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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陀罗树下——byWilhel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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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军医?"
"不!当然不是!我要参加作战部队!难道你小时候没梦想过要当个陆军元帅什么的?"
"可是中国没有设元帅军衔。"
"我又没说要当元帅,校官就够了,只要能让我呆在指挥部,没有生命危险就可以了。"
"那谁去拿枪上阵呢?"
"这不用我操心,肯定是有人的。我的才能在指挥上。"
"你的才能在指挥上?"他呵呵地笑了,仿佛我在讲笑话。
"不爱国!"这是我对他的评价。
"这不是爱不爱国的问题,俄国决不可能放弃海参崴。"
"何以见得?他们曾经连首都都放弃了。"
"那不一样。莫斯科只是一个精神象征,在地理上并没有特别重要的意义,即使放弃也不会对整体战略有重大的影响。但海参崴不同。知道弗拉迪沃斯托克在俄语里是什么意思吗?"
我摇摇头。
"控制东方。要想控制东方,就不能放弃海参崴。这是俄国在太平洋海岸能找到的最好的港口,太平洋舰队就驻扎在这儿,无论何时,海参崴都是一个要塞,通过这里,俄国的海军可以控制日本海,抵御任何从海上来的威胁,无论着威胁是来自日本......还是来自中国。所以他们决不会把它拱手让人。"
"既然这样,就更应该拿回来了。"我小声嘟囔了一句便不再说话,默默地望着窗外风格各异的建筑和金发碧眼的男女。我们在一座金黄色的建筑前下了车,前方是一个不大的广场,但人很多,都行色匆匆,不像方才看到的那些人那样从容不迫。有个一脸络腮胡背着大旅行包的中年人还撞了我一下。
"忙个什么劲儿啊!有鬼追你不是?"我吼了一句,但没人理我。
李继轲拉着我走到人少些的地方,然后指着面前的街道说:"阿林乌斯卡大街,"然后又指指身后那栋意大利风格的建筑--"陆港火车站。这是西伯利亚大铁路的终点。所以有这么多人。"
"Wow。"我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我来过。"
"真的?!"我抓住他的手臂,一脸惊讶,"什么时候?"
"读研究生时,"他摊开手,表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那次是坐火车来的,冷得半死。"
"如此说来也是故地重游了,可喜可贺啊。咦,那是什么?"我着街旁的一尊铜像,大约有五米高,立在高高的底座上,平伸出手臂指着远方。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全知全能的。"
我拖着他跑到铜像下,这是个秃顶的老头,作出一副拦出租车的姿势。
"这谁啊!"我看不出。
"你的政治课都白上了。列宁啊,拜托,那么有名的山羊胡子你居然认不出?!"
"靠!我觉得他没这么胖啊。"
"是你清楚些还是俄国人清楚些?"
"自然是我了。"
他没语言了。
"不过他这姿势特别扭,是叫每辆出租车都得刹一脚吗?"
"明显不是。这种姿势是在宣布--‘哈哈!这些都是我的!'看见旁边那座楼的铭牌了吗?上面刻着这家伙说过的一句话。"
"牌子是看见了,但一个字也看不懂。写的什么?"
"海参崴是我们的土地,我们谁也不给。"
"开玩笑!"
"真的。"
"你懂俄语?"
"在书上看到的。"
"xxx!"我一气愤,话上就带了把子,"有朝一日看我带兵冲进莫斯科,也在克里姆林宫上刻一句话--‘莫斯科是俄国人的,但我们偏要强占来!'"
"有朝一日?"他一只手搭在我肩上,笑得开心,"征服俄国--我们是看不到了。查理十二不行,拿破仑不行,希特勒不行,我看你裴海泓希望也不大。"
"他们都是从西边打过来的,没成功,我从东边打过去,未必不行!"
"好吧,假如你被困在大雪里了,打个电话给我,我给你送厚衣服去。"他说着就朝前走,"去海边看看吧。"
"Wow!"
"很漂亮吧?"他语气中有一股子得意,仿佛这金角湾是他家后院。不过我能理解他想把喜欢的东西展示给我看的那种心情,说实话,我很满足。
这里真的太漂亮了!居高临下俯瞰海湾,巨大的军港一览无余,身躯庞大的军舰排成一字形,蜿蜒数里,黑色的潜艇只露出上半身,像一支支巨大的雪茄。海水的颜色既不同于宁波的黄褐也不同于海南的蔚蓝,而是泛出冷飕飕的绿色,几乎透出坚硬的质感,像是一大块玻璃,光是看一眼似乎都可以把骨头给冻住。我努力把脖子缩得再短些。
"Wow!"
"你没有别的词了吗?"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太美了!你瞧!好大的鸟!"我指着水天之际,一群白翼的大鸟在空中翱翔,不时有一两只向着水面直扎下去,又很快地窜出来。"那是什么?海鸥?"
