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明白地知道这一点,比起郁南和段裕寒一起跑了更让宫丞不悦。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真的将人强行绑了来得有效! 郁南既然软硬都不吃,他想要追回人,首先得将人弄回身边来,还搞什么怀柔政策?! “去查。”宫丞道,“找机场调取监控,再联系这边的人去找。” 小周领命正要离开,余深却叫住了他:“等一下!等一下!我收到一条郁南的短信!” 余深尚未看清楚,宫丞已经夺过手机。 只见短信上写着:余老师,您不要担心,我和小段在一起,会坐过几天的航班回国。 余深勉强站住了:“死小孩!这两个死小孩!” 宫丞冷道:“你不是特别喜欢那个小段?” 余深被噎住,脸上色彩变幻,他以为段裕寒是个靠谱的,但低估了这些少年人到底做得出什么事,眼皮子底下都能产生不一样的心思,哪里轮到他这个老古董去猜? 余深也不是肯吃亏的:“你还讽刺我,要不是你,郁南也不会跟着小段跑了。你放下什么登天的大生意来陪他,给他再好的条件,他也不会感激你,还不是一见你就跑?我告诉你,说不定他们两个早看对了眼,这是去私奔了!” 宫丞脸色黑如锅底。 没错,他承认这一军将得不错。 余深还不罢休:“人家年纪相仿,天天都有说不完的共同话题。小段长得又符合郁南的审美,特别般配,哪里轮得到你这种大叔的份?” 宫丞僵了一僵:“不可能。” 余深又说:“怎么不可能?他肯和小段走,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小周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嗫喏开口:“是不是,郁南已经知道出了什么事才走的啊?” 余深似乎刚察觉到这种可能性,很快又推翻了这种想法:“不会,你们压得那么快,他这几天也没怎么玩手机,应该不会。” 郁南的那段采访小火了一把后,不知道哪里传来的谣言说他空降比赛。 这也就算了,有人在国内社交媒体上质疑这场比赛的权威性,说他之前也是空降深城美协画展,全因为买通了美协工作人员。谣言并未指名道姓说是郁南,只称某来自湖心美院的选手,旁人一眼便知。学术造假在这个小圈子里受到关注,深城美协迫不得已出面发文,说会彻查。 这件事暂时没有告诉郁南,余深也通知了画室的人保密,大家都想着回国再说。 早上余深和宫丞在路边,就是在争论这件事。 宫丞沉默几秒。 郁南的对手机的执着他是知道的,网瘾少年甚至会画一个假的用来糊弄人,很难说得清郁南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他冷冷地转头:“去查,消费记录、证件使用记录。不管怎么样先把人逮回来。” 小周领命要走。 宫丞又说:“等一下。” “是。” 宫丞:“不仅要查郁南的,还要查那个小子的。还有,他住哪里,家里有谁,身份信息都查清楚。” * 两人一下火车,段裕寒就从信用卡中取出了所有的现金,然后将信用卡也扔了。 然后他们去了租车行,最后一次使用了护照。 郁南对国内发生什么毫不知情。 此时,他正坐在副驾啃一个汉堡,喝着快乐肥宅水,还买了一副墨镜戴上。 段裕寒租的是个敞篷跑车,郁南第一次坐跑车,感觉自己像是马上要去出演一部复古色调的公路片。 段裕寒去购物超市买了帐篷,又扔过来一张新卡,坐上驾驶室:“把卡插进手机里,然后互相存一下号码。我们两个千万不能走散了,因为现在别人都和我们无关,我们得保证能随时找到对方,要相依为命。” 郁南佩服地说:“段裕寒,你真厉害,好有经验啊。” 段裕寒谦虚道:“没经验还没看过电影?” 