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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不独眠 下——by逍遥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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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小兰,开门,快开门。"叶笙顺路跑到小跨院,这里只住了宋郭氏和小兰。小兰缝了一会儿小孩衣裳刚躺下还没睡,听见是叶笙的声音忙开门,刚要张嘴被叶笙用手堵住嘴。
"快,有拿刀的人进来了,快叫姐姐起来走。"叶笙边说边冲进去。宋郭氏惊醒闻言赶紧穿上鞋披上衣衫。瞧见外头暂时没有动静,叶笙开门抱著小瓜,小丫鬟搀著宋郭氏出来。
"往前走右拐再左拐有个小门。"宋郭氏忙说。
几个人藏在黑影里慢慢往前走,叶笙小声说:"麻烦你们带小瓜走,我回去把能叫醒的人叫醒。"
宋郭氏颇有些见识,一把抓住叶笙的手说:"不能回去,你也说他们是冲你来得,你一点儿武功也没有,回去撞上就是死,咱们赶紧跑出去找到黑羽军才能安全。"叶笙不听,宋郭氏和小兰死命拉著他往前拖,小瓜也紧紧抱著他的脖颈不放,叶笙逼得无法,只好随著她们往前走。
宋郭氏熟悉自己家里的道路,几人躲藏著跑到後院分开疯长到半人高的青草,看到一个小角门。前院里有几下惊呼声嘎然而止,宋郭氏钻出角门回头拉著僵硬不动的叶笙。
他们一定是想捉住我要挟项鸿哥哥,如果我此时不走被抓了只会连累更多人。叶笙咬咬牙,钻出小角门。
藏在墙後一看果然侧门有人影晃动,叶笙忙缩回头来。三个人警惕地穿过小巷。叶笙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里,盼著路上能遇到巡逻的黑羽军。许是因为施行了宵禁,路上一个人影儿也没看到。宋郭氏看到路旁有个土地庙,拽住叶笙说:"我走不动了,你一个人赶去报信还快些,自己当心。"叶笙看她脸上汗如密雨,知道她支撑得辛苦,让她二人带著小瓜藏进土地爷神像底下的帷幔里等著自己回来接应。
一路瞻前顾後跑到管勇驻守的地方,叶笙靠在墙边喘息,忽然见大门洞开,出来一标人,为首的可不就是管勇嘛,叶笙欣喜张嘴就喊:"将......"忽然颈间一紧,嘴被捂住,整个人给拖走,身体被人紧紧抱著腾空飞了起来,叶笙心猛跳憋得直翻白眼,身体拼命扑腾,手使劲掰动按住自己嘴的手,想要呼救。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就能让管勇发现自己了。
墙後传来脚步声,然後有人说,没人。"想死你就喊。"脚步声渐渐远去,一个压低的声音在耳边说。嘴上的手和腰间的手一松,叶笙攥足了劲回身狠狠地一拳捣出去。
"你、又、打、我、脸!"任东来捂住左眼龇牙咧嘴,咬牙切齿地对张大了嘴巴吃惊的看著自己的叶笙说。


三五、千军陷危局 一曲解亲缘
叶笙一拳捣出去吃惊地张大嘴巴看著任东来捂著左眼龇牙咧嘴地冲自己说:"你、又、打、我、脸!"
