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别哭！ ——by水月

　　　与他们相处得越久，我就越发觉得他们不是一般的浪荡游侠，他们的家业在杭州，但他们的行踪却是飘忽不定，十分神秘。他们的情报网囊括了黎民百姓乃至於朝廷，他们过人的智慧与洞悉能力更非常人所能及！越是接近他们就越是觉得他们深不可测，仿佛一团不解的迷！
　　"该让你知道时，我们自然会告诉你，你只要记住，我们是朋友这就足够了，不需要了解太多。"敛起玩世不恭的笑容，刘冀麟难得认真地道。
　　"明白了。"我轻柔地笑道。
　　既然早晚会知道，我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况且，我也并非真正在意他们的身份，会这麽问纯粹是一时好奇罢了。


　　"再不走就要过午啦！你晚到一天，就会迟见你的小情人一天哦！你受得了？"李尚卿促狭地朝我眨眼睛。
　　经他一说，我才意识到时候是不太早了。"替我送瑶琼回长春院，顺便给泠儿赎身。"说著便要转身而去，瑶琼却在这时叫住了我──
　　"公子，瑶琼有一事相求。"
　　我停住脚步，难得发自内心地温柔看他，"什麽事？"
　　只见瑶琼从怀里取出一条蓝色发带，轻柔又带点哀伤地道："公子，这是您曾经用来束发的发带，瑶琼在您的枕边找到的......"说到这里，瑶琼欲言又止。
　　我温柔地笑著，耐心等著他讲话说完，似乎受我的鼓舞，瑶琼鼓足勇气，提出他小小的要求：
　　"公子可以把它送予瑶琼留作纪念吗？"
　　"喜欢就拿去吧！"我轻揉他的头，带点宠溺地道，霎时让瑶琼红了眼眶。
　　"谢谢你！公子。请不要怀疑瑶琼对公子的爱，您是瑶琼今生唯一动情的人，也是最後一个，瑶琼知道公子无法接受瑶琼的爱，但至少，请您不要怀疑它。"
　　灿笑的脸上挂著泪痕，瑶琼笑得分外纯真可爱，他深情的告白让我感动。
　　"请您......一定要幸福！"
　　我点头，再度揉揉瑶琼的头，我转身向屋外走，身後又传来刘冀麟吊儿郎当的声音──
　　"喂！好心的易大少！记得付银子给屋外的马夫哪！不多，才一百二十两。"
　　我差点跌跤，就知道这两个家夥没那麽好心！我没辙地朝天翻翻白眼，没好气地应了声："知道啦！"
　　听著由身後传来的笑声，我也跟著笑上眉梢。
　　就这样，我踏上了洛阳的行程，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的出现竟给泠雁带来那样的灾祸......

