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肚子一直消不下来，你摸摸看。」陈廷彦顺势拉著Jim的手，靠近自己的腹部。
「我现在才发现你夹克跟运动裤都是Adidas。」Jim说道。手抚著陈廷彦的腹部，触感很滑润，「你真的很白！」
陈廷彦带著腼腆，「你可以把拉鍊拉下来啊！」
Jim愣了一下，笑著说：「你还真随便。」
「是随和好吗？哪是随便啊！」陈廷彦有些沮丧地说。随後拱起身，捧著Jim的脸，吻著他，像蜻蜓尾巴轻点著池塘，温柔又轻盈。
Jim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晕眩般的甜蜜。当陈廷彦的手探进他衣内，抚著他腹部，Jim倒吸了一口气，因为冷热的温差，也因为感官上的刺激。
「你打算这样一直看电视吗？」Jim问。
「我都可以啊！」陈廷彦依旧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不过最晚天亮我就要走了，中午要去跟进下线，晚上有个发表大会。」
「你说的是直销？」
陈廷彦跃跃欲试地说：「对啊！你什麽时候要帮我做？」
「我为什麽要帮你做？」
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要求？然而当听见Jim的回答时，陈廷彦只觉有些失望。「我星期天要跟我爸去宜兰拜拜。」
「是进香团吗？」
「嗯。」
「所以你是什麽时候退伍？」
「快了吧！我也搞不清楚，反正就今年，不想去想，反正时候到了就退了。」
「你是连长还是辅导长？」
「都不是，我是排副，负责伙房。」
「你会做菜？」
「除夕那天才弄了三百多道菜......」
Jim用著惊讶的口吻，「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有执照。」陈廷彦扬著眉，「我退伍就要去大陆。」
「去大陆干嘛？」
「考证照啊！」
「所以你打算将来做吃的？」
陈廷彦摇头，「没有，做吃的太辛苦，我想做直销。」
Jim只觉有点困惑，「既然没打算做吃的，那去大陆考证照干嘛？」
「就想去啊！」
「你该不会是因为去参加了直销大会，一堆什麽蓝钻、红钻发表感人的演说，然後就觉得很震撼、很感动，觉得做直销应该不错？」
陈廷彦摇头，「我是有认真想过，觉得现在的景气这样，做直销应该还不错，而且产品真的不错啊！到时候就算自己没做，但还是有很多下线帮你赚钱，不会太累。」
Jim淡淡笑著说：「话是没错，问题是在到达那个境界之前，还是要辛苦一阵子，你以为直销那麽好做？你找的下线每个都很优秀？都会自动百分百投入？」
「这我知道，那你觉得呢？」
「无论做什麽？除了要努力，重点是要有方法。」Jim接著说：「你现在不是在部队，你就可以试试啊！」
「部队不可以兼差，还卖东西咧？」
「分享，分享啦！」Jim笑著说：「送或是试用都ok啊！重点是要因应每个人的需求，做不同的切入，懂我意思吗？」
望著Jim，陈廷彦只觉他彷佛罩上一朦胧但迷人的光晕。自己从小父母亲便离异，所以很早便独立。很多决定，都是因为考量现实之後，不得不的选择。他喜欢Jim侃侃而谈的样子，语气平和但却充满温暖与关心。他不知道今天这次相遇最後会如何？不过，他真的挺喜欢Jim。
「怎麽都不说话？也没反应？」
「我在听你讲啊！你在讲道理的时候，感觉很帅。」
Jim愣了一下，「不管你打算做什麽？总之，要勤劳就对了。」
「你不要因为我胖，就觉得我懒喔！」
「我没那意思。」
再次望著Jim的时候，陈廷彦不由自主地拱起身。欲望确实蠢蠢欲动，但并非一定要达成何种目的的意图，只是想亲近，表达更深的好感与相互归属。
两人在沙发上拥吻，时间的河水里彷佛都是糖，而沙发是漂流在上头的幸福小舟。
「我爱你。」陈廷彦说。