叶笙猛扑过去将任东来压在墙根下,紧紧抓住任东来的衣襟压低声音说:"小猴子,你来做什麽?还不赶紧回山里去!这里有多危险你知道吗?"刚才被他突然袭击叶笙心有余悸,说话的声音还是抖得。
两个人素来斗嘴的话语此时说出来却无调侃只有关切。朦胧夜色中瞧著他清秀脸庞上责备的神色,任东来翻翻白眼,伸手狠狠地捏住他的脸颊,看他疼地咧嘴却不敢声张,得意地说:"天大地大哪里有小爷我不敢去的地方。"
叶笙打掉他的手起身环视了一下,正处在一处院落的外墙内。他仰头看看两人多高的墙头挠挠头发。咦,刚才是怎麽进来了的?算了,管不了那麽多了。"小猴子,你老实呆在这里,我找路出去,我住的地方混进坏人来了,我得去找管勇将军。"叶笙拍拍任东来的肩头小声说,抽身就要走。
任东来无力地摇头,一把抓住叶笙的胳膊说:"岂只你住的地方,整个南安城里都是狮陀军的人,那个管勇是内贼。"
"啊?怎麽......会?"叶笙瞪大眼睛,半晌狠狠地瞪了任东来一眼,往外抽自己的手臂:"没空跟你胡闹,快放开我。"可任东来的手像铁箍一样。
"你不信?你个子不长,心眼儿也不长,好,我带你去瞧瞧。"任东来也不多言,手提著叶笙的腰带纵身攀上墙头,在墙头上几个起落跃上离指挥府最近的大树上将叶笙揽在怀里矮身,枝条繁密抽出的新叶将他俩的身影遮住。
"小猴子,你......好厉害啊!"叶笙惊讶无比扭头看著任东来说,任东来挑挑眉毛。
临时的指挥府前,管勇翻身上马,一个心腹校尉上前禀报:"将军,大军已进城,城中剩余黑羽军已被制住了。"
管勇点头道:"好。"忽然听闻远远地传来炮响,接连九声。管勇大喜说:"南安城中也得手了,哈哈。好,传令下去,城头竖起狮陀大旗,鸣炮九响。"叶笙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平日里和蔼可亲的管勇竟真的是狮陀的人。

施行了宵禁的南阳城中,狮陀军大举集结。一部分狮陀军在城退时伪装成幸存的百姓留下,因屠城时早已杀了地保和官员胥吏,黑羽军无法核对所有幸存百姓,他们就装作受了惊吓也不言语,三两成群的凑在一起,掩伏在人群中胡乱居住。另一部分在屠城时早已备足水粮隐藏在事先安排好的密道或密室中,另有大军埋伏在城外,只待管勇等人接手南阳和南安後便打开城门进入。
管勇带军离开,不多时又是九声炮响。这九响仿佛就在耳边,震耳欲聋,震的叶笙头嗡嗡地响,他紧紧握住任东来的手,指甲掐进了他的皮肉里。任东来忍著痛小声说:"瞧见了吧,我白日里到的,本想晚上去吓吓你,结果晚上一动身就发现不对劲了,在他门外守著,还真巧,碰到你自投罗网。"
两人正要从树上跃下,见一个校尉跑过来,对剩余的人马说:"叶笙不见了,将军传令搜城,无关百姓格杀勿论。"
"糟,姐姐她们。"叶笙拽拽任东来小声说:"快,跟我去个地方。"
十八声炮响从南阳方向传来,北项鸿在帅营中一惊,吩咐探马速去查探,几位大将闻声也匆忙赶过来。
探马冲进来。"报,启禀元帅,南阳城头竖起狮陀大旗,管勇将军......站在城头指挥著将几具尸体挂在城头上,离得远,小的看不清楚面目,不过看服色......像是几位正副都统。"
北项鸿牙根几乎咬断了,帐中其余大将犹不愿信,刘正童拍案而起往外冲:"娘的,管勇这个奸贼,吃里扒外,老子杀回去将他碎尸万段。"
"站住!"北项鸿厉声说:"谁也不准动。"说完,攥拳捣在案上,半晌吐了口气说:"反守为攻,果然狠毒。"
几员大将此时也明白眼下处境之艰难,粮草无从接济,人马无法调援,在南华与南阳前後两座城池的包围下,腹背受敌,首尾不能兼顾,犹如笼中困兽。
墨梁沈默半晌说:"我带人马杀出去,到南安调兵。"
一旁的大将连忙道:"对,只要南安人马能牵制住南阳,咱们拼尽全力说不定可以反攻南阳抑或攻下南华。"
北项鸿缓慢摇头说:"你们仔细想想那十八声炮响,前九远,後九近,这是讯号。先前说狮陀一定有诡计,咱们轻易拿下两城,不用问,管勇反叛了,南安也一定失守了。"几员大将面面相觑心急如焚。
北项鸿起身踱步在帐中走了几个来回,大声说:"来人,著探马打探南华和南阳,传我的号令,全体将士马不摘鞍人不卸甲随时听令。"
任东来紧跟在叶笙身後溜进土地庙,叶笙跑到土地爷神像底下掀开帷幔,里头空空如也,叶笙一慌,轻声叫:"姐姐,小兰,小瓜......"
"小叶。"一个虚弱的声音从神像後传来,叶笙忙转过去看,神像背後的墙上堆著几块破木板。
任东来瞧见先爬出来一个灰头土脸的小丫鬟,手里牵著个两三岁嘴里撮著手指头的小孩,又钻出来一个面容憔悴身怀六甲的女人。任东来皱皱眉头。
叶笙赶紧说了城里的变故,把两个女人吓坏了。"姐姐,他们开始搜城了,这里也不安全,咱们赶紧离开。"叶笙说著抱起小瓜道:"咱们找个远些的地方躲起来,再慢慢想办法出城。"
一行人溜出来,趁著夜色溜著墙边儿捡著小道走,几次险些碰上搜城的狮陀军。"小叶,我......我......"宋郭氏强咬著牙关实在坚持不住了,脚步一停几乎要跪倒在地上:"我......要生了!"
