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郁南不解。 郁南的手长得很漂亮,细而长,很有少年感。 方才和余深聊到最后,郁南果真做出粉丝才会做的行为,向余深讨要一张签名。余深本来就不打算出席今天的展览,他只在开幕式致过词,是看在宫丞的面子上才临时过来,根本没有准备纸笔。 旁人西装口袋里正好别着一支几十万的RM,余深便顺手拿了过来,在郁南的手心签了个字。 这些画画的人,眼里根本没有什么合不合适,想做便去做了。 宫丞有些不悦。 他取了一张纸巾,趁着夏季墨水没有干透,将郁南手中的字迹擦去。 郁南:“!!!您为什么擦掉!” 宫丞面不改色,又擦了两下,这才说:“以后不要让别人在你身上签字。” 郁南心疼那签名,试图将手抽回来:“为什么?啊……真可惜,虽然我回去之后肯定不免会洗掉,但是多保留一会儿也没什么不好,我还没拍照呢。” 他脾气算好,又是个讲道理的,言语之间并没生气只有惋惜。 “就那么喜欢他?”宫丞沉声问。 郁南点点头:“嗯,我想成为像余老师一样的画家,有一天能办个人画展。” 宫丞挑眉说:“成为画家和办个人画展其实都很简单,你也可以。” 郁南不敢狂妄自大:“我画得还不够火候。” 宫丞:“艺术不是只看火候,还看灵气。除了这个,人脉更是凌驾其上。” 郁南疑惑道:“人脉和艺术有什么关系?难道画得足够好,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宫丞不想戳破他的天真,只侧面道:“画得足够好当然可以说明实力,但是人脉、阶层、背景,也是一个画家成功与否的重要因素。等你像老余这么大的时候,这些都会拥有。” 他不介意将郁南送上高峰,这原就是他打算赠予他的。 郁南还是不太赞同:“画画不应当与这些扯上关系。我们教授说,心无旁骛,蓦直前进,才是求艺术大成的核心要义。” 在这方面,郁南的固执显得有些可爱。 宫丞不得不承认,年纪小一点的情人会给生活灌输新鲜的生命力,那么其它的不足也就不值一提了。 宫丞见他还在看掌心,便说:“好了,别看了,补了一张纸质的给你。” 说着,他拿出一张纸,上面果然龙飞凤舞签着余深的名字,甚至还题了词:祝郁南,前程似锦。——余深 郁南惊喜,用另一手急不可耐去拿:“余老师的亲笔签名!” 偶像的墨宝拿在手中,郁南反复端详,几乎爱不释手:“谢谢宫先生!” 耳旁传来宫丞的低笑,似乎在笑他小孩子心性:“今天开不开心?” 一抬眼,就对上男人深邃的黑眸,里面明晃晃地写着纵容、喜欢与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郁南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下午与其说宫丞是在陪他开开眼界提高审美,不如说是完全投他所好,是一种温和又不失霸道的追求。 看展览、送面具、要签名,没有哪一样不是直白地送到他面前。 他的手还被宫丞的大手抓着,像被抓住后颈肉的猫,脸冒着热气道:“开心。” 男人说着话,将他的手完全包裹住,轻轻在他手背上摩挲了一会儿,又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插入自己的指缝里,玩具似的,慢慢把玩。 这姿势并不令人有强迫感,反而令郁南有种被呵护的感觉。 车子中央的挡板早就升了起来,这是一处私密的空间,又令郁南感觉到危险。 他变得僵硬,一动也不敢动了。 他直觉要发生点什么,可又说不清楚。因为除了与他十指紧扣,宫丞没有其它出格的举动。 若是覃乐风在的话,或许可以替他分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比如,这算不算是一个约会,又比如,这算不算是一次牵手。 郁南搞不清楚。 路旁一闪而过的霓虹灯照得男人的侧脸忽明忽灭,隐隐有一点点烟草气息,或许是刚才在会场的吸烟区沾染上的。 