Jim心中虽有欣喜，甜言蜜语的当下，却让他心生警觉。
「你呢？你都没话要对我说吗？」陈廷彦问。
Jim没答话，只是深深凝视著陈廷彦的眼眸，除了深邃宛如湖般的水光，并无其他线索。喜欢一个人应该不难，可是爱呢？爱可能很容易做，也不难说出口，但实质意义应该不止於此。
陈廷彦当然有些失望，不过心中并无撤退的打算。他伸手解著Jim腰间的皮带，然後顺著身体的曲线起伏往上探索。
真的不必想太多，Jim在心中不断告诫自己。时间不早了，天等等就要亮了。他约莫懂得陈廷彦「我爱你」的意思了。那不过是个开启陌生躯体、拉近彼此距离，随後裸裎相对，共同沉浸在愉悦气氛中的咒语。
是开始也是结束，没有其他意义。
来爱吧，亲爱的(04.天亮了)
「进去房间吧！」Jim说。
陈廷彦站起身，双手搂著Jim腰际，像是嘱咐也像宣誓，「你真的想做才做喔！」
「你是不是又要说，你都ok？」
陈廷彦将Jim拥入怀中，然後亲吻。「你都没肉麻一点的话要说吗？」眼眸依旧水亮，闪著殷切期待的光芒。静候的回覆却迟迟未来，有些不平地说：「我有说我爱你耶！」自己的直接告白，Jim至少也该有个回应。
Jim缄默。定定地瞧著陈廷彦。
无声的沉默持续，藉著眼神接触，陈廷彦觉得自己心中有底，还是感受到了。Jim只是没说出口，但他确信彼此的好感应该不分轩轾。「没关系，你下次再说。」
Jim倒是立即有了反应，「我连你电话都没有，还下次......」
陈廷彦笑了，「时候到了，你自然就会知道。」他正为Jim话语中的酸溜口吻有些得意。方才的等待没有白费，谜题依然有解。
两人鱼贯走进卧室，便各自脱掉身上衣物。随後接吻，用手、用舌探索并熟悉彼此的身体。气温有点低，然而被褥够暖，也十分舒适。两人心底的火也异常炽烈。无论是因为欲望？一见锺情？甚至「爱」，都无不可。
「我只有一件事情，另一半如果不做，我会不高兴。」陈廷彦将Jim的头枕在自己臂上。
「另一半」这字眼紧随「我爱你」之後接踵而至。Jim虽然开心，但疑惑仍在，究竟是自己太含蓄，以致进度远远落後？还是这等同一般礼仪，不过是让宾主尽欢的客套话。可以姑且听之，但不必尽信。於是好奇地问，「什麽事？」
陈廷彦甜甜地说：「就是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抱著我。」
「看不出来你这麽黏。」Jim接著说：「应该说体贴才对，问题是，起床手不会酸吗？」
「不会。」陈廷彦拍著Jim的背，「你赶快睡，不然等等天就要亮了，我就要走了。」
「现在睡，等等还不是要起来。」
「你干嘛起来？天气很冷，我自己走就好啦！」陈廷彦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这种感觉真怪，温暖的幸福原来极短暂，天亮了便会消失不见，像露水，他和陈廷彦的关系也是吧？Jim脑中思索著。
「你在想什麽？还不快睡，不然下次不来喔！」陈廷彦说完轻轻啄了Jim的额头。
「我在想，反正你等等要走，还不如早点走，不然等等睡暖了又要起来，会很痛苦。」
「不会！你快睡啦！」
Jim双手撑起，专注地望著陈廷彦。卧室里光线微弱，不过天就快亮了。灰黑的窗帘接缝处，隐约透著光。「你真的还满好看的......」
陈廷彦嘴角扬起，淡淡地笑著说：「我知道，你今天说三遍了，只是我想听的话你一直没说。」
Jim调侃似地说：「说你『小』吗？还是要说你胖？」
「我不小喔！至少比一般人大。」陈廷彦自信满满地说。「说我胖我接受，我是真的胖。」说完，脸上还是笑著。
两人相互凝望许久。「你不是要亲我？我等很久了......」陈廷彦说。
拥吻之後，之前所有的动作，一丝不苟地又重复了一次。时间的河水依旧漾满甜蜜，只是幸福的小舟从沙发移换至床铺，两人的动作更为激烈些，直接感受著、也分享著对方的体温与反应。
「你喜欢逛街吗？」陈廷彦问。
「我比较喜欢逛超市。」