第十章

按照图纸上描绘的地方，我来到洛阳城北的一片幽静的山谷。放眼望去，只见青山环抱，溪水长流，万亩竹林满目葱绿。
　　山上流泉飞涧，林间百鸟争鸣；绿如丝绒的草地，娇豔欲滴的花朵。二十多座尼庵星星点点，掩映在竹林中、溪流边、甚至岩洞里，一缕香烟，几声诵经，显得这里更加清幽恬静。
　　一条小溪边，一座围著竹篱的小木屋相伴著小小的花圃与菜畦依稀可辨，我的心狂乱地跳著，我知道那就是泠雁的住处，心中既期待又迟疑。
　　我该怎样面对泠雁呢？泠雁见到我会高兴吗？还是他仍然一味地选择逃避？踌躇了片刻，我还是决定过去。
　　来到小木屋前，我跃下马身，并将马拴在门前的一棵大树下，然後便来到门口，见门开著，我略微迟疑了一下，正要进院，突然听到由身後传来的东西落地的声响，於是反射性地转身，刚好撞进一双盈满惊恐的美丽瞳眸。
　　对！只有惊恐！那清澈的眸子里除了惊恐再无其它！精巧的挎栏翻落，刚刚采集好、沾著晨露的新鲜果子滚了一地，泠雁瞪大双眸，一瞬不瞬地看著我，当他的眼神与我的相碰触的那一瞬间，纤细的身子明显一颤。
　　见我要过去，泠雁一连向後退了好几步，"不要过来！"他直觉地朝我大喊，骇住了我的脚步。
　　我找了他那麽久，他居然不让**近？我有些微愠，但在看到他脸上那痛苦挣扎的表情以及他瑟瑟发抖的身躯，那副无助的模样几乎揉碎了我的心。
　　"发生了什麽事？"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泠雁欲跑离我逐渐靠近的身躯，却因脚下绊到石头而跌到地上去，当他想要爬起来时，我已一个箭步上前，将他不断颤抖的身躯紧搂在怀里。
　　"你究竟要躲我到什麽时候？"我心痛地低吼，泠雁的行动深深伤害了我。
　　"离开我，求求你快点离开我！求求你......"无法挣开我强而有力的臂弯，泠雁无助地哭喊，他的话狠狠刺痛了我的心。
　　"究竟发生什麽事？为何你要躲我到这种地步！？"我沈声大吼。
　　太反常了！就算在杭州时他一直躲我，也从未像现在这般激动过。他甚至......害怕我地靠近！？这其中一定有什麽事！
　　"不要再问了，快点离开我！不然就来不及了！"
　　"休想！除非你告诉我原因，否则休想让我离开！"
　　我气得大声疾呼，怒吼声回荡在幽静的山谷，空气都跟著震动了。
　　"剑寒......不要逼我......"泠雁摇散了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他眼中的无助让我心疼。　
　　"是你在逼我啊......泠雁。"我的黑眸陷在无法理解的痛苦里，大手抚过他颊上的泪滴，引来他更狂烈地震栗。"你要我离开，至少也要给我一个理由！"我摇头大吼。
　　"我......啊！"泠雁突然大喊一声，吓坏了我。
　　"泠雁，你......"
　　"不要！我不要！求你不要那麽残忍，我不要伤害他，不要！"泠雁摇头抗拒，他紧抱住头，痛声哭喊。
　　"泠雁，你到底在说什麽？"
　　我被他搞糊涂了，我甚至怀疑泠雁听到的不是我的声音，仿佛有一股强烈的力量牵制著他。
　　"好痛......"紧咬的唇沁出血来，我的心亦随著他的苍白而剧烈疼痛。
　　"痛？哪里痛？"我一把抓住泠雁单薄的肩，紧张地问，泠雁却挣开我的双手随便抓了一个方向便跑。
　　他的举动让我愣住，心里好痛！仿佛在泠雁推离我的那一瞬间就被一并无情地撕裂了，我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感觉到剧烈的疼痛一点一滴从心底窜升，侵占了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直到泠雁不稳的身子跌倒在溪边，纤细的身子因剧痛而颤抖，这一幕狠狠刺痛了我的双眼也拧痛了我的心。
　　"泠雁！"惊喊一声，我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想将他抱在怀中，却再度被他推了开来。
　　"不要过来！快点离开我！不......"
　　泠雁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我的心猛地一颤，即伸手接住他无力软倒的身子，不料他竟抽出我腰间的佩剑，往纤细的颈项割去。
　　"泠雁！"我大吼一声，心惊之余不忘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落他手中的剑，然後迅速点了他的昏穴。
　　抱住泠雁纤细的身子，我的心乱成一片。他竟然想自杀？他就那麽讨厌我吗？他曾说过爱我，难道那也是假的？还是，时间当真可以冲淡一切？无法相信......我无法相信泠雁竟会这样对我，他宁愿一死也不愿被我拥有吗？
　　心上仿佛有一把钩钩扣著，让我连呼吸都觉得痛，不得不以喘息来换取更多的清醒。
　　抱起他轻盈的身子进屋，我轻柔地将他放躺在床榻上，并为他盖好被子，凝视他沈稳的睡颜良久，我决定出去走走，纾解一下烦闷的情绪。

