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郁南说:“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 洗过澡又换过衣服,郁南缩在被子里的模样变得有些奶,皮肤是白皙的,眼睛无论何时都像会说话一样。 他闹脾气的时候惯常都是这种语气,简单又直接,带着几分不自知的傲慢,让人牙痒痒,却又下不了手。 可是此时,只要宫丞一想到他这模样也被别人见过,拥有过,就痛得连指尖都在发颤。 作为年长许多的人,宫丞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小他十八岁的少年,他不得不吞下喉咙甜腥味,竭力按压着暴虐因子。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口吻平淡地说:“我喂你。” 一边说,一边拿起调羹,作势要喂。 “才不要你喂。”郁南只好爬起来夺过碗,三两下就将粥喝掉了。 宫丞把药给了他,他又囫囵吞了下去,知道多说无益,干脆翻过身去背对宫丞,连背影都写着拒绝。 不一会儿药物起了作用,郁南的呼吸声渐渐放缓,再过一会儿,就彻底平稳了。 睡梦中,他知道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 那个人的胸膛很宽阔,抱着他的臂膀也坚实,却不是他想要的那个港湾。 于是他将身体蜷缩起来,潜意识里把对方推得更远。 * 第二天一早。 小周敲门给郁南送早餐。
医生已经又来检查过一次,说他差不多退烧了,郁南心中一松,想要询问宫丞到底什么时候放他走,却没见到宫丞。 床的另一侧还是温热的,显然他昨晚不是产生了错觉,抱着他睡的人应该刚走不久。 “宫丞呢?”小周来了,郁南就问小周。 小周神色有些怪异:“你发烧睡得熟,现在都十点了,宫先生在楼下等你。” 昨晚宫丞出来叫医生,脸上顶着一个巴掌印,他们这群手下都惊掉了眼珠,大家都心知肚明是谁打的,却大气都不敢出。 上次宫先生被过肩摔已经很夸张了,这次还挨耳光。 那两位被郁南掀翻过得专业保镖稍微得到了心理平衡,连老板都中招了,他们一时不察,也算不得职业滑铁卢。 郁南问:“去哪里?回国吗?” 小周委婉道:“先下楼再说。” 郁南已经洗漱完,当着小周的面脱掉睡衣,捞起床边的衣服换上。 一片大红色玫瑰开在劲瘦的腰侧,与雪白的皮肤交织成趣,视觉上的美感几乎让人眼球刺痛。 小周作为一个直男,竟然看得鼻头发热,赶紧别过脸去非礼勿视。 都是男的,郁南不以为意,自然没发现有哪里不对劲,自从他纹身后他再也不用遮掩伤疤了,对他来说是变得轻松的一件事。 小周却心道,传言原来是真的。 郁南是一朵货真价实的小玫瑰。 还是特别扎人的那种。 郁南吃过早餐,两人走出房间。 郁南心事重重,昨晚宫丞说的话他虽然很不想听,但是还是意识到了他做错了什么。一时兴起的逃跑旅行,真的是莽撞极了,害余老师他们担心不说,自己也弄来了不少麻烦。 不过他更担心的还是段裕寒,昨天那些人把段裕寒带去了哪里? 小周按下电梯。 郁南放空着自己,表情一片茫然。 余光却瞥到墙壁上的一处血污。 那血污下的墙皮凹陷进去,像是被人狠狠用拳头砸过一次,发泄过强烈的怒意,光是看着那痕迹就胆战心惊。 郁南一下子就明白了。 宫丞手上突然出现的伤,那皮开肉绽的指节,和昨晚那进房后骤然消失得无影踪的暴怒。 “是宫先生。”小周注意到他的视线,证实了他的猜测,“你和那个段裕寒……咳。” 小周是想讲看见他们正在接吻的事。 不仅是小周,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认为宫先生戴了一顶有颜色的帽子。 他补充一句:“宫先生在这里冷静了一个多小时,我想他是不想伤害你的。所以昨晚先和你谈话的是我,我还劝你有什么今天再说。” 不想伤害你。 所以伤害自己吗? 郁南麻痹的心脏因这句话产生了震动。 可惜那感觉来得太短暂,电梯门一打开,里面伫立的两名保镖就打碎了他可笑的幻想。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郁南问。 小周说:“宫先生在隔壁市有一套房子,你先去那边住几天。” “我的手机呢?”郁南咬着牙。 小周又说:“对不起,手机暂时也不能给你。” 