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他为难的道, "我什麽都可以答应你, 就这个不行."
"那你滚! 滚!"我推开他趴在床上哭得踹不过气来."我不要看到你!"
科菲安萨叹了口气, 揉揉我的头发说:"我先出去. 你冷静一点, 我迟些再过来."
我在床上哭到睡著, 醒了之後已是华灯初上的时刻. 看著窗外接近尾声的暮色, 我的心充满了悲伤与孤寂.
壁炉里的火还在霹雳啪啦的跳动, 但我依旧觉得冷得受不了.
好讨厌... ... 我不要独个儿待在这里. 抹了抹眼角的泪滴, 我仅著了件单衣就下了床.
我想去找科菲安萨, 和他吵吵架也好, 再一个人继续留在房间我会被伤感的情绪所淹没.
走廊上向著我脚步的回音, 冷空气钻进我单薄的衬衫里, 令我不禁缩了缩脖子. 正犹豫著要不要倒回房取外套, 却在转角处和一个人不期而遇.
绿眼在烛光照耀下微光闪闪, 绝色的丽人脸上有著一现即逝的怒容. 爱丝冉沙就这样悄生生站在我面前, 完全没有移动的意思.
我勉强打起精神礼貌的点点头, 绕过她准备快步逃离现场. 在她面前我像个罪人, 实在没有必要留下来自取其辱.
"维维,"爱丝冉沙叫住我."过几天我就回去了."
"回去哪里?"我不解的回过头.
"安撒要送我回月落谷, 他已经正式向我哥哥提出离婚的要求."
什麽?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
"爱尔叔叔不会同意的!"我脱口道.
"没错, 这会导致月落谷和格鲁斯交恶, 甚至发生战争."爱丝冉沙玩味十足的睨著我. "尤其... ...不用多久, 大家都会知道他再娶的对象是谁."
不会吧... ... 我的脸色简直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他不会公开的, 这对他又没有好处... ..."
要不当初他何必安排我假死的那出戏码 ?我可怜的自我安慰.
"呵呵, 他的确打算这麽做."爱丝冉沙淡然道."他似乎很有把握你父亲会答应这件婚事."
下意识的摸摸腹部, 我终於明白科菲安萨打的是什麽如意算盘. 难怪他这阵子执著於让我怀孕的事, 若是我真的怀有他的子嗣, 格鲁斯的继承人, 那麽全世界就都没有反对的馀地了.
想到我父亲, 爱尔叔叔还有特雷洛知道我和科菲安萨之间关系後的反应, 我局促难安的咬紧了下唇.
爱丝冉沙向前一步, 伸手抚上我的脸.
"维维, 看看你, 怎麽眼睛红红的? 刚哭过了麽?"她的嘴角牵起一丝笑容."安撒为了你, 可是不惜付诸一战哦. 先是铲除教廷的人, 再来... ... 他会对付你父亲的领地. 西达的商业发达, 军事力量则远远不及格鲁斯. 我几乎可以预见你父亲拒绝他的後果会是如何了. 维维, 全西达会因为你而生灵涂碳... ..."
"不! 他不会这麽做!"我挥开她的手, 拼命摇头.
"你第一天认识他麽?"爱丝冉沙讥讽的眼神刺得我浑身发麻."他会不断以你做藉口, 扩张他的势力, 歼灭所有他视为有威胁性的... ..."
"我不要听, 你不要说了!"我面如死灰的制止她, 心里头已是信了七八分. 我维拉诺何德何能, 要说科菲安萨这样的一个人所作所为全是出於爱我, 那才奇怪!
"好, 不说不说. 不过... ...有个消息你一定有兴趣."
"没兴趣."我转身要走.
"特雷洛现在人在这里."爱丝冉沙用她的话在我身後投下一颗炸弹."就在南翼的客房."
"他... ... 怎麽会来?"我的脚步马上生了根.
"特洛肯的领主病逝, 他来报丧."由於背对著她, 我没有看到爱丝冉沙脸上那复杂的表情."我可以安排你们见面."
