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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所思 上——by 脉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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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昶对何戎的了解仅限于许璟早先的短短数语,但见面以后发现自己对这个不拘小节的文士颇有好感,立刻生出结交之心。他不再站在门口,而是招呼何戎随意坐,自己也坐下,完全是随意闲聊的姿势。
许璟已无意加入这场交谈,对赵昶说:"我去送士兵名册,还有其他一些琐事,大人尽兴就好。"
赵昶右手架在几上,一派闲适风度,听到许璟说要走忙笑着挽留:"子舒难得兴致这样高,何不尽兴再去。"
许璟看到赵昶说笑的模样愣了会儿神,很快摇头婉拒,再不管赵昶,抱住厚厚一叠书简走出营帐,许琏犹豫少许,也跟了出去。
"阿兄何时认得这样一个人的,既然是同乡,怎么我不认得?"
"有两三年了,那时你还在国都,他也是四处漂泊不定的人,没见过也不意外,这不就认得了吗。"
许琏应了应,再没往下问。等他们把所有事情处理好返回营帐,发现帐中二人神情肃然,许璟并不说什么,只管专心整理案牍。许琏吹了风,额上热度又起,为免许璟担心,悄声回到兄弟二人合住的营帐先行休息。不久何戎告辞,送走他后赵昶若有所思盯着油灯出神,许璟收拾好一切也离开了,赵昶默然坐至有人来催熄灯,这才吹灭油灯,回自己的住所休息。
几天后大军浩浩荡荡直指国都而去, 那场改变平朝国运的战事在后来的史书上以简洁的笔墨开端:"庆宥元年十二月,威武侯刘邵会冯州刺史何竣、参州刺史彭未、东冀太守乔蔚聚众数万,起兵讨梁冲,推刘邵为帅。"其中提到赵昶的部分,只有一句"拜昶为灵武将军。"

5
庆宥二年一月,一个传闻在行进中的刘邵大军中流传开:梁冲得知义军日近,欲迁都东都良秭,并焚毁国都以阻挡大军。
这个传闻过于荒谬,以至起初谁都没有当真,纯粹当作笑话四处流传,只是后来刘邵觉得不祥,严令禁止,传闻也就渐渐平息,。
赵昶也是从旁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转述给许家兄弟以及新以幕僚身份相随的何戎后,三人一笑置之,都说断不会有人干这种与己毫无益处的蠢事,烧毁自己掌管的城池,何况那是平朝国都,万民心向之地。
赵昶发现那异常红光时他率领的部队离国都还有一段距离,红光和冲天黑烟闯入视线范围后,他有一瞬间的迷惑,看看跟随在旁的许何三人,皆是震惊至极反倒面无表情的模样。他的所有表情都凝固在脸上,眼中升起犹甚绝望和恐慌的不可置信和手足无措。本还维持安静秩序的军队在短暂的沉寂后爆出巨大的喧哗,但所有的低语惊呼哭泣赵昶统统听不见,他只是下意识地扬起马鞭,狠狠抽下,风一样朝国都方向奔去。原本冰冷刺骨的风随着他距国都愈近逐渐温暖起来,待国都出现在其眼中后,那风已经是炙热的了。
记忆中那座泱泱风华的大城已看不到丝毫往日风采,宫室豪宅,寻常巷陌,如今都为遮天火焰所笼罩,明显持续了一段时日的火势把所有有形之物毁得面目全非,热浪使方圆几里内的土地上再看不到一根杂草,风声火声间或的坍塌声声声入耳,惟独不闻人声。
"昊天不佣,降此鞠讻。昊天不惠,降此大戾。"叹息被风送到赵昶耳中,他回头,在他对着国都的废墟愣神之际,许璟已经跟在身侧。
赵昶勉强牵动嘴角,笑容却无比凄凉:"原来子舒骑术这样好......"
