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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心诀——byLucifer&伦琴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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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身体怎么冰成这样!"他抱住沐悠狐,痛心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你说话呀!"
旁边的绝迎璧有些看不过去,出声提醒:"哎,他不会说话了,你没发现吗?"
话音未落便射来蓝瑕瑜利箭般的目光,绝迎璧被盯得心里发毛,还是犟着一张嘴申辩道"干吗这样看我,他是不会说话了嘛,而且还失忆呢,无论是谁都不记得了!"
蓝瑕瑜这才发现沐悠狐看他的眼神浑浑噩噩,十分陌生。他不信,拉着他追问:"小狐,你仔细看看,我是蓝瑕瑜啊!"
沐悠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像是思索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垂下眼帘。
蓝瑕瑜顿时退了一步,不敢置信的愣愣站着,忽然眼色一沉疾步往外走,却在门口被不知何时回屋的龙熙烈拦住了去路。
"你去哪里?"
"去找寻漠然算帐!我非要寒漠宫上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准去!"龙熙烈双臂抱胸,门神般堵着他。
"闪开!别以为你百毒不侵我就奈何不了你!"蓝瑕瑜咬牙切齿,艳丽的容颜杀气腾腾。
"你杀尽寒漠宫有什么用,悠狐会痊愈吗?现在不是去寻仇的时候,!你要真为悠狐好,就先想想怎么治好他!"
蓝瑕瑜死瞪着龙熙烈,半晌才忿忿不平转回身去,态度已不似刚才嚣张。
见他不再卤莽冲动,龙熙烈又道:"悠狐经脉尽伤,身子才无法聚热,恐怕是医不好了。还是找找有没有法子治他的失忆失语之症。"
"苗疆奇物众多,一定有可以治好他的医师!"
听他言下之意是要带沐悠狐前去苗疆,龙熙烈叹气:"以悠狐现在的状况,还没出回鹘就支持不住了,如何去苗疆?目前只能让他在此静养。"
蓝瑕瑜左右思虑,虽不甘愿,但碍于事实也只得认同。
就这样沐悠狐还是留在了汀兰家,那趟外出的结果就是风邪入侵病了数日。直到大致无恙后,蓝瑕瑜才动身回苗疆为他寻医问药。龙熙烈则告诉他很多曾经的事,只是关于从蓝瑕瑜处得知的寻漠然的事,他只字未提。
聪明人会知道话该讲不该讲,有些恩怨纠葛,只有自己明了,外人实在不足为道。
沐悠狐虽没有恢复记忆,依然记下了不少往事。他看得出龙熙烈隐瞒了某些事,但既然他不说,他也不多问。该知道的迟早会知道,急着追问,别人为难,自己也尴尬,又何苦?反正世事总是多变得令人促不及防。

这天喝下药,沐悠狐忽然眼前晕眩,熟悉的事物渐渐模糊,再仔细看时,已是身在一间偌大殿堂里。他吃惊地环顾着伸手探去,器物门柱时近时远,恍惚一场海市蜃楼。
突如其来的幻觉像作茧的丝层层编织,他却全不反抗的自缚其中,浅意识里记忆的碎片蠢蠢欲动--他认识这地方,可是记不清;他迫切地需要答案,而答案需要寻找。
正收拾屋子的汀兰和绝迎璧看见沐悠狐失神的下了床直往外走,中了邪似的叫他也不应,不由面面相觑。汀兰心下害怕正要拉住他,却被一旁的龙熙烈伸手拦下。
沐悠狐的状态应该是陷入了幻像,身为"神算"的他莫非预感到了什么?龙熙烈一思及此,立刻尾随了上去。绝迎璧和汀兰不敢等,也跟了出去。
脚下如踩云雾,步履并不稳健,明明街上路人喧嚷,在他眼中却只有空荡荡的大厅回廊,不断在人们厌恶的眼神里东碰西撞,还是无法停止的走,仿佛看见的一切都有一种力量在牵引着他前行。终于,见到了一个人,傲立在遥远的前方--
一个看不清长相的男人。
脚步却连同心跳无预兆地加速,奔向那个飘渺的身影,急促的喘息声加杂着刺耳的耳鸣充斥着听觉,越是接近就越是几欲逼人疯狂的惊恐。刹时无数残破的印象在脑中一闪而过,错乱的幻觉在摇晃,在重叠,一点点拼凑出一张逐渐清晰的脸。
剑挑的眉,墨染的眼,坚毅俊朗的线条,勾勒出深沉冷漠的容颜。
一瞬间,幻像粉碎如脆弱的气泡,赫然出现在眼前的是匆忙的行人,喧哗的街市,最醒目的还是那个幻像下的男子,真真实实的揭示着最后的答案。
他迟缓下来,一步步,犹豫着靠近。颤颤地伸手去碰,生怕那只是个太逼真的影,却突然头痛欲裂,未触及便栽入一片黑暗,没了知觉。
一个箭步将软软倒下的那人迎入怀中,抑制不住的狂喜。远离寒漠宫数月,亲自踏足西域只为寻他的踪迹,却在路经这不起眼的小镇时,杳无音讯的人奇迹般的站在前面!