「是吗？为什麽？」
「我一直觉得两个在一起的人，推著购物车逛超市很幸福，像是讨论晚餐吃什麽？要做什麽菜？反正，就感觉很幸福。」Jim想著自己的书里头，不只一次描述过这样的情景，说是自己的想望也好，潜意识的投射也罢。总之，那真的是生活中幸福真切的缩影与表徵。
陈廷彦开心地笑出声，「我也是这样觉得。」随後不自觉地拥紧Jim。
隔了好一会，Jim才吭声，「如果将来有机会，我们就一起去逛超市好了。」
「等我学会开车。」
「跟开车有什麽关系？」Jim纳闷地问。
「你不是不会开车也不会骑车，我如果再载你，还要放东西，我怕你没地方坐。」陈廷彦有点尴尬地笑著说。
Jim淡笑著，「东西多的话，就坐计程车，东西少，可以走路啊！」
陈廷彦认同似地笑著，「那我包水饺给你吃。」
Jim忍不住笑出声，「为什麽是包水饺？」
「从和面、杆面、买菜、弄馅都我来，你才知道我的功力啊！」陈廷彦笑著说：「而且是专门包给你吃的，除了我爸，没人吃过。」
望著陈廷彦既天真又引以为傲的表情，Jim忽然有些莫名感动。无论是真是伪？未来有无实现的可能，这一刻，他是真心喜欢眼前这个人。「你有什麽东西不吃？」
陈廷彦迟疑了一下，「我不吃葱，也不太爱吃水果。」
「难怪你会胖，你不会特别爱吃肉吧？」
陈廷彦笑出声，「你怎麽知道？被你发现了。」
「那我下次水饺可以点素饺吗？」
「可以啊！你吃素的，我吃荤的。」陈廷彦笑出声。「我觉得你很不乖，很爱跟我唱反调。」
「有吗？」Jim笑著说：「你不吃葱，那做菜的时候会放葱吗？」
「当然放啊！很多菜没葱调味不好吃，我还是会用，只是不吃而已。」
四周忽然沉静下来。
「你眯个十分钟，等等我该走了，天快亮了......」陈廷彦说。
「在这睡不是一样？你不是中午才有事？」
「我老爸在家，我怕他起床找不到我。」陈廷彦迟疑片刻之後，忽然说：「你要记得我爱你喔！」
Jim还是没答话，直接将嘴贴近陈廷彦，深深一吻之後说：「我知道，你今天也说三次了。」
「你如果要我留下来也可以......」陈廷彦望著Jim，「你也说一次『我爱你』，我就待到十一点，不过你要赶快乖乖睡觉。」
这比较像是利益交换，而非神圣或甜蜜的承诺。Jim犹豫著，就是无法启齿。
陈廷彦全瞧在眼底，心中有些泄气，带点无奈的笑著，「你快睡。」
「现在走吧！快七点了。」Jim望著床头柜旁的钟，随後迳自起身。抓起了陈廷彦的衣服递给他，「快穿，等等感冒。」
「嗯。」陈廷彦起身迅速接过衣服，随後迅速套上，「我是不是很胖？」
Jim摇头，「你没有很胖，算肉壮。」随後附上一个渴望可以慰藉对方的微笑，「到家打电话给我。」
「你早点睡吧！不用等我电话。」
所以彼此应该不会联络了。两人各自思索著，各自怀抱著一丝遗憾。不过哀愁很淡，一如天光。
陈廷彦发动摩托车，随後戴上安全帽及口罩，露出的眼眸依旧水亮。
又一个彼此无言的时刻。只有摩托车的引擎声轰轰作响。
「骑慢点。」Jim说完之後，便转身走向屋内。
陈廷彦挥手的同时，眼眶中已无Jim的身影。原本想比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忽然觉得索然无味。於是催了下油门，往前奔驰。
Jim爬上二楼，拉开窗帘时，楼下已无任何人影。脑中像是有无限多的事情正回忆著，但又像一片空白。
然而，天真的亮了。
来爱吧，亲爱的(05.内心戏)
「搞什麽东西啊！」陈廷彦没好气地拍打著摩托车车把。他已经来回两次往返於这条相同的路上，总是离自己家有些远，却始终脱离不了Jim的家五百公尺。自己像头颈上自愿被系上绳索的牛，结绳的所在便是Jim的家。
绝非因为欲望上的不满足，一夜情不就这麽一回事？自己也不是头一次。更不是担心无草可吃。忿忿不平的主因，多半是自己难得自愿往颈上套了绳索，连真心都自愿奉上，大胆告白也不只一次，对方明明深受感动却无动於衷。回一句「我爱你」有那麽难吗？