许璟默然端视赵昶,片刻的对望,赵昶垂眼,稍后再抬起眼来时目光全然变了,他朗朗一笑,扬鞭指向东方,接着许璟未念完的诗念下去:"‘君子如届,俾民心阕。君子如夷,恶怒是违',子舒想说的其实是这四句吧,刚才是我失态了。"
许璟见赵昶恢复神采,显出赞同的神色来:"大人既然明白我的意思,水火无情,不能再靠近了。"
说完这句许璟神情蓦地凝重:"国都被焚,国都百姓无所倚赖仰仗,还请大人说服刘公,好生安置灾民,不枉义军之名。"
但待二人同许琏何戎会合再提起救助灾民之事时,许琏冷笑道:"大人为苍生着想,刘公却未必舍得以巨额钱粮博这个美名。"言下之意,就是即便赵昶见到刘邵,刘邵也不会耗费如此多的心力财物救助国都百姓。
"就算刘公不允,大人不妨试上一试,"何戎建议,"此举对大人无伤,且能赢得美誉,大人何乐而不为呢?"
"仲平此言甚是,大人,事不宜迟,这样的机会,以后怕是难得了。"许琏附议。
正好刘韶传令大军原地扎营,并令所有将领即时赶往中军会合,赵昶走前许琏又叮嘱一遍务必尽快提出安顿灾民、扑救大火的提议,马上的赵昶点头表示明了,许琏不再多说,长揖道:"我等静侯大人佳音。"
赵昶走后,许琏轻咳几声,问一旁面色苍白始终面向国都方向的许璟:"阿兄脸色难看,是不是刚才追得太急了?"
连问几声,许璟就是不开口,视线也未移动半分。许琏奇怪,以目光询问何戎,起初何戎也和许琏一样不解,后来心下明白几分,开口问:"子舒在怨我们?"
许璟身子一晃,依然不做声;许琏恍然大悟,接着何戎的话朝下问:"阿兄是不是在气我们不但不劝大人尽力说服刘公救人,反而教大人沽名钓誉?"
"你也知这是沽名钓誉。"许璟终于吐出短短一句。
许琏摇头:"我知道阿兄如此认定才这么说的。阿兄不明白刘邵的为人,他虽慕美名,却决不会仅仅为美名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爱才好士这样的名声,平日当作点缀可以,若关系到切身利益,刘邵绝对是舍天下人保全自身。就算大人全力说服刘邵,刘邵拿出军粮,国都中百姓这么多,能救得多少,军粮再多,又能救得多久。大人此举并非不救,得了仁义之名,民心所归,士人来投,总有一日,大人能济尽天下苍生,不是强于此时逞一时之勇吗。"
许璟脸色愈加惨白,连嘴唇都失去颜色,笑容却忽然浮现:"文允说得好,你们皆是聪明人,知其不可为就不为,只有我这个迂人,明知其不可为偏要为之,倒叫你们看笑话了。"说完短短笑了两声,只是笑声枯哑,不忍卒听。
许琏脸上同样血色全失,何戎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争下去,但许琏话到嘴边,再压不下去:"阿兄何必这样说。审其时,度其势,量力而为,方为明智。阿兄怨我,怎么偏偏忘了,即便大人有心,在其位谋其事,能做的也只有尽力向刘邵谏言,决断大权,始终还在刘邵手中。"
许璟见往来士卒对他们投以好奇眼光,不愿再争执下去动摇军心,但心中郁郁难平,牵过马翻身而上,随意挑个方向扬尘而去。
"阿兄!"许琏见许璟决尘远去,急得也要上马去追,情急之下咳症又犯,咳得站都站不稳,何戎也慌了,扶稳他后,大声吩咐军士去追已经看不到身影的许璟。
许琏足足咳了半刻工夫才停,一张脸涨得通红,何戎看他好一点,安慰道:"子舒素来自律,现在又时属非常,绝不会走远,我已令人去追,你就宽心等着吧。"
"仲平既知阿兄为人,应知刚才他是伤了心才走的。"许琏惨笑,身形摇摇欲坠
何戎扶住许琏,说:"子舒未尝不知你我所言在此时对太守最有利,只是以这种方式成就太守之名,他就算看得清楚,也说不出口,更罔论去做了。"
"阿兄老是说我不知世事,也不晓得不知世事的是哪一个......只是,知其不可为仍能为之,我着实羡慕。"
日落时分赵昶从刘邵处归来,他的提议果然被刘邵否决,从最早的顾左右而言他,到接下来的直接拒绝,最后更是勃然大怒,指着赵昶怒问是何居心,还是其他人拦住、反复劝解才没有把赵昶逐出中军帐。
何戎许琏二人听完赵昶的叙述,相顾而笑说:"大人之名成矣。"
赵昶也笑,得意之色在二人面前并未刻意掩盖。许琏又问刘邵准备如何应突变的局势,赵昶恢复平常神色,正要开口,四顾一番找不到许璟的身影,随口问:"怎么不见子舒?"