沐悠狐,我知道你活着......我终于,找到你了!
见到寻漠然确实令尾随而来的龙熙烈大吃一惊。不明情况的汀兰只道那男人陌生,急着上去救人,却被龙熙烈一把拉回。这时寻漠然却将沐悠狐横抱在怀向他们走来,视线扫过汀兰和绝迎璧,落在龙熙烈脸上时意外地眯起,继而冷漠地问道:"他住哪儿?"
简单但气势压人的命令。龙熙烈想了想,还是不去计较,转身往回走,几人将寻漠然带至汀兰家中。沐悠狐诊治过后安安静静地睡下,汀兰和绝迎璧出去煎药,剩下龙熙烈若有所思地看着床边的寻漠然,决定打破沉默。
"你和悠狐的恩怨我不清楚,但身为寒漠宫之主亲自来找人,究竟是何用意?"
"他是我的人。"轻理着沐悠狐颊边的乱发,一句独占言语由寻漠然说来极其自然。
"是么?那不妨告诉你,坠崖后悠狐忘记了一切,也失语了。"龙熙烈神情严肃,直接道,"这都是拜你所赐,请你放过他吧。"
寻漠然一惊,默默看着沐悠狐许久,才直视龙熙烈强硬地说:"放手?不可能!"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再留你伤害悠狐!"
听出他话中冷冷杀意,寻漠然冷笑起身,眼对眼的站定他面前,虽不说话,但不屑的挑衅之色分明写在脸上。龙熙烈蓝眸中靛色暗沉,一时剑拔弩张,静默之下两人戾气风起云涌。
正对峙不下,绝迎璧掀开门帘拿药进来,无不奇怪的看着在场僵持的两人。
"叫你们照顾人哪,大眼瞪小眼的做什么?人醒了也不懂嘘寒问暖......"
说着扶起不知何时醒了的沐悠狐,一勺勺喂他吃药。唉,他绝迎璧好歹也是个少爷,怎么老要伺候别人,真苦命哦!
想着沐悠狐莫非听到了他们刚才的谈话,两人的视线同时投向床边。寻漠然微微皱眉,坚决道:"我要带他回寒漠宫。"
"近来悠狐身体有所恢复,我想他应该随我们回杭州。"龙熙烈接着提议,瞥着寻漠然故意和他唱反调。
"不行!"刚进屋来的汀兰听见了,插到他们中间说出自己的看法,"在雪完全调养好之前,必须留在医馆!"
于是又形成了新的对峙关系,互相以气势压制,三足鼎立一片硝烟弥漫。
"争什么!何去何从是你们说了算的吗?"看戏的绝迎璧翻了个白眼,暗骂一群糊涂蛋,什么叫旁观者清,指的就是他咯!
遂转向床上的人,绝迎璧问:"沐悠狐,他们说的你都听见了吧,你自己决定跟谁去!"
