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丞神色难辨,都不知道是在虐郁南还是在虐自己。 这次车厢里的安静持续了几个小时。 中途休息,郁南去上卫生间,保镖把他带回来的时候,他的衣服裤子都脏了,一看就是试图逃跑被抓回来的。 他在机场已经跑过一次了,现在的情况比那次还不如,浑身上下没有一分钱,宫丞怎么可能不叫人盯住他。 郁南已经做好了被折磨的准备,宫丞却像什么也不知道一样,转而说起:“现在带你去的是我以前留学时住过的地方。” 郁南根本不想听。 宫丞又道:“我很喜欢那里。这几年若是我有空,都会在那里住上几天,我觉得你也会喜欢那里的。” 郁南自然不会回答。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后,车子终于缓缓停下来了。 郁南一下车,就闻到了潮湿的海腥味,也听见了远处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 深城与霜山都是不靠海的,郁南长到这么大其实还从来没去过海边,他忍不住朝远处看去。 只见大海就在几十米远的地方,蔚蓝色的海面与天空无缝连接,海鸟飞过上空,一声声鸣叫回荡在浪涛上,这一处天地悠远空旷,宁静美丽,却无人知晓。 真是个实施做不法行为的好地方。 郁南冷冷地想。 海风很冷,吹得耳边都在呼啸作响。 郁南转头,又看见一栋极具现代感的白色别墅,二层几乎是悬空的,架在一层的房间之上,旁边就是泳池。 大片玻璃面反射着海洋与天空,让郁南想起漫画手绘海报,的确是他特别喜欢的风格,但这并不代表他能稍稍感到一点慰藉或高兴。 “是不是很美?”宫丞站在他身后,气息几乎将他笼罩起来,“这里是我父亲设计的。” 郁南有一点意外。 他以为宫丞的父亲是一名企业家,自然只会经商。 宫丞说:“建筑是他的本行,所以我耳濡目染地学过一点皮毛。上次一眼就看出你的建筑速写不对,就是这个原因。” 郁南记起来了。 那次他画了图,宫丞说那栋大厦有76层,他只画了70层。 不过那时候他问宫丞为什么知道,宫丞回答的是什么?哦,宫丞说他在那栋楼工作过,现在一对比,只显得那时候的答案很敷衍。 宫丞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他一动不动,却被牵住了手。 宫丞比他高许多,手自然也是要大许多的。 大手包裹着他的手掌,给他冰凉的身体带来了一丝暖意,却暖不到他心里去,他甚至懒得挣脱,就这样由着宫丞牵着他往前走。 宫丞边走边道:“建好后这里都空置了快十年,里面什么也没有,墙皮都开始剥落了。是我亲手打理好的,那时候年轻,有时间去慢慢完善,所以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我精心挑选。上次就想带你来看看,一直都没有机会。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和你现在差不多大。” 郁南说:“你和我差不多大的时候,我都才两岁。” 宫丞站住。 郁南又说:“你现在对我做这些事,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第六十五章 看你表现 郁南似乎又打起了精神。 无论经历过什么,他都是那个透彻、热烈的郁南。他的眼睛黑而亮, 说这话的时候瞪得猫一样圆, 简直是在用浑身的力气在抗议, 试图唤回宫丞的良心。 这便是郁南的不同。 “如果你现在放我走还来得及,我保证回去之后什么都不说, 就当我没见过你一样。” 他都想好了, 只要宫丞想通了放他走,他就去找大使馆求助。 那么找段裕寒、回国, 这些都还是可以回到正轨的。 宫丞重复了一遍:“就当没见过我一样。” 郁南点点头:“对。” 宫丞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做梦。” 被拉着往前走了几步,郁南立刻知道他的努力都是徒劳,宫丞根本不会听他的。 他气得脑子发昏:“你爸爸要是知道他设计这里是你用来关人的,肯定会后悔设计了它!” 宫丞脸黑了一半。 