山里幽静的空气很容易让人烦躁的心冷静下来，站在小溪边，我用小石子一颗一颗，连续打著水飘，那溅落的水滴仿佛也落在我的心里，让我倍觉清凉。
　　静静地看著一颗颗小石子在水面上跳跃，我的心亦跟著不停起伏。思绪再度绕回今天早上发生的一切，我越想便越觉得事有蹊跷。因为泠雁实在太反常了，反常到让人觉得古怪！
　　求求你不要那麽残忍！我不要伤害他！不要......
　　突然抓住关键性的话语，我不由皱起两道剑眉。很奇怪！泠雁这句话究竟是对谁说的？当时，他要抗拒的又是什麽？总觉得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著他，可是我又无法追究到其根源。
　　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决定先回去。出来这麽久，也不知泠雁醒了没？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要是他再出什麽事怎麽办？想著，我加快脚步往远处的小木屋走去。

"泠雁？"看著院中那道熟悉的美丽身影，我著实愣了一会儿。
　　泠雁有些古怪，轻垂螓首，他坐在小石桌旁一动不动，浑身散发发出来的冷冽气息令我错愕。[自由自在]
　　"泠雁。"轻唤了声，我欲伸手去触碰他的脸颊，他竟迅速起身，一连几个後翻利落地翻越到数仞以外，让我震愕不已。
　　他竟会武功！？
　　"易剑寒？"
　　陌生的语气，冷漠而邪魅的眼神，他竟在确认我的身份！？我的心已无法用任何字眼来形容。
　　"泠......雁？"我不可置信地唤著。
　　"你是说他？"他伸手指住自己的胸口，残酷地笑道，"他困在我这儿，也许已经死了。"
　　"什麽意思？"发觉事有蹊跷，我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沈声问。
　　"移魂术。"
　　简短的三个字像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冲击我的心，让我险些站不稳脚。
　　移魂术是将一个亡者的灵魂强行移入另一个人体内，以取代本体的一种邪术，来自於苗疆。
　　难怪今天早晨泠雁会那麽反常，还拼命地让我离开，原来在我出现的那一瞬间，移魂术便已开始发挥作用。
　　"如今你後悔也没有用了。"他笑得十分猖狂，顶著一副泠雁的皮相说著这样的话，让我觉得十分刺耳。
　　後悔？是的！我是後悔了！但我後悔的不是当时没有听泠雁的话离开，而是後悔我没能尽快察觉，以至於让泠雁受了那麽多苦。
　　"你想怎样？"
　　这句话我说起来很没气魄，就算站在我面前的人不是泠雁，但他的躯体是泠雁的，面对他，我根本无法将对敌人的凌厉气势拿出来。
　　"主人的命令──杀了易剑寒！这是我邪魄的使命。"拔出手中的长剑，将剑鞘丢到一边，他森冷地笑著。
　　主人？
　　我愣了一下，之後我明白了。一定是那个男人搞的鬼！难怪从我来到这里後便一直没有见到他，原来他早有预谋！这就是他报复泠雁的一种手段，他先下咒要泠雁杀了我，然後等泠雁清醒以後就会在深恶痛楚与自责中终了一生！可恶！好狠毒的手段！
　　"在这种时候分神，只会加速你的死亡而已哦！"
　　邪魄嗜血地笑道，突然，两行清泪自他的眼眶涌出，晶莹的泪滴紧紧抓住我的心，让我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泠雁？"
　　不确定的眼神瞅住邪魄，果然见他一脸错愕。
　　"该死！别让你的情绪影响了我！"他气急败坏地大吼。
　　很明显的，他被吓到了。在自己已经取代了泠雁的现在，却仍然会受到泠雁的情绪影响，泠雁的意志力让他感受到威胁。
　　"不......不要！"
　　他突然抱住头低喃，微微颤抖的身躯在在传达著他的痛苦与压抑，当他抬起头看著我时，那双深深陷在极致痛苦与挣扎中的脆弱眸子深深撼动我的心。
　　"泠雁！"
　　低喊一声，我迅速上前将他拥入怀里，心痛之余似乎还夹杂著一点惊喜。在泠雁被咒术困住的现在，竟然还可以恢复短暂的意识，可见泠雁的意志力之顽强。
　　"剑寒......我......我不行了，快走！"[自由自在]