郁南不自觉看他的侧脸,脑子里乱七八糟,什么展览、什么余深都忘得差不多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紊乱的心跳里,思维在艰难地运作。 “开心就好。”宫丞道,“不算我白费力气。不过你要是喜欢弹钢琴,我们还能在音乐会睡一觉。” 要是喜欢赖床,那就没什么比这个更好。 昨天刚从国外回来,加看了一天展览,他有些累了,单手靠在车窗上,长指按着太阳穴。 这种话对郁南来说太热情了,简直就是情话。 他羞赧,又觉得有点刺激:“在音乐会上还是不要睡觉了。我妈妈说他们剧团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其实连观众挖鼻孔都看得见,每个表演者都最喜欢认真的观众。如果在音乐会上睡觉,乐团的人肯定能看见,他们会觉得自己不被尊重。” 宫丞失笑:“我在下面,他们不敢。” 男人平时都很有威严,许是很少露出笑容,因此眼角显现出些微纹路:“你要不要陪我去?” 郁南心中一跳,把脸侧向另一边。 差点就答应了。 他真的好喜欢宫先生啊。 * “郁南,楼下有人找你。” 郁南面红耳赤,脚步虚浮,还没进到宿舍门,就有同学来喊。 他下了楼,路灯下停了一辆油光锃亮的黑色汽车,漆面反射着看起来就很贵的光。那车和宫先生那辆有些像,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宫先生叫司机倒回来了。 车门开了,一只穿着黑色皮鞋的脚先放了下来,然后露出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 对方面容清隽,眉目淡然,看到郁南有些怔忡,面露讶然。 郁南已习惯别人对他的目光,还在张望到底是谁找他。 那人却回过神,径自对着他走了过来。 “郁南你好,我严思尼的哥哥严思危。打扰了。” 严思尼? 这名字怎么有些耳熟? 郁南蓦地想起来,那晚将他推倒墙上还踹过他的那个唇环男,好像就叫严思尼,前几天听覃乐风说过。这是他哥哥?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 严思危说完那句,又转过头去对车里喊:“出来。” 口吻十分严厉。 只见严思尼慢吞吞从车里钻出来,满脸写着不情愿,左脸也有个浮肿的巴掌印,一身衣服脏兮兮的,眼神怨毒地看着郁南。 那晚之后郁南就没见过严思尼,他以为再不会见到这个人了,对方却找上门来,这是还要找他算账吗? 谁知严思危说:“你不要怕,我们是来道歉的。” 郁南:“……” “说。”严思危将人狠狠一推。 严思尼含糊道:“对不起。” 郁南:“……” 严思危冷道:“你这是道歉的态度吗?要不要我再教教你?” 那晚得意忘形目中无人的严思尼不见了,在他哥的教诲下怂成一条阴暗的狗:“郁南,对不起,我害你受伤,请你原谅我。” 郁南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这样的道歉他并不想要,再说道歉其实毫无意义。 “家父让我也向你道歉。”严思危抓着弟弟衣领把他推到一边,纤瘦的手腕好像有种与之不符的爆发力,“我们严家从来没出来这样的丑事,简直道德败坏,阴险狡诈。若不是遇到宫先生这次较真,这家伙还能把闯过的祸或弄过去。” 郁南十分过意不去。对不起,是我管教不严,请代我也向你的朋友道歉。” 不远处,严家的司机在车上等待,来来往往的学生也好奇地朝他们看过来。 而严思尼大概觉得丢脸,已经重新上车去了,将车窗关得死死的,郁南知道他一定躲在车窗后用憎恨的目光看着他。 郁南想起了他小时候闯祸,用画笔在别人装修好的房子里乱画一通,舅舅带他去上门道歉赔钱的一幕。 郁南还没年长的人这样郑重地道过谦,批评起自己来还毫不含糊,连忙退了一步:“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们家的错,你不用道歉。事情已经根据相关规定处理好,我朋友也不会再把精力放在这些事身上,都过去了。” 严思危道:“谢谢。