郁南想要说话气人的时候是能把人气死的:“你要关我, 还要对我介绍牢房有多漂亮, 难道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一点就对你产生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 说完,他甩开了宫丞的手,自己往“牢房”里面走。 佣人开了门,他一怔, 没想到这里还能见到除了宫丞以外的人。 刚才宫丞那些吓唬他的话已经让他先入为主了,潜意识里还真以为宫丞要彻底把他与世隔绝, 再也见不到任何一个人。 佣人是个华裔,对郁南礼貌地点点头, 才对他身后的宫丞说:“宫先生, 使馆的人已经来了。” 宫丞“嗯”了一声。 郁南进了玄关。 这一层是个大客厅,里面果然有两位客人在等待。 这是怎么回事? 郁南心里惊疑不定, 难道使馆的人来抓他了?他究竟是应该高兴呢还是高兴呢? 只觉得有人在身后摸了下他的头。 宫丞嗓音里听不出是什么情绪:“去签字,他们是来给你办旅行证的。” 郁南不明白,旅行证是干什么的? 宫丞知道他不懂,冷淡道:“护照丢了的人得办个旅行证才能回国。” 郁南犹如踏入梦境,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他在想,他不是在做梦吧,宫丞让使馆的人来给他办理证件好回国? 使馆的人很快给他办理了手续,拍照签字,井井有条。 郁南在想,高高在上的大使馆,竟然还有上门办理这种服务吗? 那一头,佣人正伺候宫丞脱去大衣,房子里温暖如春,稍一动作就会发热。 倒真是应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句话了。 男人忽然皱起了眉,原来是脱衣服时右手被衣袖蹭到产生了疼痛。 佣人未注意到主人手上伤,连忙道歉,说一会儿叫医生来看,宫丞不耐挥手:“不必了。” 使馆的人很快走了,告诉郁南下一次来M国时护照肯定也能补办好,让他不用担心。 郁南云里雾里地说:“谢谢。” 佣人也走了。 房子里只剩下了他和宫丞两个人。 宫丞从楼上下来,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他总是有一回家就换衣服的习惯。一层虽然大,却只是个会客的空间,生活设施与房间等都在二层。 “发什么呆?”宫丞问。 郁南:“……” 他搞不懂宫丞到底想怎么样了。 宫丞踩着白色布拖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一边喝水,一边用遥控将室内的温度调得更舒服一些。喝完水,他高大的身躯倚在沙发上,极度劳累般用手捏了下眉心。 郁南这时才察觉,宫丞似乎憔悴了一些,他向来都是容光焕发冷峻逼人的,此时却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疲态。 关于宫丞身上发生什么了这个问题,郁南没心思想那么多,当然视而不见。 他不会对宫丞感到任何的心疼。 安静片刻。 宫丞看向他,用和以前他们在一起时的那种语气说:“过来。” 郁南回过神,一动不动,脸上写着防备。 “过来。”宫丞不悦,他的唇上还有刚才被郁南咬出来的伤,郁南是下了狠劲的,要有所防备的人是他才对吧。 他拍拍身侧的沙发示意,“你还想不想回去?” 郁南哑口无言。他被拿捏住软肋,只好走过去坐下,却故意距离宫丞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这是因为要是宫丞故技重施,他得确保自己能马上闪开:“你到底想干什么?” 为什么突然又给他办理证件? 宫丞却对他说:“真以为我要关你?” 郁南脸红了一下,为自己的智商捉急,有点尴尬。 他明白了,宫丞要关他什么的都是他自己脑补的……小周哥说的是到这套房子住几天,从头到尾没有暗示要软禁他的意思。 可是他一点也不对宫丞感到抱歉,这么强硬的手段谁能不误会?再说了,好好解释一下会死吗? 他忍着不爽:“那你是不是觉得吓唬我很有趣?” “非法拘禁的帽子都给我扣上了,我还不能吓吓你?”宫丞冷道,“外面什么人都有,像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被什么坏人逮住就不是吓吓你那么简单了。” 