何戎踌躇少许,直言相告:"大人去中军不久,子舒策马而去,至今未归。"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赵昶意料,"没派人去追吗?"
"追了,但都说不见踪影。"
赵昶眉头紧锁,沉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许琏一咬牙,干脆把事情原委全部告知赵昶,赵昶听后沉默良久,始言:"子舒是怀德君子,难以认同也是自然的事。"
"君子道者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璟不才,一无所得。"淡漠的声音自帐门处传来,帐内三人的目光顿时汇在一处,许璟进帐,向赵昶行礼:"若有违背军法处,任凭大人责罚。"
赵昶不以为意,笑着走到许璟身边:"正好在说你,你就到了。来得正好,我才从刘公处回来,刘公下令,明日一早拔营,半月内赶至良秭,与梁冲决一死战。"
何戎问:"大人仍为先锋?"
"今日触怒刘公,前锋改由刘公麾下山朴担任。"
"倒也是好事。刘公见国都被焚,恐怕气得不轻吧,他一怒就方寸全无,不听人劝。半月赶至良秭,梁冲以逸待劳,而我军士气到那时怕是再不比现在,此战悬哪。"
许琏所说,正是赵昶担心的,但事到临头,多想无益,反而看得开了:"兵贵于奇,现在分析利弊也无益处,梁冲尽失民心,只要刘公谋略得当,我方胜算更大。"
这话引来众人沉思,赵昶并不急着在今晚得出什么结论来,于是说:"明日天不亮就要出发,今天变故又多,你们还是早点休息吧。对了,子舒且留一步。"
许璟脚步已迈,听到赵昶叫他不得不留下,室内很快只余下两人,赵昶微笑:"可愿与我四处走走。"
策马至白天所到之处,夜色下火中的国都更加刺眼,红光更是映亮半壁天空,两人的目光都牢牢盯在废墟上,还是赵昶打破沉寂:"子舒下午为何离开?"
"......与文允言语不合,一时失律,请大人恕罪。"
"我知你有所不豫......"
"大人,"赵昶的话被许璟飞快打断,"原委大人既知,我也不多多言。文允仲平所言是上策,欲成就大事者,不应为小节束缚,是我过苛。"
"不。"
一个不字引得许璟扭头,赵昶盯着远处的国都缓缓开口:"救助灾民,本是义不容辞之事,只可惜我有心无力,若有刘公的兵力,天下断不会如此。梁冲焚国都迁天子,为‘权',倚靠的也是‘权';刘公名为举义兵讨叛逆,说到底,还是‘权'。破也好,立也罢,皆赖权柄。纵然我志在匡济苍生,但手无实权,纵然说得再多,做得再好,到最后,也只是替他人做了嫁衣。权自何来,民心、兵马、银粮、贤才。"
说到此,赵昶转头正视许璟:"子舒,你可懂我?"
赵昶的脸一半被火光染红,一半没在暗处,但眼底腾起的亮光,令人不由屏息。许璟对上赵昶的目光,那个与自己相隔盈尺的年轻男人面容冷峻,浑身上下每一寸都散发出惊人的威严和光彩,就像远处正在肆虐的大火,可还要高,还要亮。
蓦地风起,火借风势愈盛,看去如同一根连接天地的光柱。许璟模糊想到:这场火烧到最后,烧掉的,到底是一国之都,或是平朝的基业,还是......这持续已久的乱世。
两相对视中,他觉得自己点了点头,但实际上他知道无论自己是否点头,他都已经把自己的决定,清晰地传达给了对方。

6

相较国都,良秭傍山,可攻可守,所处地势远比国都有利,刘邵大军在二月抵达之后,试着攻了几次,均是无功而返,还折损不少人马。刘邵眼见攻下良秭、大胜而归的希望短期内无法实现,越发固执己见,不管手下谋士如何劝说,就是抱着与梁冲耗到底的决定不放。
但凡还懂得一点兵法的人对刘邵的这一决定都是嗤之以鼻加无可奈何,何戎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若敌弱我强,此法或可行之。而今敌我相持,敌以逸待劳,坐镇东都,据长山之险,我军千里奔袭,劳乏不堪,士气消竭。当今求胜之道,惟出奇兵攻其不备矣。"
赵昶把何戎的原话转述给刘邵,奈何刘邵听后丝毫不为所动,一味声称:"我等举义师之名来讨梁冲,现在虽相持不下,但只需假以时日,义军之名遍达海内,良秭百姓不堪梁冲暴虐,自然心向义军,那梁冲大事去矣。"
赵昶本还维持谦恭,到最后实在忍不住,问刘邵:"刘公莫非想不战而屈人之兵?"
