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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之神——bybluevelv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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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的生活总是很困难的。天空一直都是灰蒙蒙的,太阳偶尔才露出来一次,几乎让人忘记了它的存在。人们记得的只是雨,它落在麦田里,落在因上游水量增加而变得浑浊的高扎河里,落在不是灰蓝色就是灰红色的大海里,发出在任何地方都听得见的沙沙声。鸟类都蹲在树叶下避雨,动物都躲在洞穴里,人们也无事可做,只好在棚屋里点起篝火互相讲述一天里的趣闻,或是一生里的痛苦。
塔拉在检查完水渠的进展後,也会加入到他们中间。
每次和村里人在一起,他总是听的多,说的少。他听的出来,人们心里有一个呼声:生活太差了,应该再好一点。他们不愿意过著连生存都没法确定的生活。对此塔拉很高兴,但同时,他也发现那些人想让生活再好一些的愿望只是空想。修建水渠的工作还是没多少人愿意干,雨季里能坚持的就更少了。
他们只想坐在棚屋里,在火堆边围成一圈,用完全相似的口气重复著相似的话:火焰神的故事,总有一天会到来的幸福,女人,掌权者们的贪得无厌,混沌的生活。
"命定你如此,你就得接受......"
这些话让塔拉心烦。他明白人们的苦闷和空虚。在自然的威力下,人就像一粒灰尘,没有方向,只能随波逐流。
但随波逐流没有任何意义。他想。
塔代奥人受了苦,就会祈祷火焰神能关心他们一下,并把希望寄托在死後,等著被天人带到一个美好的世界去。可是在现实中,这些人固守在原地,没有向前一步。
他们坚守著僵化的思想和凝固的意志,习惯了受苦受难。他们宁愿用罐子扛水也不愿修水渠引水到田地;他们宁愿相信鲁皮安治病用的是巫术也不愿相信那些研碎的药草。
"他们为什麽就不想著前面,就不想著改变呢?"
有一天,塔拉对鲁皮安这麽说。
"为什麽要改变呢?"鲁皮安反问道,"虽然受著苦,互相之间又充满仇恨和嫉妒,但他们乐於忍受。在一个窄小的躯壳中生活不需要费心创造,只要你习惯了,照样可以活得舒适方便,反正总是有一天要死的。"
"那我的计划就只能等著失败了吗?"
"时间还没到,孩子。你怎麽这麽著急。想想看,他们千辛万苦才建立起一个生活的框架,而且已经习惯了,但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说:生活不是像你们这样子的!他们会因此感激你吗?我想不会。就算是这种生活,他们也已经耗尽了心血。如果你现在把一切都给他们,他们反而会不知所措,变得飘飘然。人就是这样,不拿点东西压著就会变成云彩消失。你要耐心,要等。"
要等。
不过,有些事情是不能等的,再等就来不及了。
祖比亚很快就将满20岁。
泽利基达是祖比亚的老师,也是保护人。塔拉必须和他谈谈,求得他的同意。他已预见到,大巫师肯定不会轻易答应他给祖比亚施成人礼的要求的。
"你在提出这种要求之前有再三考虑过吗?"
大巫师问道。他两道眉毛紧蹙在眼睛上面,嘴角下垂,加上突出的下巴,使脸显得很长,阴沈沈地看著面前的青年。
"我是部落的勇士,有这个资格。"
泽利基达的脑海中浮现了三年前塔拉带著硕大的龙心回到部落时的情景:人们都兴奋极了,像迎接英雄般欢迎他,并把他与古诺诺特相比,有些人甚至说看到了塔代奥的希望。而首领玛霍玛更是激动地快要流泪,他的三个儿子里终於有一个人获得了勇士称号,对他当然是喜事一桩。
但对泽利基达,他命令塔拉去捕猎倚角龙本是想教训他,让他吃点苦头。但他居然成功了。部落里有一些年轻人站到了塔拉身边,俨然当他是领导者。
现在,塔拉的威胁越来越大。他必须想办法阻止他。
"时间不够。"泽利基达说。
"什麽时间不够?"塔拉没听懂。
"你成为勇士的时间太短了。"
"我可没听说有这种限制,如果按你的意思,大概是等我们都变成老头子时才可以吧。"
"古诺诺特比你更合适。"
"我比他年轻。"
泽利基达才不想和他争吵呢,他眯著眼睛,冷冰冰的说。
"我已经决定将由古诺诺特进行这次的仪式。"
"这麽说你不想改变了?"