郁南:“……” 那也比和你待在一起好,他气愤地像,既不想承认宫丞说得对,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毕竟宫丞把他弄到这里来,也没有问过他愿不愿意,他别扭开口,“那你把手机还给我。” 宫丞拒绝道:“不行。” 郁南:“为什么?你既然不是关我,为什么还不准我和外面联系?” 宫丞思虑片刻,道:“我是为了你好。” 郁南心里记挂着网上说他比赛造假的事,很想看看现在的情况,闻言表情也冷了下来不想再求宫丞:“我的旅行证什么时候能办好?” 宫丞道:“几个工作日吧。” 郁南急切追问:“那我就可以回去了?” 那种想逃离宫丞身边的渴望藏走藏不住。 宫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谁说的?” 见郁南要怒,他又说,“得看你这几天的表现。” 郁南忍不住了,他有一种自己仍旧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宫丞先让他绝望,再给他希望,最后再来让他失望,他完全处于宫丞掌控之中,宫丞简直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怎么又不高兴了?”宫丞欺身过来,垂着眸看他。 郁南被这纵容的语气弄得更加恼羞成怒:“看什么表现?” 宫丞吓唬他也吓唬够了,也不愿露出更多的负面情绪给郁南看。 要说条件,他当然还是很多的,可是千言万语都化为几个字:“很简单,你听话一点,不要总是拒绝我。要是我高兴了,就放你回去。” 听到这句郁南气笑了:“好啊,听话一点嘛,还是很简单的。反正我扮乖巧应该很拿手,不然你为什么一直追着我不放。” 宫丞脸色微变。 那时候他说过喜欢郁南是因为他乖,却忘了这是郁南心中一根刺。 然而说完这句,郁南就别开脸不再说话了。 * 郁南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真心觉得宫丞的手段很流氓,他表现得好不好,还不是由宫丞说了算?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接下来除了忍耐,还不是只有忍耐。 证件办好了就可以回国了。 就可以离这个人远远的了。 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后悔,早知道还不如上了那趟航班,忍受宫丞十几个小时,总比现在要忍受他几天好。 然而任他在房子里转来转去胡思乱想,坐立不安,把宫丞想得特别无耻,宫丞却一整天都忙得停不下来。 宫丞一上楼,似乎就有数不清的电话要接,看不完的文件要签,忙得连饭都没空吃。 郁南肚子早就饿了。他这几天也没好好吃饭,和段裕寒一起的时候总是去吃汉堡等物,为了节约还只能吃便宜的,钱他们得省着用。 被宫丞抓走之后,他也没什么心情吃饭,直到现在证件在办,有希望回去了,他才察觉食欲的存在。 他还是得吃饭的,既然要好好的回国去就没有虐待自己的道理。 画了十几年画,水都没烧过一壶,郁南的烹饪知识十分匮乏。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以前这种情况,一直都是宫丞负责做饭给他吃……郁南不愿去回忆那些细节。 他不会做,也没有办法上网查询食谱,目标便瞄准了冰箱里的面条。 宫丞出来时,便看见郁南在水池前的背影。 天已经黑了,郁南专注地低着头,露出毛衣领子里一段纤细的脖颈,看上去分外乖巧。 宫丞从背后将人抱在了怀中。 “在干什么?”他问。 郁南动作停了下,却没有回头,自然没看见男人眼中的闪动的情绪。 他知道是宫丞,但是他没有说话的欲望,就沉默着,很好地履行着“不拒绝”的义务。 宫丞只是因为抱着他而他没有反抗,就忍不住收紧了臂膀。 郁南的腰窄,抱在怀里特别契合,久违地再次感受到了这种感觉,让宫丞因工作烦闷的情绪放松不少。 他在怀中人脖颈旁轻轻一吻:“我现在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