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郁南头皮发麻,不知道为什么宫丞可以做到对他们早已结束的关系若无其事。 他终于轻微挣扎了下,垂着睫毛开口:“你是指我为什么说你是混蛋吗。” 说好要忍的,但是真的很难。
宫丞不与他计较,沉声道:“你那时说,人要是不吃饭、不睡觉、不穿衣服就好了,那样的话就可以不上班、不学习,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什么也不做,安安静静当一条咸鱼。” 郁南骤然僵硬,他的确这么说过。 渐渐地,他脸红得滴血,因为他想起来了这句话是在怎样的情况下说的:“那又怎么样?那句话又不是针对你才说的,是对我喜欢的人说的。我对别人一样会说这样的话。” 宫丞冷淡了些:“是吗。那你记好了,以后这句话只可以对我说。” 郁南气结:“你——” 宫丞掐住他的下巴:“南南,你还不明白,我不是在和你玩。”第六十六章 回国 宫丞话说得这么重,郁南一时失语。 他也不是在玩啊。 他明明已经完全抛弃了这段过往, 已经完全跨出了一步, 是宫丞强势地纠缠, 把他从朋友身边绑走,将这变成一场可笑的闹剧。 他已经厌烦了。 “我要煮面了。”他低头说, 懒得询问那到底什么意思, 因为他根本不想知道。 宫丞看他几秒,终是放开了他。 当晚郁南把面做成了糊糊。 讲真, 若不是他心不在焉,他就是饿死也吃不下去的。 令他无语的是,宫丞竟然也吃了一份。 郁南怀疑他味觉失调,宫丞以前说, 烹饪也是一门精美的艺术。 当然, 宫丞还讲过许多事,郁南也不是每件都记得的。 安静下来后,这幢海边的别墅像一座孤岛,即使他再不喜欢这里, 海浪声也让他不自觉地陷入深思。 他想起了他唯一擅长的艺术——画画。他想了许多,想网上说的那些他造假的谣言, 想他的比赛,想如果那些事情都是宫丞安排的, 他要怎么办。 这些都是他的浪漫流浪中刻意去遗忘的东西。 不知道比赛结果怎么样? 现在他比以前更想拿奖, 胜负欲也更重了。他知道,无论那些谣言要如何去澄清, 最好的方法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在这次比赛中拿奖。 郁南不得不承认,他以前的想法真的太天真,以为艺术不掺杂一丝杂质。 郁南将枕头抱在怀里,想寻找一些安全感,睡到半夜,他被桎梏的感觉惊醒。 是宫丞。 即使郁南白天做好了“不反抗”的心理准备,真正再次与他躺在同一张床上,还是忍不住浑身发毛。 令他郁闷的是,他连宫丞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就算了,反而手脚并用,都搭在对方身上,就像过去一样。 宫丞似乎没有完全睡着。 郁南轻轻一动,他就醒了。 “不要乱动。”男人的声音在半夜带着睡意,不可否认的性感,“我忍不住。” 郁南:“……”他只想把宫丞赶走。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宫丞冷道,“但是惹我生气的后果会很严重,你还想不想回去了?” 郁南立刻停止了挣扎,气得脸上冒烟,忍住一声不吭。 越是吵闹,就越是给宫丞促成的闹剧添加戏码。 黑暗中,郁南渐渐适应了光线,看清了目前的情形。 原来宫丞是正看着他的。 郁南闭上眼睛,打算眼不见为净,自我催眠:忍一时自由自在。他的脸在月光里小而柔和,睫毛安静蛰伏,带着气恼与天真。 宫丞道:“南南,你是不是知道网上的事了?” 郁南心中一抖,果然是宫丞,他睁开眼:“你怕我知道?” 宫丞只说:“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郁南心中忽地用上一股悲凉。 没错,那些事果然都是宫丞干的,他的什么展览、什么比赛,都是自以为是地取得成功,实际上不过都是别人的牵线铺路而已。 沉默持续了很久。 “你睡觉时总是抱着东西才能安稳。”宫丞再次开口,声音像被粗糙的砂砾磨过一样,“那几天,你是不是……也这样抱过他?” 郁南自己的床上堆满了公仔,他们还在一起时,郁南几乎都是趴在他胸膛上睡的,很粘人,很讨人爱。 谁?郁南不懂。 很快,他明白了,宫丞应该是在问段裕寒。 抱过吗?他回忆,应该是没有的,他每晚都抱着自己的枕头睡。