Jim是哪里好？这并非自己第一次「一见锺情」，只不过心知肚明，这一回真的不同。打从见到Jim开始，心底深处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便源源不断地涌出，然後蔓延、扩散，彷佛一切都理所当然。所以自己才会举止失常，简直就把他家当成自己家......虽然没有镜子，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自己约莫知道，自己脸上大半时候都是笑著的。
他其实老早抱定，最好什麽都不做的打算，藉此可以延续一切。只是，实在很难忍。肢体一但有了碰触便难以停止，何况，亲吻Jim的感觉真的很舒服。不单是肉体上的，即便是灵魂也像生了翅膀，有种自由自在、全然释放的快活，所以一吻再吻，最後彼此还是上了床。他所谓的都Ok，服务与奉献的成分多些，所以将决定权交给Jim。因为心里明白，自己其实很喜欢他，所以愿意尊重，可以等待，更乐於配合。
如今回想起来，Jim八成只把这一晚当成是另一次一夜情吧？彼此聊天相处的那些欢愉与甜蜜，在Jim的眼中，或许只是为达目的的必要手段，自己不过是稍有耐心罢了。
雨又开始缓缓地飘著。陈廷彦催了油门，身旁的土地公庙转眼便在身後。远远望著Jim的住所，窗帘遮盖了一切，连一丝灯光都看不见。
「他或许已经睡了。」陈廷彦心中想著。随後一个回转，双手放在自己大腿上，喃喃自语般，「真正的原因应该是自己胖吧！」接著无奈地摇著头。
是啊！他说了好几次自己好看，但也不只一次强调自己胖。「笨蛋！」自己怎会没听出来呢？转头再次望向那幢屋舍的二楼，眼神既不舍也惆怅，停留了好一会儿。
忽然想到手机，「Jim要我到家打个电话给他的......」想到事情仍有转圜的希望与可能，陈廷彦傻傻笑了。拿出手机看了一下，七点三十五分，於是急速骑车往自家前进。
经过一夜的折腾当然累，甜蜜的氛围尚未退尽。不久之前，自己现在躺的床、客厅的沙发，都曾有过幸福的光景。尽管可能是露水姻缘，天亮了，一切便消失不见，然而，曾经发生过的很难说忘就忘。Jim将手机放在另一侧的枕边，方才陈廷彦躺的位置，等待著手机声响，同时回味著昨晚的一切，空气里，彷佛还有他残留下来的气味因子。
气氛美好，亲吻很甜，拥抱很温暖，一切皆趋近完美，只是最後仍然各奔东西。只因自己不够勇敢？少说了所有爱情中虽然痴傻却又不得不说的「我爱你」？无论当下是真心，或是虚情假意？於是一切难以为继？
Jim点了支菸，思绪随著青烟飘渺，时光悄然流逝，心底那种迫不及待等候的焦虑越来越淡，他忽然领悟，「不是这样的。」看了一下手机，七点四十分。如果陈廷彦来的时候花不到十五分钟，回程更不可能耗费更多的时间。何况，他似乎一开始便没打算留下线索。即便自己交代他到家打通电话报平安时，他似乎不以为意。
疑惑一一解开，捻熄香菸之後，Jim脸上露出恍然大悟，却带著无奈的表情，随後苦笑。陈廷彦其实一开始就抱定有一次没两次的盘算，其他都是幌子。算了，说幌子有点失之公允，至少，曾经发生的一切堪称完美，形式上，已臻好聚好散的无瑕境界，就像一场美梦，连自己几乎都信以为真。或许真的就缺自己那一句「我爱你」，否则就算是假戏真做，恐怕连自己也分不清。
还好自己没有因为感动，一时冲动便脱口而出，「我爱你」怎能随意说出口。内心暗自庆幸，随後起身走出卧室，掀开部分窗帘。
马路上的车辆三三两两，但并无等待驻足的身影。「自己究竟在盼望什麽？」Jim不免扪心自问。陈廷彦的来电？还是他出现在楼下？
自己小说里写过这样的情节，只是，现实生活中，应该很难发生。走到浴室盥洗之後，Jim告诫自己，一切到此为止。梦醒了，就该面对现实，接著走到书房将电脑关掉，关闭MSN之前，他不舍地瞧著陈廷彦的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