沐悠狐慢慢抬头,看看绝迎璧,再看看另外三个人,合上了眼睛。片刻又睁开,视线直直落在了寻漠然的身上,果断得让其余两人都惊讶不已。而他所选择的男人笑了,嘴角上的自信好像早就知道他的决定。
其实沐悠狐很清楚,即使自己选择的是别人,那人也会强行将他抢回去,因为他的自信里正隐藏着这样的霸气。说不上为什么会了解,他甚至不了解自己为什么毫不迟疑选择他,若真要说,只是感到突然的幻觉和只字片语的对话,都证实那个人拥有他最想知道的秘密。
他想知道他们之间的过去,这就是理由。
第十一章
次日,他由寻漠然抱着离去,终究谁也没有阻拦。重回到那个幻觉中曾见过的宫殿,安定在说不上是熟悉还是陌生的感觉里,晃眼就是三个月。
近七月的天气已不能用暖和来形容,但沐悠狐特殊的身子还需要揣着银蓝的暖炉包维持体温。一边靠在椅上养神,一边看无辜的火狐曜儿在地上打几个转,又跳上他的膝盖挠他手里的暖炉,明显是在跟这个抢了它地位的热包裹争宠,最后委屈的无功而返,不一会儿又不死心的卷土重来。就在一次次忍俊不禁的逗弄里,欺菲推门而入。
自从沐悠狐回来以后就住进了寻漠然的居处,白天寻漠然不在的时候,他就会来陪沐悠狐。经过精心调养,沐悠狐的情况比三个月前乐观很多,虽然还不能说话,但能想起一些零碎的事,几乎都是关于杭州的生活回忆。为此他绞尽脑汁给沐悠狐讲以前的事,而寻漠然得知后,也开始千方百计的送来有关江南的东西。
精致的丝绸织物,香酥的南方糕点,昨天下午甚至出现了此处罕见的藕粉,环视着房间想今天又有什么新花样,欺菲走近桌边的时候闻到了一种久违的清香。吃惊地端起桌上的茶盏一尝,哑口无言。
纯正的西湖龙井。竟然连这都弄得来,恐怕是废了不少功夫。但披上羊皮的狼依然是狼,就算沐悠狐忘记了寻漠然的本来面目,他可永远都记得。欺菲绝不认为他善待沐悠狐,这么处心积虑的讨好行为实在居心叵测。忧虑地看着手中碧绿的清茶,也无端思念起离开很久的杭州来,都是因为那可恶的男人,让他们曾经最幸福的生活同现在无人的映荷轩一起荒芜。
"沐哥哥,若我们能回杭州多好,像以前平凡安详的生活,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沐悠狐笑起来,伸手摸摸欺菲的头,发觉他好像又长高了。近来终于恢复了对这孩子的记忆,还隐约记得他口中所说那个位于江南遥远的家。印象里是一处靠水的庭园,荷花的浅香四处飘溢,似乎一草一木历历在目,爱极了的风雅避世。曾听说一个人即使忘了所有事,也不会忘记自己家的模样,如今才知不假。
眼底流过一丝苦笑,没想到自己原本的家,如今却变成了一个向往的地方。
现在身在寒漠宫,欺菲对寻漠然总是露骨的敌意,每每形容他十恶不赦,可那人待自己是万分的好,虽说对他的记忆依旧是空白,但始终不能和欺菲所说的联系起来。
唯独记起了寻潇然,一个连容貌也没见过的女人,也是寻漠然最爱的女人。本来没理由会想起的名字现在挥之不去地在脑海里回响,为什么?因为她是寻漠然的姐姐,欺菲的母亲?除此之外,他对她一无所知。这回忆,到底预兆着什么?
之后没有继续去想,因为每每想事太久,就头晕目眩,那样难过的感觉,直入心间。

寻漠然渐渐发现,自己越来越宠沐悠狐了。不由自主对他的疼惜,已经慢慢偏离单纯想要补偿他的苦的初衷。知道他想起以前的事,特地找来各种江南的物产给他,只为见他看到那些故乡事物时,极美丽的会心微笑。甚至每天晚上搂他睡也变成了习惯,喜欢让他分享他的体温,暗暗又下定决心要在治好他的同时养胖他太过单薄的身体。
每当沐悠狐在身边的时候,骨子里的冷漠总在慢慢融化,仿佛卸下了一切重负的舒畅安心。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是什么,他却从未仔细去想。
就像此刻,空闲下来就无端的想去看他,于是一路匆匆回房。进了屋,发现今天欺菲难得不在,沐悠狐独自一人靠在窗边遐想着什么,好像并没意识到有人出现。寻漠然不动声色的靠近了,才发现书案上铺着一笺纸,用淡墨描了一朵荷,随意地提着唐人的诗词,笔迹尚新,还渲染着丝丝浅灰的墨香。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白居易的《忆江南》。不是第一次读到这首词,却是第一次看见他的字,端正秀丽的行楷,雅致如人。
"想家了?"