"啊?!"除了小瓜,其余三人都惊呼出来。叶笙知道一定是受了惊吓动了胎气,孩子要提早出世了。怎麽办怎麽办,在这里怎麽行?他慌张地看看四周,诡异寂静的街道透著阴森。
任东来握著刀掂量要不要把这些拖累的人斩了。"小猴子......"叶笙眨眨眼睛看著任东来求助。
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开始在他心里变得这麽可以依靠了。任东来恨恨地想,收回自己心里邪恶的念头,一纵身展开身形离去。叶笙安慰著宋郭氏眼巴巴地等著他回来。
任东来将宋郭氏半拖半抱扔进一个小院子的厢房里。房间里一股血腥气,躺著几具手无寸铁的百姓的尸体。"这里他们已经杀完了,暂时不会有人过来。"任东来说著把几具尸体拖了出去。
宋郭氏躺倒在地上,生产过两次的她除了疼痛倒并不慌张,看著有些束手无措的叶笙,大口喘息著强笑说:"拖累你了。"
在宫中妃嫔有专门的产婆连太医都无需插手,叶笙所学的医术中关於接生近乎於无。努力地微笑著,叶笙说:"我是大夫,相信我。"
任东来瞧见宋郭氏下身已流出水来,流到了自己脚下,忙跳起来说:"我去外头瞧著,小不点尽快,还有,不要生火不要弄出响声。"说完提刀出去了。
"小瓜你乖乖的在这里玩儿,不要过去哦。"叶笙把小瓜抱到一旁把身上五彩的香囊摘下来,倒出里头几颗滚圆的珍珠给他玩耍。小瓜睁著大眼睛点点头。
南华城头,无数火把照亮城头,风吹动著火把,扭曲的影子下站著的狮陀军的元帅奇尔卡,此时正陪著笑脸对身旁带著面具披著斗篷鬼魅般的人说:"国师的计谋果然高明,就这样困也把黑羽军困死了。"
一个诡异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弃城之谋也让元帅失了不少人马。"
"哪里哪里,国师乃神人,牺牲一些小卒又算得了什麽?"奇尔卡呵呵一笑瞧见他走前一步,忙说:"不敢误国师作法。"国师双手一挥,所有人退到他的身後。
伸开双手,黑色绣著乌金暗纹的斗篷落到肩後,宽大的广袖迎风飘展,整个人通身黑色融入夜色中。一阵奇怪的低语,只听到天边轰隆隆作响,"哢嚓"一道闪电恍如金蛇劈了下来。风陡的大了,士兵手中举著的火把被大风吹得摇摆不定。国师身上的袍袖满满地兜住风,鼓涨了起来。双手在袍袖中快速舞动,猛地向前一挥,只见天际黑云涌动遮住繁星和月光,劈啪声不断。
帅营被砸得劈啪作响,校尉挑帘子进来说:"元帅,忽然起了好大的风,居然下起了冰雹,您瞧。"说著举著手心里一捧核桃大的冰雹呈上来。
北项鸿眼睛眯起来道:"是那个国师,他开始动手了,传令让将士躲避,多加小心。"
墨梁带著人马戒备著,眼瞧著天上繁星隐去明月不见,破空风声嗖嗖落下,手中大刀忙挑起一旁的一座营帐在空中舞动,就见劈啪乱响无数的东西在焰魄周遭跌落。冰雹?墨梁吃惊,平白无故怎会出现这个?
冰雹从天而降,黑羽军人马猝不及防一时乱作一团,石子一样的冰雹砸在身上生疼,落在头顶上就是一个包,来不及躲避的士兵抱头鼠窜。随著冰雹落下,周遭慢慢得寒冷,恍如寒冬,冷的人牙齿打颤哆嗦起来。
宋郭氏嘴里紧紧咬著布条,只觉得腹中绞痛成一团,浑身的力量随著汗水流走,再也没有力气了。"快走,有一队人过来了。"任东来冲进来说。
"用力,姐姐,说不定是个女孩儿,和姐姐你一样温柔美丽。"叶笙仿佛没有听到任东来的话,对宋郭氏说。宋郭氏大张开的双腿快要痉挛了。"她会长的像马缨花一样好看,歌声像百灵鸟儿一样好听,跳起舞来......"