"我也不知道。"
我着迷地望着它们一会儿俯冲,一会儿贴着水面滑翔,那无拘无束的姿态令人陶醉。
"它们好轻松。什么都不用担心,只用飞啊,飞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嗯?"
"我很羡慕它们。"
"它们只是鸟。人永远不可能像它们那样,人都是在重负之下活着的。"他脱下手套,也扯下我的手套,两只手就这么在寒风中交握着。
"但我们会一起负担,关于这点,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对不对?"我望着他的眼睛,在这双幽深的黑眸中,我看到了自己的命运--无论是痛苦还是快乐--是和他连在一起的。
"是的。"他回答。
"上次我来这里是八月,就站在现在这个地方,看日落,看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金黄。所以那天你一说要去海边,我就想到来这儿。我想,冬天里的景色一定也很美。"
我说不出话来,心里很甜蜜但眼睛却发酸,勉强对他笑了笑。
"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冷。"他补充道。
"假如有伏特加,我想我可以灌下一大瓶。我都快冻僵了。你呢?"
"还有一口气。"
"不如去喝两杯,怎么样?"
"你瞧,既然没有酒......"
"嗯?"
"我们可以亲一下,代替喝酒,一样可以让人晕头转向。"
"有祝酒辞吗?"
他侧着头想了一下,"祝你早日占领莫斯科。"
"Ok,占领莫斯科!"我抱着他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就这样?"我迈开步子往回走了他还杵在原地,仿佛不相信我就这样把他打发了。
"就这样。"我回头说道。
"这样对得起我的祝酒辞吗?这么绝妙的祝酒辞!"
chapter 62
"恭喜恭喜!你终于要升副教授啦!"刚一上班老三就把我拉到一边。
"你也知道?我还以为主任只跟我一个人说了呢。"
"说来你得好好感谢我呢!知不知道我帮你说了多少好话!"
他不说我也知道,这次我能提他肯定出了不少力。我天生不喜欢当官的,跟头头们处得很一般,老三却是个八面玲珑的,是主任面前的红人,去年八月就提了副教授,颇让我眼红了一阵子,但自知有不如人的地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倒是老三够哥们儿,没忘了时不时地提携提携兄弟。
"那是那是!小弟先行谢过了!"说着便是一揖。
"哈哈,这我可当不起了。知道不,兄弟,我可是羡慕你得紧啊,现在走在街上遇上长得齐整些的都不敢多看,生怕某人回去要算帐。哪像你啊,嘿嘿。下了班去打一场,再蒸个桑拿,叫两个小姐按摩按摩,怎么样?"
"没问题。不过,有句话先说在前头哦,可不能像上次那样传到嫂子耳朵里,你倒好,都推到我身上,你知不知道上次她跑到医院来找我吵搞得多尴尬啊!原本没啥事儿的,弄得跟有事儿一样。嫂子啊,长相没得说,料理家事也是拔尖儿的,就是醋劲儿大了点。"我们说的按摩那真是按摩,没别的,当医生这么多年,这点分寸还是知道的。只是女人那点心性,容不得有别的女人碰自己的男人,只用手都不行。
"你就放心吧。"
想着最迟下个月我也算得是个"教授"了,难免心中窃喜,多少现了些在脸上,惹得进修生们一个劲儿问我怎么回事儿,我却不好说,这件事还没正式宣布,说出来难免有人觉得我得意忘形。
" ......医生?"
"啊?"又走神了,没听清病人家属讲些什么。
"这不算大手术吧?"
我眨了眨眼,才想起17床的小孩是做甲状舌管囊肿,"中等大小。"我回答道。
"不会影响说话和吃东西吧?"看来说话的这个年轻女人是患儿的母亲,一脸担心。我却不愿跟她多说,只想早点做完事儿,把李继轲叫出来庆祝庆祝。呵呵,现在是两个教授了!
"医生?"
"咳,签同意书的时候你的主管医生没跟你说吗?是谁管17床?"
"是我,"孔家祺从后面挤上来,"当时都说清楚了的,排在今上午第二台。"
"那就没问题了。跟你们说了不能吃东西,不能喝水吧?"
"喝水都不行吗?但他很渴啊!从昨天晚上就没沾过水了。"
"不想做手术就尽管喝。"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有完没完啊!我皱了皱眉,移步走向下一张床。
草草查完房,我脱了白大褂准备上手术室。
"那儿,那个就是裴医生。"走过护士站时,似乎听到有人叫我。我回过头,看见实习护士指着我朝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说什么。
"什么事?找我吗?"我一边问一边在记忆中搜寻,这女人的眉眼有点熟,但我记得病人中没这么一个人啊,或者是医药代表?