也是,电影里面要跑路的人就是这样行动的。 换卡、使用现金支付,晚上住帐篷,到一个地方就换一辆车,保证不会被追踪到。 简直太完美了。 不过,郁南不认为宫丞会这么锲而不舍地来追踪他。 毕竟以宫丞的身份注定没有许多时间来做这些无聊的事,而且他也不觉得他对宫丞来说有到那么重要的程度。 一个玩物而已,在舍不得的时候,花点精力去逗一逗就算了。像宫丞自己说过,他没有那么精力去沉溺于感情之中,能这么久还没放弃大概已经是宫丞的极限了吧。 郁南看着一路疾驰而后的景色,听着磅礴的摇滚乐,脑中却浮现男人的脸。 在机场时,他甚至没有和男人对视。 “我爱你”三个字,曾经从宫丞的口中讲出来,让他觉得自己受到愚弄,怕看到那双眼睛时,被愚弄的感觉会更加强烈。 决裂了、娃娃摔了,讲得也很清楚了。 郁南没兴趣与他继续什么你追我赶的小游戏,只想表明态度,告诉宫丞不玩了。 他拼不过、玩不过,让宫丞识趣还是能做到的。 第一天,两人一整天都开车飞驰,晚上就在路边支起帐篷睡了一夜。 第二天,到了S州首府,他们去参加了当地的音乐节,晚上还去赌了钱,大半夜继续上路。 第三天,整个上午他们都在睡觉,等起来的时候第一件不好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郁南先从帐篷里钻出去,一分钟后钻回来:“段裕寒,你昨晚把车停哪里了?” 段裕寒睡眼惺忪,这几天不修边幅,他头发乱七八糟的。 翻了个身哼哼道:“就帐篷左边……” 郁南说:“左边没有。” 他担心段裕寒记错了,看了一眼再次回来,“右边也没有。” 段裕寒爬起来,两人望着四周的一片空旷。 “……” “草。” 原本打算到了下一个城市就把车退了,用押金继续生活,谁知车子会被盗。 怪他们的座驾太骚包。 租什么不好,偏要租个跑车呢? “要不要报警?”郁南跟在段裕寒身后,身上空空如也——他们的包都在车上,包括证件和钱。 段裕寒背着仅有的帐篷和水,满脸沧桑:“不能报警。我身上还有钱,不要担心,等过了这段到了镇上就好了。” 他们看了地图,下一个镇还有很远很远。 郁南怀疑到了下一个镇他们就要累死了。 段裕寒继续走,完全不知道郁南已经开始拦车。 因为天气冷,郁南是裹着帽子和围巾的,他发现那些路过的车大概是觉得他可疑,都不愿意停下来。于是郁南摘了帽子,还用围巾挥舞起来。 十分钟后,一辆车在段裕寒身边停下,后座露出郁南懂的发红的脸:“段裕寒!” 他竟然拦到车了。 段裕寒觉得真是神奇。 据说这边的人都挺冷漠的,所以他完全没有抱有希望。 车主和他们闲聊了几句。 郁南听明白了,车主对段裕寒说:“你男朋友长得很漂亮!” 段裕寒说谢谢。 等下车后,郁南说:“我不是你男朋友啊。再说,他也不应该夸我漂亮,应该夸我英俊。” 段裕寒看着他:“就剩我们两个了,只要能搭上车,男朋友、漂亮还是英俊又有什么关系呢。”
郁南想了想,觉得十分有道理。 竟然是流浪,为什么要操心这些世俗才关心的问题。 到了第四天,他们就和漂亮英俊不搭边了。 睡到半夜被巡逻的警察来了,告诉他们在这里支帐篷是非法的,他们又拿不出证件,根本不敢和警察多说。 好在段裕寒的口音纯熟,对方还以为他们是华裔而已,说了几句就放行。 一夜没睡,两人找了个加油站的卫生间洗漱。 “我肚子好饿。” 洗干净了,肚子里的水也排干净了,到了镇上,郁南看着橱窗里面的蛋糕说。 段裕寒摸出一张纸币:“去买,想吃哪个挑哪个。” 郁南不知道他们的钱已经很少了,买了两个纸杯蛋糕,分一个给段裕寒:“给。” 段裕寒坐在地上,摆手道:“我不饿,也不想吃甜的,你吃吧。” 郁南就把两个蛋糕吃完了。 段裕寒比他更狼狈。 因为没刮胡子,段裕寒下巴张了一层胡茬,帅气的马丁靴也破了个口子,穿了两天的外套邹巴巴的。