"我是大巫师,决定权属於我。"
他傲慢地看著年轻人。
"哦,真的吗?"
塔拉说著翘起嘴角,露出一个让部落的女孩们心驰神往的可爱微笑。大巫师直觉地感到要发生什麽事,但他还未做出反应,匕首锋利的尖刃便抵在他脖子上。
"塔拉!你是在冒渎神灵!"泽利基达大声斥责。
"你是神的代言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如果我这麽做都是冒渎神灵,那你自己恐怕要不知道被神处死多少回呢。"
"即使神没有惩罚你,塔代奥部落也会惩罚你!"
塔拉转了转刀柄,故意吓唬吓唬大巫师。看著他脸色变白,塔拉觉得可笑。
"没人会知道。这种天气,外面的雨声已足够大啦,再加上风声,没人会听见你叫喊。再说,即使让别人看到你的尸体又怎麽样,我可以说是你在施咒语时走火入魔。听说你上一任大巫师就是这麽死的。"
泽利基达的脸突然抽搐起来,眼睛里正是被揭露者特有的惊慌和愤怒。他咬咬牙,艰难地说:
"你想怎麽样?"
"让我给祖比亚施成人礼。"
"比为什麽执意这麽做?那个男孩吸引住你了?啊!邪恶的欲望,你会受到神遣的!"
泽利基达想用话语激怒塔拉,然後找机会逃跑,但年轻人并没有上当。
"少废话!你答不答应?"
"你......"匕首已经在他的脖子上扎出了一个坑,"......好吧。"
塔拉收回了匕首,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直起身说:
"再见,巫师。"
他点点头,走出棚屋,外面雨下得很大,塔拉把匕首放进口袋,笑著自言自语:"鲁皮安那家夥,还真让他猜中了。泽利基达啊,我现在手里有你的把柄了。"
而在屋里,大巫师挥著拳头,咬牙切齿地说:"啊!该死的!总有一天我会叫你喝下你今天给我喝的那种胆汁!"
在祖比亚20岁成人仪式的前一天夜晚,少年独自坐在黑暗的屋里,忐忑不安。对於明天的到来,他即兴奋又恐惧。当得知塔拉将为自己施成人礼时,少年感到从未有过的眩晕,心里充满了无以言说的甜蜜。从那时起,他便等待著十九岁最後的日子快些过去。
而明天,明天。
祖比亚抬手按住滚热的脸颊,这时要是有人看见他一定会发现他脸上的红晕。
"唰"的一声,门帘被打开,塔拉走进来。携带的火把照亮了屋子。
"你还没有睡啊。"他微笑著说道,"小心明天会撑不住。"
"我睡不著呢。"少年摇摇头。
塔拉在他面前蹲下,捧住他的脸,仔细看了看,说:
"怎麽啦?你感冒了?脸很红,要不我叫鲁皮安给你看看吧。"
他哪知道少年想得是什麽呢。
"不要!我很好!"祖比亚握住塔拉的手,放到胸前。他盯著塔拉,火光让那张美丽的脸变得朦胧起来,脸上的微笑含蓄在嘴角和唇边。他在那张脸上仿佛看到了日後的光明和幸福。
祖比亚轻轻闭上眼睛,接著他听到一个微弱的笑声并感到嘴唇上一个亲吻。
鼓声隆隆,油勒树燃烧的黑烟盘旋直上,人群中传来巫师们尖锐的歌唱。
塔拉焦急的看著人群聚集的大棚子。在施成人礼之前的仪式上他是不能出现的,只能等待大巫师的命令。
现在他站在人群外面,浑身上下涂满了棕油,裸体健美而润泽。古诺诺特正给他说仪式上的规则,而鲁皮安坐在沙滩上对塔拉的身躯赞不绝口。但这些赞美他一句也没听进去,他的心思全放在正备受仪式的各种规定煎熬的祖比亚身上。
