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个月亮——by桃白百

　　这三件事有时可以同时进行。
　　吃过早饭又简单把家里收拾过一遍后，他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
　　智能机顶盒给他推荐了一部电视剧，并提示限时免费。颜暖随手点了进去，然后拿起了手机。
　　他没有发朋友圈的习惯，看得也少，但在无所事事休息日，能一口气刷很久。
　　颜暖不热衷交际，现实生活中能称得上朋友的人不多，但朋友圈里人数却不少，绝大多数一眼看过去他压根想不起来是谁。
　　颜暖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剧，欣赏半生不熟的人所分享的多彩生活，天南地北的旅游照片、各种各样的美食、猫猫狗狗和小孩子，和他这个懒在沙发上的人不同，大家好像都把日子过得积极又幸福。
　　走马观花看了会儿，屏幕上出现了一张不合群的图片。
　　唐楷柏晒了一张文身照片。他在手腕上文了一个扑棱着翅膀胖乎乎的小爱心，看着很可爱，还很欢脱。
　　图片的角落写着一行字：勇敢去爱吧！
　　颜暖默念了一遍，放下手机横躺在了沙发上。
　　爱是需要勇敢的事情吗？他想，这之间明明毫无关联。怯懦的人也会爱，爱从来都身不由己。
　　追求才需要勇敢。追求、表白、期待，都需要消耗太多的勇气。
　　爱不用，爱自然而然就存在。
　　.
　　颜暖像个沙发土豆似的看了一整天的连续剧，连午饭都是叫的外卖。
　　不是因为剧太好看，纯粹是懒，不想动。
　　但临近郁千飞下班时，他还是忍痛离开沙发进了厨房。淘米蒸饭又做了简单的两菜一汤后，郁千飞准时到家。
　　他一进门就大声吆喝：“人呢？躲哪儿去了？”
　　颜暖从厨房走出来：“吵死了。”
　　郁千飞完全不介意他的冷漠，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花花绿绿的东西，还大声配音：“噔噔噔噔~！”
　　待颜暖看清他手上捧着的究竟是什么，当场愣住。
　　他的小公主Lucky，被打扮得好奇怪。
　　“这什么呀？”他伸手抱过被穿上了整套新衣服的Lucky，“未免也太……”
　　太丑了吧。
　　“花仙子，”郁千飞说，“花之狗狗，狗狗之花。”
　　颜暖眉头紧蹙，低头看向可怜的Lucky。它上身穿着黄色的小吊带，下半截是绿色的一缕一缕的裙子，脖子上还戴着一圈乍一看破破烂烂，仔细观察似乎是花瓣的诡异装饰。
　　什么花仙子，像个花痴。
　　郁千飞竟敢给他的宝贝女儿穿那么难看的衣服。
　　“这是不是你收到过的最特别的花？”这家伙居然还很得意。
　　“你买的？”颜暖问。
　　“怎么可能，我亲自操刀设计亲手制作，”郁千飞笑道，“全世界找不出第二件。”
　　怪不得，颜暖心想，看着那么破，甚至都没有锁边，感觉像是一次性的。
　　郁千飞不会是为了给它打扮才非要把它带去上班的吧？
　　“怎么，不好看吗，”郁千飞察觉到了不对劲，“你好像缺少一点应该有的惊喜。”
　　颜暖看看他，又看看狗。
　　Lucky动来动去，一片脖子上的破花瓣落在了它的嘴边，它张口嚼阿嚼。
　　颜暖见状赶忙把那片花瓣从它嘴里扯了出来，然后借机说道：“这个设计不安全，那么碎，它吃下去了怎么办？”
　　郁千飞惋惜：“哦，反正你也看过了，那就脱了吧。”
　　颜暖正要动手，郁千飞又问道：“你不拍几张照片吗？”
　　拍了干嘛呢，在Lucky结婚的时候做成PPT大屏幕播放让它羞愤欲死吗？
　　可见郁千飞满脸期待，颜暖终究不忍心，拿出手机硬着头皮拍了两张，接着赶紧把这一套糟心装扮给脱了下来。
　　“晚饭已经做好啦？”郁千飞站在厨房外张望，“烧了什么好东西？”
　　颜暖一手抱着狗，另一只手拎着那一团破布，不知如何处置，语气不耐烦：“有得吃就不错了。”
　　“你说得对，”郁千飞点头，“昨天做手术的时候还不觉得，一出手术室见到你那盒饺子，我当场差点就饿得灵魂出窍。”
　　颜暖看了他一眼，决定姑且把这团破布收进抽屉。
　　“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饺子。”郁千飞感慨。
　　“快去洗手！”颜暖说。
　　.