转头问捂着暖炉看风景的沐悠狐,回答他的只有一个不明所以的微笑。寻漠然皱皱眉,竟感到些许不爽。不管是以前针锋相对还是现在失去记忆,他唯一念念不忘的只有他的江南,难道自己在他的心目中,真是如此不值一提?
迈步同站在窗前,微恼地望着他的侧脸,沐悠狐依然保持着不理不睬的态度,痴痴看向不知名的远方,久而久之,寻漠然再大的脾气也对他这付无辜的模样无可奈何起来。要怎么生气,他是因他失去了记忆和语言,而他还在嫉妒他至今少得可怜的恢复,谁也怨不了。
由此突然想起,很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那圆润沉静的音色,无论是平时似水流淌的柔和动听,或是被情欲撩拨的沙哑性感,如今都令他怀念不已。
牵起沐悠狐的手,他低低地叹:"悠狐,我欠你的,要如何才能还?"
沐悠狐这才把视线落在他脸上,缓缓摇头。寻漠然似乎想起了什么,眉梢扬起神秘的色彩,拉着他道:"我给你看个地方。"
于是沐悠狐随他走,绕过南苑小居,后面竟有一潭清池,彼此相接的荷叶遮盖了水面,连成碧波起伏,荡漾着满眼的绿意--这居然是个荷池,亭亭摇摆的荷叶终于不只出现在梦里水乡,无比欣喜从心底洋溢到沐悠狐脸上,快乐的笑容那样自然地绽开在唇角眉稍。
"这荷池是潇然建的,她也极爱荷花。只是天山地寒,这些荷花由她栽下至今,从未开过。" 寻漠然回忆着说。
要生在温暖南方的荷花开在干寒的西域,简直是异想天开的事,寻潇然却始终坚持种养。许多年来他不解她的心思,而现在体会到,原来一个人对于喜爱的事物,真的可以等,不管用多少时间和努力,也心甘情愿。望望身边欢喜地摸着荷叶的沐悠狐,他的眼神深沉。
如果这是潇然的遗言,那么他懂了。他不是个有耐性的人,不过为了沐悠狐,他会等。
"你别离开我。"
淡漠而认真的话语听在耳里,沐悠狐一愣,即而被扣住下颚转过了脸。眼中寻漠然的表情并没有太多变化,正注视着他低声道:
"留下来吧,我可以允你一件事,任何一件我能做到的事,只要你能留下来。"
沐悠狐像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呆呆地没有反应,任后来寻漠然的唇压上他的唇,将一个轻触加深为火热的吮吻,再由一个吮吻演变为深夜一次悱恻的缠绵。
身体被私密的抚摸却无半点排斥的反感,证明早在记不起的曾经就已习惯这样的亲昵。然而即使如此,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拥抱,仍是件辛苦的事。疼痛的呻吟周旋在喉间无法发出,只好化做汗水浸透身躯。当寻漠然怜惜的吻落在他紧锁的眉上,一场百感交集的泪水在心底无声蔓延。
他不要他允诺什么,也不要他偿还什么,他已不想追究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至少现在,他正堕落在这悖理的关系里无法自拔。经历大半年的相处,冷酷的寻漠然只对他出奇的温柔,无微不至的贴心关怀纵使是铁石心肠也不会无动于衷,更何况他也只是个凡庸的血肉之躯,经不起诱惑的上瘾沉溺。
明知道不应该,偏偏把持不住,他是爱上了他啊。可是层层伪装之下的惊惶在今天的荷池边被一语点破,终于知道自己记起寻潇然并不是出于什么预感,纯粹只是浅意识的嫉妒,不由嘲笑付出了一切的他还是什么都不算。因为那个人要的,或许只是第二个寻潇然。

此后,记忆就停留在目前的阶段,再没进展。沐悠狐并不在意。他已经累了,万事不能强求,现在的生活若比过去快乐,又何必去苦苦追寻那痛苦的部分。
时间走到这年的最后一月,万物肃杀,他的健康状况开始大不如前,就算没有用脑,头还是会时不时的疼痛。只是他忍着没有说,在依然混乱的人际关系里,他不想为此多生事端。如果说长此下去会病死,那么他只希望可以安安静静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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