"叶笙,你真要在这里等死,快走啊!"任东来一把拽起叶笙厉声说。
"我不会扔下她们的,要走你走,我不拦你。"叶笙甩开任东来的手重又蹲下,握住宋郭氏的手说:"姐姐,我帮你,一定行,你一定行......"
任东来拧起眉毛转身冲了出去。远处一队约有二十人的狮陀士兵沿路搜过来,远远的看见清冷月光下,墙头上一个人衣袂飘扬手提钢刀站在那里。"有人。"眼尖的士兵大喊一声。
"有人送你们死。"任东来一肚子气都撒在这一队人身上,纵身跃下来,手中的刀寒光翻飞,所到之处血肉横飞,不断溅上他的脸庞。一个侧身,身前的狮陀士兵看著他俊美的脸庞沾满鲜血,修罗一样,寒光闪过,眼睁睁的看著自己臂膀被他砍下来,自己的咽喉处喷出一股热血迷红了眼......七八个人死死围住任东来,任东来眼角瞥见两个人翻过墙去,心中一急,大喝一声,手中的刀也顾不得防守了,如恶虎一般攻了出去......
隐隐约约叮当声不断,小兰眼看著宋郭氏下身一对小脚丫出来了,鲜血随著孩子小腿的出现慢慢流出,叶笙也知道情况大大得不妙了。
隔著布条嘴里也被咬得血肉模糊,宋郭氏的发被雨淋湿了似的贴在额头上,此时只有一个念头,生下孩子。
"小心......"守在宋郭氏身侧的小兰猛然发现两个人摸进来了,惊呼出声,背对著的叶笙忙转身正对上两个拿刀的士兵。
"果然藏著人。"士兵狞笑著逼近。
"你们别乱来。"叶笙大声说著坐在地上往屋子另一侧挪动,吸引住他们,让他们离小瓜和宋郭氏远些。挪动间悄然拔出藏在靴筒中从不离身的匕首。
士兵欺负他年少,轻蔑地提刀过来,叶笙瞅准时机在背後将匕首出鞘猛地在身前一挥。匕首锋利无比用尽全力之下,那士兵的一个手掌被削了下来,惨叫一声抱住断腕。"杀了他,杀了他!"抱著鲜血淋漓的断腕惨叫著招呼同伴。同伴也红了眼,没想到这个少年居然不动声色地出手,於是提刀扑了过来。
刀锋迎面劈下,叶笙就地一个滚身避开,刀刃砍在地上"!"的一声。屋子里虽然地方宽敞,可是叶笙不敢往另一侧躲,那里还有吓做一团的小瓜和小兰,还有奄奄一息的宋郭氏,那个断腕的士兵又靠在门口喘息著。叶笙咬紧牙关仗著灵活,连滚带爬几次堪堪避过刀锋。
眼见著几刀落空,那士兵有些著恼,手底下越来越快,招招狠毒。"嗯!"叶笙闷哼一声,小腿被削中,鲜血瞬间渗出来,脚底下一慢,眼看著钢刀拦腰砍过来。叶笙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咚"的一声巨响,叶笙一个激灵睁开眼,只见一把钢刀穿过那士兵後背将他牢牢钉在墙板上,再瞧,那断腕的士兵横躺在门口,任东来踏著他的尸体走进来。
宋郭氏目睹刚才一幕全身用尽全力支撑......"出来了出来了!"小兰欢喜地喊。
"姐姐!"叶笙赶紧一瘸一拐地跑过去,宋郭氏下身已被鲜血染红,血水将她身下淡紫色的衣衫染成绛红。叶笙脱下自己的袍子接过孩子割断脐带包起来:"姐姐,是个男孩儿,是个男孩儿。"
一声婴儿清脆又委屈的啼哭划破夜空。
宋郭氏脸上带著痛苦而又满足的微笑,伸出手来想要触碰一下,可是手指只是动了动而已。"辛苦你了。"她微笑著说。
看到她嘴角稍稍牵动,嘴唇动了动却听不到声音,叶笙忍住将要涌出来的泪水抱著孩子将他的小脸蛋凑到宋郭氏头边:"姐姐你看,又白又胖,漂亮极了。"任东来抻头瞅了瞅那个刚出世的婴儿,满头满脸的血垢脸皱皱巴巴干瘪成一团,不由得撇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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