郁南察觉不妙,这绝对不是要放他离开的迹象,当即就要跑,保镖却眼疾手快地把他抓了回来。 等他被押上车,看到宫丞已收拾整齐,坐在后座好整以暇,似乎就等着他上车了。 男人恢复了以往的那种优雅,还温柔地问:“昨晚睡得好吗?”第六十四章 关起来 看到男人坐在车中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郁南几乎有种他们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错觉。 他以为自己早已对宫丞彻底失望了, 却不知道失望还能再进一层。这个男人在限制了他的人身自由后, 居然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和他说话, 仿佛发生在他们之间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要一张体面而优雅的假象, 就可以粉饰太平。 他气得脑子都在疼, 完全不想和宫丞有任何交流。 他想要下车,车外宫丞的那两个保镖还在, 像一堵铁墙一样堵住了他所有的行动。上次只是运气好,郁南知道就算是他在不生病时也是打不过这两个的,这时他身体仍有些虚弱,自然更不是对手。 见他不说话, 宫丞微微俯身过来, 自然而然的伸手在他的额头碰了碰:“烧退了。还有没有问题要问。” 郁南陡然想起昨晚宫丞说过的话——等他不发烧了,就回答他的问题。 他有了反应,生怕宫丞反悔一样问:“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把段裕寒弄去了哪里?” 宫丞眼神沉静:“一次只能问一个问题。” 郁南立刻选择了朋友的安危:“你把段裕寒怎么了?” 宫丞道:“不知道。” 郁南气道:“你怎么会不知道?” 宫丞冷淡了些:“不要在我面前反复提起他的名字,他怎么样了也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郁南一时卡住, 没想到他还能言而无信,给出这样敷衍了事的回答, 只觉得心头蹿起来的怒火几乎难以忍耐,凶巴巴地说:“那我就没什么和你好说的了!” 他不说话, 宫丞也不说话。 反正一说话就是吵架, 两人坐在车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可是宫丞永远都是比较有耐心的那一个, 他高高在上,胜负似乎永远被他控制。郁南故意的冷淡对他来说不起丝毫作用,只要人在他手上,他又何必去逞口舌之快。 眼看窗外的景色逐渐开始变化,建筑慢慢地变得稀少。 这一切都昭示着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郁南都在往愈发人迹罕至的地方去。他原先还打算中途停留时找个借口,比如去洗手间什么的,偷偷跑掉或找人帮忙,现在这几率变得越来越小了。 车子驶上了一条荒无人烟的高速路,路牌上出现了小心动物出没的标志和郁南不认识的英文地名。 郁南终于有点着急了,忍不住开口:“你这样是违法的!” 宫丞本在闭目养神,睁开眼道:“什么?” 郁南的脸映入眼帘:“你把我弄到你的地盘关起来是违法的!” 宫丞顿了下,郁南的话语让他心中钝刀子磨一般,他在郁南心中已经这么不堪。人的心痛起来的时候原来不一定会表现出来的,他口中“嗯”了一声,气定神闲,简直像在承认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 郁南愤怒了。 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并不是一件物品,宫丞简直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怒道:“你不可能把我关一辈子,我总有一天要走的。就算我不走,我的家人、我哥哥都会来找我。你把我关在酒店也好,带去你的什么房子里也好,我这么大一个人不见他们总会找我的。等他们找到我了,我就去告你,说你非法拘禁,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不信法律不会惩罚你。那时候你就去坐牢吧。” 威胁了一通之后,却见宫丞神色竟放缓了些,好像不在意他怎么说。还伸出那只受伤的手,在他头上按了下。 “好。”宫丞说,“你去告我。” 郁南彻底懵住,他无法相信对方竟是这样的反应。 他的警告对宫丞来说可能等于放屁。 就如宫丞昨天对他所说,人在国外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认识的人,的确会出现遭遇情况而找不到到人帮忙的情况,比如现在。 当那个人换成宫丞,他便更加没了胜算。 凭宫丞的能力完全可以把他关起来,确保他不会被任何人找到。 是什么让他忘记了与宫丞的差距,不管是年龄还是地位,都让他的威胁不值一提,对宫丞来说简直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郁南气势少了一半,还是做出底气十足的样子,“不信你就试试。” 宫丞却看他几秒,沉声道:“或许我真的可以关你一辈子。” 郁南立刻僵硬了身体。 这个王八蛋一定是开玩笑的吧! 宫丞俯视他的表情变化,一丝一毫都不放过,像是故意要说得很清楚:“让你待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从此你的世界就只有我一个人,再也无法和别人逃走。” 看到郁南似乎信了,他口吻一变,莫名骇人,“如果你足够听话,我就给你请个老师教你继续画画。除此之外的时间里你只有我,也只能有我。你做什么都需要得到我同意,甚至连吃饭穿衣都得由我一手操控,只要我想了就随时随地干到你哭——我不止一次这么想过。” 郁南震惊了,连瞳孔都微微颤动着。 他抬头看去,却看到宫丞眼中除了那可怕的占有欲,还有一些幽深复杂的、他无法辨别的情绪。 这令他止不住头皮发麻。 宫丞看着他,冷冷勾唇:“你逃走的这段时间,我特别想。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听到这句话,郁南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身体却不能完全放松下来,仍然有轻微的颤抖,因为他分不清楚宫丞讲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宫丞真的要那么做,好像真的会比捏死一只蚂蚁简单。 “每个人都有黑暗面,我想是想过,不代表我真的要用在你身上,否则我不会等到今天。”宫丞道。 “你的意思我还应该感谢你吗?”一直努力镇定的郁南声线骤然拔高,突然很大声地说,“除了威胁我你还能干什么?” 说完,他就双眼发热,看向窗外不再说一句话了。 他以前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一个人呢? 难道像心理医生说的那样,因为对方年纪大吗?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至少他的心现在不会这么痛,不会这么难过。 过了很久,一双手忽然穿过他的腋下,粗暴地将他拖过去,紧接着吻就铺天盖地而至。 那唇滚烫,郁南被堵个严实,张口就咬。 男人闷哼一声,稍微停顿,却一点都不退缩,甚至递给他,由着他咬。 血腥味很快就出现在交织的唇舌里,郁南倒吸一口气,首先弱了半分,男人便变本加厉,越吻越深。 一吻结束,郁南满脸通红:“你是变态吗!”
他猛地推开宫丞,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到底算什么? 为什么要把他的愤怒都弄得这么可笑? 宫丞的唇角破了,洇着血渍,配着他那张眉目深邃的脸好像修罗。 他不在意自己在郁南眼中多面目可憎,轻轻用拇指拭去血渍,“啧”了一声:“还学会咬人了。” 他的眸中竟带了几乎不易察觉的深意,“下次再咬我,我就在你身上别的地方还回来,记住了。” 郁南战栗一瞬,背后发凉。 无论何时,他都从来没见过宫丞这一面。 他们两人之间,虽然一直是宫丞占据强势地位,但在郁南面前他却从来都是隐忍的,哪怕那只是一种温柔的假象,也好过现在这样不加任何掩饰的冷酷。 郁南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对待,他眼中露出的那种害怕那么明显。 他干脆缩到了脚落地,用胳膊将自己抱住,成了小小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