一会儿,场外的巫师得到了信号,两个人举起油勒树枝的火把,另两个捧起仪式用的器具。塔拉知道自己出场的时间到了,做了个深呼吸,跟上巫师队伍。
场内已充满热气、烟尘和素馨花那让人迷乱的香气。
塔拉先看到高处的泽利基达,他穿著巫师袍子,神色严肃。当这两个人的目光碰撞到一起时,似乎可以听到水火相遇时发出的互相吞噬的兹兹声。
大巫师一只手按著祖比亚的脑膛,以防他起来。少年全身赤裸,四肢张开地躺在红色巨石上,年轻的身体此时看去虚弱无力。
塔拉想到了自己。三年前他就是这样被强迫著吸下迷魂的香味,被强迫著展示身体的一切秘密,被强迫著接受挖掘肉体般痛苦的侵入。
据说这样可以从施予者身上得到力量和勇气,但火焰神允诺人们将这些能力传递下去时,却偏偏要被施予者遭受长时间的折磨。
如果以前给自己施成人礼的是自己的爱人,他或许不会那麽痛苦。
塔拉走上祭台,看著祖比亚展开的身体。与自己不同,祖比亚知道将侵入的是所爱的人。他会因此觉得好过一点吗?塔拉不知道。
耳边是巫师们的合唱:"我已经和强者一道。"刚刚喝下去的药液此时催生著他正值青春的狂热欲望,面前祖比亚精致清纯的身体轻轻颤抖,大腿内侧涂抹的棕油泛著湿润的光泽。
他爱自己。他爱自己。塔拉心里不断重复著。
他深深溺入少年体内,惊异於他的紧窒与畏缩,然後是一点点痛楚。他把手放在祖比亚的胸膛上,撑起身子,慢慢地开始侵入。身下的少年扭曲辗转,生涩的身体努力配合著他的动作。
迷乱之中,塔拉想,究竟是每一个在这儿的人都会本能地迎合还是只有像祖比亚这样面对所爱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反应?他自己当时是怎麽样的呢?
他们两个人很快变得周身湿漉,如贝壳的旋曲内壁般闪动著粉润鲜豔的光泽。
塔拉再也难以自制,失去了对节奏的控制。他阖上双目,面色如血般红,在最後的狂怒中扬起头颅。然後,他又慢慢平复下去,并听到祖比亚如濒死般的叹息。
结束了......
猛然间,有人推了塔拉一把,把他从梦幻中惊醒。大巫师愤怒地将两个人依然密合的身体分开,珠白的精液溅落在红色巨石上。
"你要干什麽!"塔拉想抓住大巫师的袍子,却被身边两名巫师紧紧抱住手臂,动弹不得。
"我倒是想问你要干什麽!"泽利基达盯著塔拉,"仪式已经结束,你走吧。"
说完,他指挥人们将祖比亚抬起,向沙滩上的小屋走去。
四周的人们尽管看到了最後一幕,但都没有放在心上,或者说不愿放在心上,也四散离开了。鲁皮安和葳一左一右抓著塔拉的胳膊,把他拖回村子。
一进屋,塔拉就坐在地上蜷起身体,一言不发。
葳生气地搡了他一把,说道:"你这个大笨蛋!在那麽多人面前顶撞大巫师!你以为当了勇士就什麽都不怕了,以为人们都站在你这边!如果今天你和泽利基达吵起来,你看著那些人是会保护你,还是会支持他!"
她跺了跺脚,一气之下冲出棚屋。
"哎呀。"鲁皮安想笑,却又不得不憋著。
"她可真是个厉害的女人啊!"然後他又不知好歹地加上一句,"塔拉,你将来真的要娶她吗?"
迎接他的是塔拉凶狠的目光和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句话:
"你给我滚!"
鲁皮安没有滚,他仍在那儿发挥他喋喋不休的才能。
"我说孩子啊。虽然你们塔代奥人不让我看成人仪式,但我还是想方设法看到了哦。"
"你想让我像别人对奴隶一样揍你一顿吗?"
