪你过了新年再走。” 越说越不舍。 郁南抬头看他:“我保证很快就会回来,提前回来。” 怕他不信,郁南还煞有其事地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 宫丞原先心中烦闷,被郁南耍宝减退少许。 少年眼中的认真与纯澈,都是属于这个年龄段特有的东西。
这一刻,宫丞切身感受到他掌控着郁南的感官,掌控着郁南的喜怒哀乐。 郁南的独一无二,令他感到满意、满足。 似乎永不让他生厌。 宫丞语气松了些,开口道:“先陪我跨年。” 第四十三章 风花雪月 十二月三十一日,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气温仅两度。 宫家大宅位于深城南面, 距离城中心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是以宫丞不常回去。 深城的地形是一个凹字,城中大部分面积为平原, 到了城郊海拔便逐渐升高了去。随着道路蜿蜒而上, 大片杉树茂密丰厚。 树木高而笔直,柏油路安静而又平整, 车辆飞驰其中,从天窗能看见不断倒退的树枝与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待到了宫宅,黑色雕花大门应声而开。 车子驶入其中,却不见房子的影子。随着地形变化错落有致的草坪, 精心打理的花团, 一路景色低调奢华,足行驶过两三公里,才影影绰绰看见一栋巨大的欧式建筑。 那宅子有些年份了,修缮得当, 黑色的瓦顶像新的一样。落地窗、白砖墙皆有节日装饰,丝带、鲜花、气球, 像盛典一样热闹。 车子在圆形大喷泉旁停下,司机来开了车门。 郁南跟着宫丞下车, 这才瞥见各式豪车乱人眼, 隐约有喧哗人声、音乐声传来,门厅处有不少人与宫丞打招呼。 大宅里温暖如春。 步入玄关, 佣人迎上来微笑道:“先生回来了!” 宫丞只随意点点头,一瞬间大厅里他们成了焦点。 佣人伺候着宫丞脱下大衣替他挂好,又来伺候郁南。 郁南今天外面穿了一件羊羔绒外套,是前不久才送来的冬装,穿这一件就足够保暖。里面则是一件修身的白色衬衣,领口与袖扣用丝线绣了花,衬得他挺拔秀气。 窃窃私语似乎是跟随郁南而来,他丝毫没有察觉,红着脸任别人帮忙,他知道既然来了就要恭敬不如从命,这才是他该有的优雅。 “宫先生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一路走过,宫丞得到许多新年问好。 女士们身穿礼服,男士们都着正装,像是一场群星云集的舞会,是郁南过去在电影里才见过的场景。 人们朝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他不由得有一些紧张。 宫丞牵着他一只手:“不怕。” 郁南霎时安心少许,点点头。 舒缓的音乐声里,有人“噔噔噔”从旋转楼梯下跑下来,谈话的人们自动避让。到了楼梯末尾一截,那人还嫌不够快,干脆坐在木质扶手上一路往下滑,有些乖张。 宫一洛那头白毛已经染了回来,他穿黑西装,打了领结,看上去成熟不少,落地后却还是那份年少气盛:“小叔!你要是不回来我就要走了!我妈说你要是真不回来,一会儿就让我上来讲话,我才不想!” 宫丞道:“指望你?大嫂也是病急乱投医。” 宫一洛嘿嘿一笑:“她以为你要任性嘛。” 宫丞不置可否,他向来话都不多。 此时正值天黑,跨年会还有一会儿才会开始,他得去和一些人物打个招呼,走个过场。居高位者远不像平常人想象中那么自由自在,反而更多俗务缠身,还身不由己。 “你反正没事,带郁南去逛一逛。”宫丞交待,“不要让他喝太多酒。” 宫一洛自然早认出了郁南,眼里闪过某种笑意,点点头:“包在我身上。郁南,走,我带你去花房,那边人没那么多。” 郁南看了宫丞一眼,他有预感今天整个晚上怕都是得跟着宫一洛了。 这对宫丞来说是没办法的事,宫丞是主角,分身乏术。何况是他自己要求来陪宫丞的。 男人看出他的不安,伸手在他头上摸了下,带着丝宠溺:“去吧。饿了就拿吃的。” 郁南在心里叹口气,跟着宫一洛走了。 “郁南,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宫一洛问。 “不用。”郁南说。 宫一洛又问了他一些有的没的,待他们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人果然逐渐稀少,来到大宅左侧的玻璃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