他的口气倒还恭敬,只是如果刘邵稍加注意,绝不会忽视掉赵昶眼底的讥讽色彩。但在刘邵耳中,这句话实在是句恭维,他捻须长笑道:"成昱深知我心啊。"
纵然起先赵昶有再多的话,听到这里也就什么都不必要再说了。
一旦决定打持久战,刘邵传令全军,在良秭外二十里处安营,严令坚守营寨,不可擅自出击,并封锁除长山一侧外所有与良秭相通的道路,以图斩断良秭与周围其他地区的联系。
两军相持月余,良秭城内似乎一切正常,倒是刘邵大军的军粮出现了短缺的预兆。冯州刺史何竣、参州刺史彭未、东冀太守乔蔚虽然手下兵士众多,但既无甚实战经验,又无合同一致之心,只是盘算着如何尽量多地保全自己人马又可得胜。刘邵的不出战政策反而合了他们的意,一日一日,聚在一起饮酒聊天,空谈抱负打算,全然的太平盛世景象。
赵昶心知如此下去义军连全身而退都成未知,故每次见到刘邵,皆言战事。 刘邵对此建议置若未闻,义军中其他人等也不发任何看法。一日赵昶再提出战,刘邵面色变了几变,最后皮笑肉不笑地从牙缝挤出一句:"大军作战,需考虑之处甚多,如今敌我情势混沌未明,贸然出战的结果,一个月前成昱不也看到了吗。"
说完见赵昶默然,以为是自己的话产生了效果,宽厚笑道:"成昱莫要心急,再等上一等,我已收到亨州刺史邹挺的信函,他说半月之内将领兵与我回合,既然一个月都等下来了,再半月又何妨呢?"
赵昶眉头一动,正色道:"先前败绩,盖因诸位各自为战,不肯同心协力。亨州距此就算是快马也要十日开外,邹挺大军怎能在半月内赶到?梁冲虽据长山之险,但其焚毁宫室,强迁天子,天下震动,不知何去何从,民心丧尽,正是天要亡他。刘公以义名领军起,如今迟迟不动,岂非失天下之望,又负刘公素来义名吗?"
语音一落,中军帐内再无一点声音,所有人的各色目光都投在赵昶身上。赵昶眼中只有刘邵,见他面色铁青,知道自己反复说"名",实在是踩到刘邵痛处,但现在时势紧迫,再顾不得这些。赵昶心下一横,继续肃容说道:"刘公既有匡扶海内之心,应知此战后,天下势定矣。刘公,若再迟疑下去,徒然让天下人耻笑。"
啪的一声,刘邵站起来一脚踢飞面前的矮案,矮案翻滚到赵昶脚下,赵昶看也不看,负手昂然平视前方。刘邵气得浑身哆嗦,环顾四周,见诸人表情各异,还有不少面露赞许之色,好像就在印证赵昶方才说的"为天下耻笑"。刘邵脑门窜上阵热气,抽出挂在壁上的佩剑,直指赵昶,颤声怒道:"你动摇军心,若不杀你,何能服众!"说完当真从帅位上冲下来要刺死赵昶。
赵昶神色无异,动也不动,毫无无闪避之意;其他人这时反应过来刘邵已经气得发疯,劝的劝,拦的拦,拉的拉,躲的躲,一时间原本肃穆的中军大帐混乱不堪,声音鼎沸,好像一锅烧开的粥。隔着其他人冷冷审视虽被拉住但仍叫嚷着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刘邵,赵昶脸色苍白,可心底是从未有过的清明,很多以前不愿想的事到了这一步也由不得他想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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