第三十六章
心心念念的人总算可以见到面, 我的喜悦可想而知. 等在落日後的茫茫夜色里, 屏息看著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向我一步步走来, 我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的笑容.
恍如隔世的相见, 我的第一句话却是询问别人的近况.
"奥利亚好吗?"
"他来到特洛肯见不到人, 几乎要急疯了."特雷洛在我面前站定,"要不是我劝著, 他立刻就要来格鲁斯找你."
"叫他不要来,"我低下头研究自己的鞋尖."既然科菲安萨有心放他离开, 就不要再自投罗网了... ..."
想必是科菲安萨撤走了追兵, 不然他也难以安全抵达特洛肯.
"维维... ..."
我应了一声, 但始终没有勇气和他正眼对望. 总觉得有什麽不一样了, 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到单纯的从前, 至少... ... 我不是过去那个单纯的我了.
"你掉了东西吗?"特雷洛的声音里隐约带著笑意. "为什麽老盯著地上?"
"我... ..."
特雷洛没有让我把话说完. 落在他坚实的怀抱里, 我来之前一直告诉自己要忍住的泪水终究是溢了出来.
没错, 我是掉了东西. 我的心遗漏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如今不管怎麽找, 都找不回来了.
人事全非, 我再也没有了当初那份心情.
"维维, 别哭... ..."特雷洛拭去我的眼泪, 咬牙切齿的说:"我会让科菲安萨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一定!"
"算了, 我无所谓."一个赫尔特的下场已足以使我心惊, 我实在受不了再看到所爱的人因为我而受伤害."我只是非常担心西达的家人, 麻烦你帮我传个话, 请他们务必要冷静, 不要中了科菲安萨的挑衅, 引发不必要的纷争."
"居然用 ‘麻烦'两个字... ...你和我说话怎麽变得客气了?"特雷洛不满的打量我.
"都这种时候了, 别闹好不好?"我焦急的道.
"不要紧张, 五天後各大领地的统领会在 ‘审判之殿'聚会, 到时你可以亲自跟你大哥说."
"审判之殿?"我张大了口. 科菲安萨倒底要干嘛!"他不会是准备... ... 准备要 ... ..."
"就像你想的,"特雷洛帮我接了下去,"他要当众解除婚约."
我呻吟一声, 抱著头蹲了下来.
他是嫌我的处境还不够尴尬吗?
如果整件事不是发生在我的身上, 如果我和他两人是深深相爱的, 也许我会认为这很浪漫, 并为他不畏世俗的勇气折服. 在两个大前题都不具备的情形下, 我只会觉得自己像个滑稽闹剧里的丑角, 既可悲又无奈.
特雷洛跟著我矮下身子, 轻抚我的背以示安慰.
"维维, 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相信我."
相信我 ... ... 呵, 我忘了科菲安萨逼著我喝下那个怪药时也叫我相信他; 那时我的人生经验尚浅, 不知道男人搬出这句话时就表示他在撒谎.
然而, 他是特雷洛啊, 我自小恋慕的对象, 就算现在我对他的感觉不复从前, 他依然是像兄长一般的存在, 我没有道理不相信他.
"维维, 你看你, 冻得脸都红了."他怜爱的拉起我, 搓著我的手."来, 喝点酒能暖暖身子."
为了避免他见到手上的戒指, 我今天特地戴著厚厚的手套, 其实没有他说的那麽冷, 不过我不忍拂逆他的好意.
"一点点就好, 我酒量不行."我接过他递来的随身小酒瓶.
"你要多喝我也不给, 免得待会儿要抬你回去."他摸摸我的头.
模仿那些豪迈的战士, 我就著瓶嘴喝了一小口, 不熟悉的烈酒味立即呛得我咳嗽起来.
特雷洛笑著拍我的背, 我们又说了一阵子话, 之後在爱丝冉沙的再三催促下依依不舍的道了再见.
回到房间, 我感觉脚步有些虚浮, 头有点痛, 以为是喝了酒的关系, 我也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洗完澡从浴室出来, 四肢百骇窜流的疼痛才让我察觉不对, 在我明白发生了什麽事以前, 我已经不醒人事的晕死过去.