两条长腿支棱着,几乎能立刻感觉到瘦了一圈。 郁南不知道自己看上去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吃饱了,心情就好一些了:“我们继续往前走吧,等到了大一点的城里,找个地方给手机充电,肯定就可以用移动支付。那我们就可以吃一顿大餐。” 段裕寒点点头:“好。我们这次不租车了,先买点画具挣点钱再说。” 一天后,他们找到一家小旅馆,给手机充了电。 店主见他们丢了证件,又是两个少年,还同意给他们一间房。 郁南的微信被塞满了信息。 最先看到的是郁姿姿和严思危他们发的,询问他去哪里玩了,为什么手机关机,表示很担心。 严慈安还给他的微信转了好些钱,让他好好玩,但均已过期失效。 郁南已经有些想回去了。 这几天他经历了从未经历过的人生,又苦又累,却足够刺激,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一直这样继续下去。 只是旅途固然充满未知精彩,却不可能待上一辈子。 他和段裕寒都很清楚,所以他们并不曾因为任何旅途中的遭遇沮丧,因为他们以后再也没有这样放肆的机会了。 等他挨个回复了这些信息,翻到最上面的,才看到一个同学发来的论坛链接。 段裕寒洗完澡出来,见郁南坐在床沿:“怎么了?” 郁南抬起头来,两只眼睛黑幽幽的,水光潋滟,脸色却变得有些白。 “他们说我比赛造假。” 段裕寒拿过手机,在床上坐下。 床因为他的动作陷下一块。 郁南对这暧昧无所察觉,他正处于震惊、愤怒、惊慌之中。 为什么网上那些人这么说? 他甚至无法反驳全部的事实。 他学校的论坛,不仅有人转发了这些报道,甚至传出了他被人包养的的秘闻——匿名者称常常看见不同的豪车停于宿舍楼下,数次看见他与一个男人离开的身影。
美术界在互联网算不上广受关注,可以说平时根本没人注意到。但郁南之前在微博出柜过,只要取个夸张的标题,再加上郁南的照片,就很能吸引眼球了。 更何况,那些照片里,有一张是郁南生日那天和同学聚会的照片,那个骚扰他的男人手放在他大腿上,他当时肯定是怒目而视的,但是取景很巧妙,显得他们十分亲密。 因此,虽然链接不断被删,但还是很有说服力,不断从各种小旮旯里冒出来,甚至霸占了学校的论坛。 可以看得出帖子里,有他们班同学奋战的身影,一片对骂中,帖子反而被越顶越热。 段裕寒看完这些,气极了,不怒反笑:“这他妈谁在搞你?” 郁南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他却摇摇头,不知道应该怎么和段裕寒说。 段裕寒关掉手机,安慰他道:“不要急,你又没有做过,全凭的是自己的实力,他们要查就去查好了!我绝对相信你。” 郁南脸更白了。 他的确没有做过,但是他不清楚宫丞有没有做过。 那时候他什么都不懂,现在他已经明白了,说不定美协的画展、这次的比赛,都是宫丞一手安排的,没什么比自以为取得成功更可怕。 并且不管他是不是自愿,他必须得承认,匿名者说他被包养过是真的。 * 宫丞联系上了段家。 段父怒意滔天,已经找儿子找到发了狂,当下就第一时间追来了M国。 宫丞一行人已到了S州首府。 他们查询到郁南和段裕寒上了火车,到了目的地之后便选择了自驾。两个少年不仅是要逃离航班,看上去真的要一路私奔到底。 根据租车的记录,段裕寒在这里使用证件租了一辆跑车,再查询沿路的监控进出城记录,他们找到了……偷车贼。 偷车贼是看到帐篷里的两个人依偎着睡熟了才下的手,根据偷车贼的交待,他们沿着两个少年最后停留的地点地毯式搜索,却因为再无任何证件使用记录而丢失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