“嗯。”他已经不想再和宫丞说何一句话,就这么应了一声。 宫丞的手臂收紧了,郁南能感觉到他强烈的情绪爆发,虽然他无法理解是为了什么。 殊不知一个“嗯”字,就已经将老男人的心按在地上摩擦了。 “睡吧。”宫丞将他按进胸膛,吻了下发顶,这次很久以后沉声道,“……下不为例。” 那一秒,郁南忽然觉得心脏收紧,有些不能呼吸。 误会可以让宫丞难受,他却没有因此得到丁点快意。 * 接下来两天,两人的交流逐渐变得更少了。 宫丞的工作堆积如山,除了做饭投食,基本上很少能出现在郁南视线范围内——郁南做的面太难吃了,他亲自动手,做的都是郁南爱吃的。 郁南不愿意吃他的“嗟来之食”,往往这个时候,宫丞问一句他还想不想回去,他就偃旗息鼓。 这一招特别狠。 想吵架都吵不起来,两人之间至少得到了一种奇妙的平衡,虽然它是暂时性的,且大家都心知肚明。 因为与外界失联,等待的过程变成了一种煎熬,郁南每天都在期待他的证件办下来。 所以他除了在落地窗前看着海发呆,就是在院子里吹着海风发呆。 有一天晚上,院子的栅栏门突然“吱呀”作响,跑进来一只白色的小狗,径自来到郁南的脚边嗅来嗅去。 郁南被弄得很痒,忍不住把它抱起来,小狗却又开始舔他的手指。 郁南更痒了,那一刻,他好像忘记了烦恼,摸着小狗的头和它玩。 “南南。” 郁南回头看见宫丞,还来不及收起脸上的笑意。 郁南的眼睛亮晶晶的,眉眼弯弯,宫丞心中重重一跳,深深地看着他:“你有快四个月没对我笑过了。” 郁南发现了这一点,很快收起了笑容。这狗,该不是宫丞弄来的吧?他有些恼怒。 宫丞走过来,伸手在狗的头上摸了摸:“哪里来的狗?” 郁南怔住,难道不是宫丞弄来的? “出去看看,说不定主人正在找它。”宫丞提议道。 郁南抱着狗走出院子,来到沙滩上。 四周都除了他们没别的建筑,到处黑漆漆的,只有泳池和院子还亮着光。 外面的风吹得更大了,到处都空无一人,哪有人在找丢失的宠物?郁南看了小狗的脖子,上面也没有项圈,他有些疑惑了。 “可能是流浪狗。”宫丞站在身边,因为身材高大,影子几乎将郁南的完全覆盖,“我念书时也常在这附近见到。” 他单手揣在裤兜里,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将狗接过去,“先赶出去,如果明天它还在,就让人带去查一查看有没有病。流浪狗很脏的。” 郁南忍不住道:“不脏!你不要用有色眼镜看它,它这么活泼,就算有病也能治好。” 宫丞还没开口,他又急匆匆地说,“不要用回国来威胁我,我不是在拒绝你,这不是一回事。” 见他这么敏感,宫丞便道:“你想要?” 郁南噤声了,他人在国外自身难保,怎么可能还能对小狗负责。半晌,他说:“好,你带去检查,但是今天先不要赶出去,我把它放在院子里。” 宫丞却笑了下:“算了,先让它陪你几天,等你回国后再给它找个主人。” 两人许久没有过这么平静的时候。 一同散步般慢慢地走在回别墅的路上,郁南心事重重,他和宫丞这样相处着,完全违背他的意愿。 宫丞道:“我以前也养过一条狗,它特别听话,什么都懂,可惜后来死了。” 若是平常聊天,郁南这时应该接一句“怎么死的”,可是他现在不能,也不想。 宫丞不在意,继续道:“我告诉过你,我小时候被绑架过吧?” 郁南他记得这件事。 宫丞:“那次我正带着它玩,它被绑匪摔死了。” 郁南顿住脚步:“摔死了?” 是什么丧心病狂的绑匪? “对,因为它很护主,叫得太大声,绑匪不想引起旁人注意。”