第三十七章
我在绵延不绝难以忍受的痛楚中悠悠转醒, 腹内好像被人四分五裂的剧痛令我不由自主的屈起身.
"维维, 听得到我说话吗?"映入眼帘的是科菲安萨忧心如焚的面孔, 我勉力张大眼睛, 见他正坐在床缘, 拿著手帕为我抹去额头不断淌下的冷汗.
我朝他微微颔首, 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告诉我, 你哪里痛? 你今天吃过什麽喝过什麽?"他紧紧握住我一只手, 像要把力量传递给我.
没有什麽特别的啊... ... 努力回想, 然後我摇了摇头.
"全身... ... 都痛... ..."我只能发出猫叫般的呜咽.
"快一点! 你们没有看到他很难受麽?"科菲安萨抬起头大吼, "还没有头绪吗?"
这时我才注意到四周有七八个人, 穿著象徵治疗师身份的绿色衣服, 正愁眉苦脸的围著我.
"大人, 这是很古老的毒药, 毒素侵入脏腑, 中毒的人会慢慢内出血至死 ... ..."
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我的症状, 由於耳鸣的厉害, 我也没有听全, 到後来疼痛超越了忍耐的极限, 我的神志已无法维持清醒.
科菲安萨按著我激烈哆嗦的身体, 我觉得一股气血上涌, 腥甜的液体争先恐後的流出了我的嘴.
周围的人一阵骚动, 科菲安萨抱住了我, 有人拿浸湿的巾帕给我拭抹, 从我被汗水模糊的视线望出去, 可以看到那片白色的布料在瞬间染上鲜丽的红晕.
"还有多久时间?"科菲安萨问.
"一天... ... 最多两天 ... ..."
"解方呢?"
"目前没有... ..."
昏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 意识游离时我听到科菲安萨在骂人, 接著脚步声陆续的离去, 之後是很长时间的一段寂静.
不... ... 不要丢下我... ... 我著了慌, 在黑漆漆的空间里无助的挥动双手. 我不喜欢一个人被留下, 这个地方什麽都没有... ...
"维维, 维维... ..."
我猛地睁开双眼, 发现自己靠在科菲安萨的怀里.
"我睡著了吗?"我气若游丝的动了动嘴唇.
"嗯."他一手顺著我的长发, 一手贴著我的小腹输入治愈之气, 减轻我的不适.
"我... ...就快要死了吧?"
"你不会死的!"奇怪得很, 他看来好像比我还害怕, 我可以感觉到他的手在发抖.
死并不可怕, 不过我没想过死亡会这麽痛苦. 这天杀的痛, 我全身的骨头彷佛都痛散了. 教廷的人曾诅咒我下地狱, 真是灵验呐.
"不要难过, 人的生死由神来决定... ..."虽然有些话我永远也不会对眼前的男人说出口, 可是他现在脆弱的模样让我忍不住想要安慰他.
"谁都不能从我手里抢走你, 神也不例外!"科菲安萨恢复一贯的桀骜, 难得激动的神色却使他更似一个倔强的孩子, 一个愤世嫉俗, 孤伶伶面对世界的孩子.
而我还没有告诉他 ... ... 他不是孤独的.
张了张嘴, 热流迅速的堵住了喉咙, 我哇地喷出一大口血.
掉入黑暗前, 有个声音喃喃在我耳边说:
我不会让你有事, 哪怕用我的命来换... ...
我再一次醒过来时, 周身蚀人的疼痛不见了, 只是身体非常虚软, 像被由里到外淘空了一样.
"谢天谢地, 维拉诺少爷, 你总算 ... ..."维多利亚在一旁喜极而泣.
"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 ..."站在维多利亚身後, 一个蓄著山羊胡子的治疗师也明显的松了口气.
怎麽... ... 我没死吗? 疑惑的四下环顾了一会儿, 我哑著声问:"科菲安萨呢?"
"领主他... ..."
"大人照顾了您三天三夜, 累了, 去休息."山羊胡子很没技巧的打断了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闪烁的神情令我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即使意识不明, 在生死徘徊的这几天我知道科菲安萨一直陪在我身边, 如今我醒了, 没有理由他反而不在场.