　　吃完晚饭，颜暖闲来无事，坐在沙发上抱着Lucky继续看剧。
　　郁千飞洗完了碗，也加入进来。
　　“偶像剧？”他问颜暖。
　　颜暖点了点头：“好像是的。”
　　“你居然爱看这个啊？”郁千飞惊讶。
　　“随便点的，”颜暖说，“看都看了，就看完吧。”
　　“这个是女主角吧？”郁千飞问。
　　“对。”颜暖点头。
　　“那现在跟她说话的这个就是男主角咯？”
　　颜暖摇头：“不是，这个是男二号。”
　　“不是吗？”郁千飞惊讶，“他们看起来很亲密嘛。”
　　“这个男的喜欢她，但她只把他当哥哥，”颜暖跟他介绍剧情，“她喜欢的是男主角，刚才出来过的。”
　　郁千飞点头：“哦……那她为什么要住去男二号家里啊？”
　　“因为跟男主角吵架了，”颜暖说，“所以找男二号安慰自己。”
　　“这么过分？”
　　“她不知道人家喜欢她嘛，对她而言就是哥哥。”颜暖解释。
　　郁千飞无法接受：“牵强，太牵强了。”
　　“他们是从小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对她而言和亲哥哥没有区别，”颜暖说，“不是那种认的哥哥。”
　　“青梅竹马啊？”
　　“嗯。”
　　“然后她喜欢上别的男人了？”
　　“嗯。”
　　郁千飞不吭声了。
　　一段剧情后，场景切换，男主角终于登场。
　　“喏，就是这个人，”颜暖介绍，“是女主角的上司。”
　　郁千飞皱眉：“看着也不怎么样嘛。”
　　颜暖不做评价。
　　“这女的为什么喜欢他不喜欢哥哥呢，”郁千飞很不满，“哥哥对她很好吧？长得也比这个男的帅啊。”
　　其实颜暖看得并不认真，开着电视又是玩手机又是做饭，中间还瞌睡了一会儿，对剧情也是一知半解。
　　“因为是哥哥，”他胡乱猜测，“默认是哥哥，就不会产生感情了吧。”
　　“但其实不是哥哥啊，”郁千飞摇头，“一起长大的羁绊还不够深吗？”
　　“可能就是因为一起长大，太熟悉了，所以缺乏心动的感觉吧，”颜暖说，“再好也意识不到。”
　　“这是什么逻辑？”郁千飞皱眉。
　　颜暖绞尽脑汁：“大概就是……从头到尾没有把他视作一个可以恋爱的对象，哪怕手牵手也好像是左手牵右手的感觉吧？”
　　郁千飞又陷入了沉默。
　　画面上，女主角当着男二号的面哭着抱住了男主角。
　　男二号沉默站在一旁看着。当男主角也回身抱住女主角，他转身黯然离去。
　　郁千飞发表评价：“不知好歹！”
　　他说完站起身来，一把捞起安详躺平的Lucky，说道：“这种没营养的片子你也能看得那么带劲。”
　　说完，他大步走回了房间，还关上了门。


第58章 是机会，冲啊！
　　走就走，怎么还把狗也掳走了。
　　颜暖在沙发上盘起了腿，皱着眉头盯着他的房门，满腹狐疑。
　　郁千飞这几天的言行未免太古怪了。颜暖腹诽，若是把他的一举一动转述给唐楷柏听，唐楷柏十有八九会认为这个直男正在孔雀开屏向自己示好。
　　想到这儿，颜暖一阵心慌意乱。
　　那哪儿是唐楷柏会做出的判断，分明是他连梦都要打着别人的旗号才敢做。
　　好好的，总是提那个渣男前任做什么？反复强调自己更优秀又是想表达什么？
　　这世界上的男人那么多，为什么非要和他比？
　　颜暖啪一下躺倒在了沙发上。
　　他想这些，想得心怦怦跳，连耳朵都发烫。
　　郁千飞会不会真的对他产生了必要以上的意识？那天酒后突兀的亲吻，或许隐藏着真心。
　　颜暖把沙发靠垫捂在了脑袋上。
　　不行，这梦做得太美了。郁千飞有多直他明明再清楚不过，取向这种东西，哪能轻易改变。自己的长相、身材、性格，对异性恋男人而言哪有半分魅力。
　　就算有，只要他还是个男人，就没机会。
　　唐楷柏对卫旻无疾而终的单恋已经说明了一切。卫旻很喜欢唐楷柏，把唐楷柏当成可爱的弟弟，会对一个同唐楷柏相似的女生脸红心跳。
　　但他绝不会把唐楷柏当做一个可以恋爱的对象。
　　或许郁千飞只是自恋情结发作，想要知道在喜欢同性的男人眼中自己有多大魅力吧。
　　他当初不是还在同性交友APP上求人打分吗？
　　真是个不要脸的臭直男。
　　正想着，郁千飞的房门打开了。郁千飞从里面走出来，看见颜暖在沙发上躺得姿势扭曲，毫不留情地批评道：“你干嘛呢，扭得像一条蛆。”
　　颜暖坐起身来瞪他。他不以为意，悠闲地走进了厨房，片刻后拿着啤酒出来了。
　　颜暖决定反击。
　　他板着脸，冷酷地说道：“你早晚啤酒肚。”