宫丞说起来脸上已经没有了痛苦,很平静地叙述着,“我被药晕了,原本不知道,回来的时候问我大哥,他告诉我的。从那以后我就没有养过狗了,再孤独的时候也没有,因为我很难去体会到一段感情的存在。” 郁南听到这段往事,时隔多年也觉得凶险惨烈。 不过,宫丞也会孤独吗? 现在想一想,好像是的。到了宫丞这个年纪,父母都早逝,唯一的大哥去年也走了,只还有一个宫一洛是血亲。 宫丞说这些,是让他心疼吗? 他并不会,甚至觉得别有深意。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不会站在这里听宫丞说一句话。 * 等回到别墅里,宫丞亲自找了个软垫给小狗睡觉,郁南和小狗玩了很久。 小周来送狗粮的时候,他还趴在沙发上任由小狗咬他的手指。 “宫先生昨天挑了好久。”小周笑道,“我在宠物店把每只狗都拍了照片给他看。” 郁南愣住:“……是吗?” 现在宫先生在认真追求他,小周看在眼中,放下狗粮等物忍不住多嘴:“他担心你无聊,等你回国了,这只狗会送回去的。” 说完,郁南没再作声,是了,试问这么小的狗怎么能可能在这种专人养护的别墅区流浪,还那么巧流浪到这个院子里来? 宫丞在干什么? 这超出了郁南的理解范围。 小周走后,郁南开始放空了,胡思乱想,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和狗玩了之后要洗手。”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站在水池边了,宫丞在给他洗手:“不要忘了,否则细菌带到肚子里会生病。” 郁南忽然说:“你不用这么做。” 宫丞将泡沫仔仔细细地抹在他手指上,一根一根地洗,再用毛巾擦干净:“嗯。”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郁南转身看着他,眼神清澈,“我的意思是,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甚至都没问过我愿不愿意,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感谢你的。” 是时候打破这奇怪的相处了。 他与宫丞交流的唯一理由,就是他得回国。 他说得这么清楚,宫丞应该明白。 宫丞捏着他的下巴:“你也没懂我的意思,我不是想让你感谢我。” 刚摸过冷水的手指冰凉,冰得郁南心里发毛。 宫丞靠近一些,用有些冷的嗓音道:“我是想让你知道,我后悔了。我后悔给你太多时间,后悔我竟然想慢慢地打动你。事实证明,只要我不看着你,你就会跑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这样下去我们之间的结永远都解不开。” 他继续道,“我爱你。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如果你不给我机会,我就自己拿。” 郁南轻轻战栗了一下,脸色变得有点白,这三个字是他最不想听的:“所以你就这样强迫我?你有没有想过,我只是不想见到你而已。” 可是宫丞说得很清楚,很慢,不由得郁南不听:“我爱你,南南。我做错了事,的确罪有应得。可是就算是罪犯也该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不管你怎么惩罚我,对我做什么都可以,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有别人。只要你愿意,我们重新开始。” 霸道独断的一席话,让郁南来不及反应,他下意识反驳:“不可能,我早就不爱你了!” 宫丞却上前一步。 他眸色沉沉,逼得郁南又退后一步,靠在了橱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