我保证他以后不敢再来找你们的麻烦。” 郁南莫名被人找上门道歉已经有些摸不着头脑,严思危临上车前却又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倒回来问:“郁同学,你好像不是深城人。” 郁南说:“我家是霜山市的。” 严思危点点头:“不好意思,是我冒昧了。” 郁南将怪诞的大红色的面具抱在怀中,与他白皙精致的脸皮对比,就像妖舞祭里突然冒出来的小妖精。 刚要回宿舍,却又听到另一个人喊他。 封子瑞倚在机车上,看不清表情。第九章 想你 “学长?”郁南走了过去。 离得近了,封子瑞的表情才在路灯下逐渐清晰,开口却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郁南,我最近是不是给了你压力,让你觉得不太舒服?” 郁南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封子瑞笑了下:“我今天在藏品展上看见你了。” “真的?”郁南有点遗憾地说,“我怎么没看见你?我还以为会碰见你,在雕塑区站了好一会儿呢!那棵青铜树你看见了吗?真的好震撼,我以前只在书上看到过。” 这一下午的见闻对郁南来说都足够回味好久了,学到的东西不是普通的展会可以比拟的,更何况他还遇到了自己的偶像。 见郁南心情很好,完全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样子,封子瑞不知道该怎么质问他。 明明说要去兼职,却还是出现在展会上,此刻又这么镇定自若说希望和他偶遇,这难道是这些不可攀着的高岭之花们的惯用手段? 封子瑞心情复杂。 郁南却明白了过来,封子瑞好心想请他看展览,带他看看眼界。他又不是傻的,知道这件事看上去不太地道:“我是去兼职的时候才知道会去看展览,不是故意要拒绝你的邀请。下次有别的活动,我们再一起去吧。” 封子瑞还没开口,郁南又说:“要是学长你和我打招呼就好了,那里的人我都不认识,穿得也很奇怪。”
郁南穿着T恤,破洞牛仔裤,在展会上的确有点唐突了。 这明显就是突然被拉去的。 封子瑞一下子就释怀了,他觉得自己脑补有点多,这是看郁南认真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郁南可爱:“没关系,让他们看看人靠衣装这个成语在你身上不适用,你穿什么都比他们好看。” 郁南不好意思地抠着手中面具:“你不用安慰我。” 封子瑞笑了,说:“对了,我听说北区新修了一条路,那附近没什么人,你不是想学机车吗?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去。” 郁南眼睛亮了下:“真的?” 封子瑞:“难道我还会骗你?” 郁南高兴起来:“本来过两周做完墙绘的兼职后我能空出时间,可是我们系里下个月就要去写生了。等写完生回来怎么样?我顺便去驾校再报一个名,再有学长辅助我,很快就能有证驾驶了!” 封子瑞说:“行,说定了。” 两人很快告别。 看着郁南的背影消失在宿舍大门口,封子瑞忽然想起今天看到郁南时的情景。 当时郁南身边还有一个高大的男人,他只看到个侧面,觉得有些眼熟,竟特别像那位传说中的大佬宫丞。封子瑞因为叔叔的关系,在树与天承见过宫丞两次,都只是远远地而已。当然,那个男人乃是天之骄子,如今手握商业帝国,根本轮不到他上前去。可按郁南的说法,他是和兼职的雇主一起去的才对,宫丞那种身份地位,想要什么要的人没有,怎么会让一个学生做兼职,还带他去看展览呢? 他摇摇头,打消了这个想法。 目前要紧的是追郁南的进度得加快了,不然他会被那群损友笑死的。 * 郁南上了楼,他有钥匙偏不开,轻轻敲了敲门。 覃乐风:“谁啊?” 覃乐风一打开门,他就跳了出去:“哇!!” 傩戏面具猛地出现在面前,凸眼獠牙,吓得覃乐风大叫一声:“卧槽!这什么鬼!” 边讲边去拿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