"不想。"鲁皮安笑嘻嘻的说,"就这次我看到的来说,我觉得你们的成人仪式跟我们的狂欢大会差不多嘛,只是你们塔代奥人啊,非得那麽严肃,明明是一件快活的事啊。"
看塔拉没有答话,他稍微靠近了一点,接著说:"你今天那种表情,哪里是在执行仪式,分明是快乐得要死......"
说到这儿,鲁皮安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以防塔拉冲他扔盘子、罐子。但出乎他意料,塔拉反而把脑袋埋到臂肘里。
"喂,怎麽了,孩子?"
"你走!"塔拉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鲁皮安慌了神,他明白自己闹得太过了。於是他用愧疚地眼神看著塔拉,把衣服披在他身上,然後退到了自己屋里。
隔壁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声,鲁皮安抱著双臂,想了半天,最後用塔拉也能听得见的声音说:
"孩子,真对不起,不过不管你乐不乐意听,我还是要说,你们塔代奥人被各种禁忌压制的太久了,不光是成人仪式,还有其它各种仪式、风俗、禁令,身边全是各种规则,他们限制人的活动,把你们框在一个小小的范围内。对於我们卡伽德瓦人,我们只愿意接受能保证我们自由的规则。我们在草原上不断迁移,知道哪些规则适合哪些场合。为了生存,规则在变。
"无论我身边有什麽样的禁令和规则,我们卡伽德瓦人觉得可以忍受,就忍受;如果无法忍受,违反就是了。虽说违反的结果可能是错误和过失,但我们知道一个人的错误由自己承担,不可能推卸和转移。
"孩子,你要想改变你的部落,必须首先明白这一点。你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接受你,葳在这点上是对的。"
鲁皮安不知道塔拉是否理解了,但至少那边的啜泣声已经停了。他叹了口气,伸了个懒腰。
外面已经响起了雨点从很高的地方打下来的声音,雨季里总是这样,温度刚有一点下降,雨便来了。

细雨蒙蒙,阳光非常黯淡。祖比亚钻出破旧的棚屋。二十天的神禁时间已结束,他可以回到村子了。他背过手,向前弓著腰,抚摸著後背。那上面曾经疼痛肿胀的地方已吸收了植物颜料,形成蓝色的花纹。听一直照顾他的少年说,纹身是一只展翅的椋鸟,但祖比亚自己却看不见。
他什麽都看不见,也许能在溪水里看到隐约的背影。就像当年他照顾塔拉时,常常为那美丽的纹身倾倒,但真正带著它的人却什麽都看不见。
雨水让草地变得滑溜溜的,祖比亚走得很慢,越是接近村子就越紧张。他知道塔拉会来迎接自己,头脑中幻想著那迷人的笑脸会说出怎样温暖的话,想象著在某一无人的时刻会送来的甜蜜的亲吻。这些都让他每一步都比上一步更僵硬,每一眨眼的时间里都会比上一个时间更加羞涩。
但塔拉却没有来。村口一个人都没有。塔拉、鲁皮安、葳,平时总在打闹的小孩、来来往往的人们,全都不见了。在朦胧的水汽中仿佛消失了。
这种安静就像是夜晚的村子,不过夜晚的宁静是安详的,但现在的宁静下面却掩盖著小心翼翼的窃窃私语,在雨滴声後面似乎还有无数细小的声音。
祖比亚带著疑惑走过几间虽敞著门却没有人的棚屋,後来他看到了坐在门口编织棕绳的莹婆婆。她很老了,弓著背,把撕成长条的树皮编织在一起,棕绳已经很长,她却没有停。
"发生什麽事了?"
祖比亚问她。
莹婆看了他一眼,先是以很小的声音做了个祷告,然後说:
"首领快死了。"
"咚"的一声,祖比亚的心仿佛掉进了深渊里。
"怎麽会这样?"他惊慌地问。
"是疾病,"莹婆回答,同时又拉长声音,说:"听说挺严重的,也许能再活几年,也许很快就死了,谁也说不好。火焰神需要新的代言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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