她向护士道了谢就朝我走来,我跟她隔着一截儿距离,她走过来的时间正够我把她看个仔细。瘦高个,露在套裙外的一双长腿颇引人注目,还好穿的是平跟靴,不然我可能得仰头看她。她的脸相对于身材显得逊色不少,下颌骨嫌宽,虽然看起来忠厚却也略带呆滞,眼睛圆圆的,眼角隐约可见一些细小的皱纹,皮肤黝黑,但保养得很好;头发一丝不乱,梳成个不大的发髻平伏地贴在脑后。
她走到我跟前,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停在我胸前的身份卡上。
"裴海泓,主治医师。"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
"是我。请问您是?"我不喜欢她的态度。假如她想跟我推销药品器械什么的--对不起,门儿都没有。难道她的公司没教她怎么做才能讨医生们的欢心吗?
她往后退了一小步,又像方才那样瞪着我看了几秒钟,费力地笑了一下,"我姓贾,是李继轲的夫人。"
我一下子竟没反应过来:"对不起,您说--"
"我是李继轲的夫人。"她又重复了一遍。
我顿时傻了。我知道方才为什么看她眼熟了--是李嘉树,李嘉树长得和她一模一样!她来干什么?她知道了些什么?她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一连串的疑问混合着震惊与恐惧,让我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奇怪的是她似乎也挺怕我,从刚才那个勉强的笑容之后就一直面无表情,不知所措地站在我对面。
"老师,请让一下!"一个推着平板车的护工喊道,我这才发现我俩站在走廊上很碍事。
"到我办公室来吧。"我闷声闷气地对她说道。
Chapter 63
她很拘谨地在我对面坐下了。我背对着窗户,冬日的阳光透过茶色玻璃照在她脸上,我可以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一览无余。
开始我俩谁都没有说话,只是互相审视着,充满防备与好奇。她的目光在我鼻尖与下巴之间某个位置停了几秒后忽地飘开了,"我都知道。"她终于开口道。
我清了下嗓子,尽量摆出一幅闲适的姿态。对于她来找我的目的我一点也没底,但凭直觉感到不是什么好事。从知道她的身份那一刻我就对她毫无好感,对于她的行为更是不以为然--我和她本应该像没有交集的两个集合,她现在却跑到我面前来了,鬼知道会发生些什么。我自认为没有任何妨碍到她的地方,我没有夺走她已经得到的东西--婚姻,家庭......至于李继轲的感情,她从一开始就没得到过。对于她,我不应该内疚。于是打定主意,见招猜招,她说什么我就接什么,接什么就放什么--不主动,不否认,不负责--不能让她逮着一点儿把柄。
"我不明白?"我装出迷惑的表情。
"你和李继轲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我们怎么了?"我一脚把球踢了回去。
"你和他--你们--"她咬着牙,却终于没有说出那几个字,假如她说出来了,我想,我一定会恨她的,"我对你们的事并不感兴趣。"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呢?我在心里问道。
"你俩爱怎么样都不管我的事,我要和李继轲离婚--"
"对不起,李夫人,"我打断她的话,心下直嘀咕,这对夫妻是不是商量好了,都来跟我讨论这事儿,"这是你们的家事,我没有资格管也管不了,何况李继轲是我的朋友,我不想听到会令他难堪的事--无论是通过何种渠道。"
"朋友?"那双显得年轻的圆圆的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你当着我的面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这真是不可思议!你把所有的人都当成傻瓜吗?"
我耸耸肩,没说话。
"我不是来闹事的,"她压了压声音,"我只是想和你心平气和地谈谈。"
"你要和我谈什么呢?我们根本就不认识。"
"但你妨碍了我。"
"对不起?"我莫名惊诧。
"我要离婚。"
"那是你的事啊。"
"但李继轲坚决不同意--"
"那可能是你们之间缺乏沟通。"我立刻接上,"而且我不明白,为什么你非要跟他离婚。我觉他是个很不错的人。"
"对你而言是。但没有他我会过得更好。那样我就不用再一次又一次的告诉关心我的人丈夫因为工作无法陪我,,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接受别人的追求。这都是我应该得到的。"
"难道你就不为你的儿子考虑一下吗?"
"李继轲没有为我的儿子做过任何事,"我注意到她用的是"我的儿子",一种表示明显占有的称谓,"我一个人就可以抚养嘉树。"
"他既然已经选择了他想要的,那么我也应该有选择的权利,在这桩婚姻里我没有任何错处。我说这么多是希望你明白,现在是我得到自由的时候了,你不能阻止我。"
没想到话题一下子又扯到了我身上,我只能装聋作哑到底,"我怎么会阻止你呢?我不明白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你不用跟我打马虎眼,你以为我会无缘无故地跑来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说这些和我的人生息息相关的话?我知道是你不允许他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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