　　郁千飞步子一顿，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腹部，反驳道：“怎么会，你早上没看清我多有料吗？”
　　“那你就喝吧，”颜暖面无表情，“早晚的事。”
　　郁千飞表情明显迟疑，但嘴还是很硬：“我天生丽质，从来没长胖过。”
　　“祝你永远年轻永远精力旺盛，”颜暖说，“新陈代谢永不下降。”
　　郁千飞皱眉。
　　颜暖瞥他一眼，他很明显地收了一下腹。
　　“等肚子怀上了，小心再也找不到女朋友。”颜暖说。
　　“呿，”郁千飞弱弱地反击，“我不找女朋友。”
　　颜暖低下头清了清嗓子，然后紧张地说道：“我前男友有腹肌的。”
　　郁千飞瞬间像被人踩中了尾巴，“提他干嘛？！”
　　“随便说说，”颜暖依旧低着头，不让他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没别的意思。”
　　郁千飞憋了半天，嘀咕了一句：“无聊。”
　　他说完，拿着啤酒快步走回了房间。
　　颜暖跳下沙发追上去：“把Lucky还我！”
　　.
　　抢回了Lucky，颜暖对电视剧也没了兴致，收拾了一下便回了房间。
　　正打算洗漱，手机发出了叮咚声响，打开一看，是新邮件提示。
　　自从毕业归国，他的电子邮箱基本被闲置，偶尔收到邮件不是注册网站发来的信息就是垃圾广告。
　　但这一回，邮件提示里显示了发信人的全名：陈司齐。
　　颜 暖愣了愣，，很快点了进去。
　　邮件的内容不太长，几百个字，除了礼貌性的问候外，对方告诉他，自己将回国一趟，期间会在他所在的城市短暂停留，问他有没有空见个面吃顿饭。
　　邮件的末尾对方写到，自己还是单身，但如果颜暖已经有新的伴侣，也可以一起带来认识一下，他请客。
　　对于答复，颜暖心中并没有太多犹豫，只是一阵唏嘘。
　　自从他和这位学长因为现实原因和平分手，已经几年不曾见过面了。刚回国时，他们还会以朋友的身份偶尔发一下邮件交流近况，而最近一次的邮件早已是大半年前的事情。
　　和不欢而散的前任渣男不同，他们一贯相处融洽，没有任何拒绝见面的理由。
　　颜暖点击回复，留下了自己在国内的联系方式。
　　.
　　第二天，郁千飞所在的宠物诊所又出事了。
　　隔着一条街，颜暖都能听见对面传来的动静。一对年轻男女站在楼下大吵大闹，其中的男性还粗鲁地用脚踹一楼的玻璃大门，引来无数围观。女生则高举一张超大的自制海报，向着来往行人展示。
　　颜暖站在路边远远张望，发现这两人有点眼熟。前天晚上去送饺子时，这两人一脸焦急地等在手术室外，无疑是宠物的主人。郁千飞昨天早上也提过，手术失败之后为了费用问题和主人产生了一些不愉快。
　　闹了没一会儿，警察来了。
　　警察不仅带走了那两个闹事的人，还带走了几个宠物诊所的工作人员，郁千飞也在其中。
　　颜暖隔着马路看在眼里，赶忙给郁千飞发消息。
　　郁千飞半晌没回。
　　直到临近下班，颜暖终于收到了他的消息。郁千飞让他先回去吃饭，不用等自己。
　　颜暖理直气壮地回复：
　　——我要来接Lucky！
　　.
　　派出所离得不远，颜暖下了班立刻赶过去，到时大厅里还挺安静的。
　　举海报的女生正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哭个不停，踹门的男生搂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她。
　　颜暖正想向警察咨询，郁千飞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一见着颜暖，立刻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可还没开口，方才还很安静的那对年轻男女立刻跳了起来。
　　一旁的警察赶忙上去拦住他们。
　　可拦得住人，拦不住嘴，他们指着郁千飞破口大骂，说他是庸医，谋财害命，还说要他赔钱偿命。
　　郁千飞沉着脸不开口，用手护住了口袋。口袋里的Lucky早已吓得整个身子缩了起来，只漏出头顶的半根小辫子。
　　警察劝了那两人几句，见劝不动便板下脸来，大声训斥要他们注意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