　　泠雁使出全身的力气猛地将我推开，而後，我熟悉的泠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残暴的狰狞面孔。
　　是的，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空有一副泠雁躯壳的邪魄，一个嗜血狂魔！
　　"可恶！我要杀了你──"
　　暴吼一声，邪魄杀气腾腾地向我攻来。他的招式招招力行快、狠、准三自箴言，身手十分敏捷利落。
　　"泠雁，是我呀！你听得到吗？泠雁！"躲过另一波凶狠的攻击，我不放弃地大喊，企图能够唤醒泠雁。
　　"你死心吧！我是不会再让他出来搅局的！"
　　邪魄愤恨地大喝一声，招式更显狠辣无情，凌厉的杀气自我头顶劈下，我连忙举剑相迎，双剑交叠碰撞在一起，擦出耀眼的火花。
　　几招比划下来，胜负很明显，功力雄厚的我显然比他技高一筹！为免伤到他，有好几次，我闪得都很狼狈，几番下来，我的身上添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伤痕。
　　即使他的招式狠辣而残暴，我都以守为主，因为......我无法对他下手啊！
　　闷哼一声，我的身上又添一刀，血不住地流，染红了我的衣衫。随著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不断增加，我的行动开始变得迟缓，勉强闪过致命一击，却仍是让利剑划过了我的手臂。
　　"在我的灵魂深处，珍藏著一个人。他美丽而幽雅，偶尔有些小迷糊，却十分纯真可爱。他是我不惜用尽生命也要去保护的人，是我心头上最最割舍不下的一块肉......泠雁......我爱你......"[自由自在]　　
含笑闭上双眸，我静静等待著那把冰冷的长剑刺穿我的胸口，然而，意料中的剧烈疼痛并未来临，当我睁开双眼，看到的一幕几乎撕裂了我的心──
　　锋利的剑身刺穿他的左腹，股股鲜血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衫，也染红了我的眼睛。
　　那当下，撕裂的疼痛却是粉碎在我倏地惨白的脸上。我抱住他瞬间软倒的身子，泪，也随之溃决。
　　"不！为什麽要这样做？为什麽──"我痛哭嘶喊，天知道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泠雁受到丝毫伤害，他这样做，无疑是把我也一并杀了！
　　我不能失去泠雁，再也不能！
　　"剑......寒......对不起......我伤了你......"
　　"别哭，这不是你的错......我只要你能够好起来......"颤抖的手抚过他颊上的泪痕，我的心亦随著他的伤口剧痛。
　　泠雁笑了，带著浓浓的歉意与不舍，他笑得凄绝美绝，却无情地将我的心推入绝望的死亡深渊──
　　"对不起......"
　　三个字，他只说了这三个字便陷入昏迷之中，一天又一天，他沈沈地睡著，却再也没有理会过我心痛地呼唤与狂情炽爱的眷恋......

第十一章

本来应是除了施加者以外别人皆不能解开的咒术，在泠雁顽强的意志力下宣告崩解。
　　他用他的鲜血换回了原本的自我，但他却一直昏迷不醒，不问世事也不理会我的心痛。
　　这半个多月以来，我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泠雁身边，希冀著有一天，他能听到我的呼唤，从沈睡中醒来。
　　我跟他说话，带他去看他最喜爱的牡丹花，哄著他用膳......仿佛时间回到多年前，泠雁失去记忆的那段最依赖我的时光。
　　我喜欢宠著他、爱著他并被他依赖的那份窝心的感觉，即使......从那日以後他便再也没有醒过来。
　　已经入夜了，原本就很幽静的山谷更显沈寂，我在浴桶里注好水，并伸手试了试水温。"嗯！刚刚好，泠雁，洗澡喽！"
　　褪去彼此的衣衫，我轻柔的将泠雁抱进浴桶里，然後跟著坐了进去。我一边用绢帕轻轻擦拭他白皙纤柔的身体，一边在他的耳边道："坏小孩！睡了那麽久都不肯醒来，剑寒要惩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