"他在哪里? 带我去找他."巍巍撑起身子, 我不顾他们的阻拦执意下了床.
我迫切需要看他一眼, 我要确定他平安无事!
第三十八章
凭著直觉, 我迳自往他的房间走. 维多利亚和山羊胡子急急跟在我身後, 想要阻拦又不敢, 十分狼狈.
来到门前, 我才握住门把, 门就往里头打开了.
科菲安萨惊讶的望著我,"为什麽跑来了?"
我一言不发走进去, 也不管还有别人在场, 便肆无忌惮在他身体上摸摸捏捏一番.
维多利亚和山羊胡子瞧得眼球都快掉了, 科菲安萨则乐不可支一把搂住我.
"今天的维维好热情 ... ..."
我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什麽异样之处, 当下寒著脸将正要低头吻我的科菲安萨推了开去.
"我回去睡觉了. "什麽嘛, 还好好的, 害我著实紧张了一下.
科菲安萨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面子上很有点儿挂不住. 他讪讪的轻咳一声, 吩咐维多利亚替我准备吃的.
"没事不要乱跑,"他用哄小孩的语气对我说:"我有事在忙, 不能够陪你. 乖乖把治疗师开的药吃了, 知道吗?"
我扁了扁嘴, 没有答话掉头就走.
闷闷的回到房间, 我呆坐在床上, 细细回想这次死里逃生的毒药事故, 觉得整件事透著重重蹊跷. 间中隐隐有一个模糊的念头慢慢浮现, 但我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下意识不愿意去触碰它.
看著维多利亚忙进忙出的张罗食物, 山羊胡子在我面前将药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我不禁越发心烦意乱.
"喂, 你当我是药罐吗?"我狠狠的瞅著山羊胡子.
"您得好好调养才行, 不然如何帮大人生娃娃... ..."
维多利亚用手肘碰碰他, 山羊胡子识趣的住了嘴.
原来科菲安萨有帮凶啊, 我翻了个白眼, 就奇怪他哪来的时间去炼制那种东西.
"让男人怀孕药水是你做的?"他不提倒好, 一提起这个我可是一肚子火, 顿时将心中疑团忘了个乾净.
"没错, 我是格鲁斯的首席治疗师, 索亚."他颇为得意的自我介绍, 年轻的脸上一付老气横秋的学究味.
"哦, 你喝过那个药, 测试过它的药力吗?"我挑了挑眉.
"这倒没有."他坦白承认.
"你给我喝没有实验过的药物, 这是治疗师应有的医德吗? 真是不负责任!"我摆明了有意刁难, 不想到他立时现出反省的神色.
"您说得对, 我这就去 ... ..."
"那药水得经过领主的施法才有效, 还要找个男人... ...做那件事, 怎麽试呐!"维多利亚忙拉住了要往外走的索亚, 回头对我说:"索亚是个书呆子, 您就别消遣他了."
"我才不呆呢!"索亚不赞同维多利亚的说法,"我懂得分轻重的啦, 我会先研制解毒的药, 再去试... ..."
"什麽解毒的药?"我心中一动. 我的毒不是解了吗?
维多利亚和索亚面面相觑, 索亚乾笑两声, 含糊其辞的打马虎眼:"我... ...我去做事, 你们聊... ..."
"站住!"我喝住准备开溜的索亚,"倒底是什麽事?"
他们吱唔了一阵子, 在我的追问下, 最後维多利亚嘤嘤的哭了起来.
"是... ...是... ... 领主... ..."
"他怎麽了?"我的心跳变急了.
"不太清楚, 我也是听索亚说的... ..."维多利亚将难题丢回山羊胡子那里.
在我杀人目光的逼视下, 索亚乾巴巴的开了口:
"大人... ...用了黑魔法里的 ‘转移术', 把您身上的毒全转到自己身上. 虽然他自小服食某些药物, 抗药性比一般人强得多, 但毕竟是血肉之躯, 这个方法实在太冒险了, 因为我们不一定能在短期内找出解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