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疴难愈 番外篇——by鸦无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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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当初是炎炎害钦江钦江摔下去的,我们亏欠你,可再怎么样这些年也该还完了吧?!”
沈含嗓子嘶哑,眼泪拼了命的流:“他在我身边八年,八年啊!他病成那样,严重了连厕所都不会上,我花了全部的精力来照顾他,我那么爱他,他也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你现在说把他带走就带走,你怎么可以!你有什么资格!”
“杜薇,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让他们滚!”杜薇简直气疯了,冲保镖吼,“都赶出去!”
保镖要动手,路倏眼神恨得能杀人:“你动一下试试!”
双方撕破了脸皮,杜薇一意孤行,想要再谈下去没可能。
禇钦江不知道被带去了哪,路倏只能先搀扶沈含离开。
回家后,他安顿好身心俱疲的沈含,去了警局报案。
路铭衡得知消息,也赶到了警察局。
可令人失望的是,杜薇一早安排了律师善后,尽管路铭衡立马也叫了律师,但警方持中立态度,不答应出警,两边僵持不下。
路倏急得要发疯,准备不顾一切硬闯上门抢人,哪怕是一间一间的砸,他也要找到禇钦江。
结果再赶到酒店时,却被工作人员告知,1703的客人,早在凌晨前退房离开了。
第51章 酸意
车速逐渐降下来,四辆黑色轿车排成竖列,间隔不远不近的距离,驶入一片栽满梧桐树的别墅区。
英伦风建筑缓缓出现在前方,独栋独户,外面一圈是花园,围了黑色栅栏,显得严肃而庄重。
见有车辆过来,奢华的金属大门无声无息开启,轿车一台接一台,井然有序的进去。
中间两台车里下来几个人,最前面是个妆容精致的女人,打扮得光鲜亮丽,只是凌厉严苛的气质看上去十分不好相处。
被西装保镖贴身紧跟的男生高瘦挺拔,可惜脸色苍白,整个人显出麻木的疲惫,缺失了本该有的朝气。
“你们在外面守着,”杜薇吩咐一句,视线淡淡移向禇钦江,“你跟我进来。”
禇钦江一言不发,走在她身后进门。
别墅里佣人迎上来,给杜薇拿包:“太太中午好,午餐已经做好了。”
杜薇换上拖鞋说:“先生在家吗?”
“在书房。”佣人回答。
“去把先生喊下来,准备开餐。”
“好的太太。”
佣人离开,杜薇转头见禇钦江无动于衷站在原地,蹙眉道:“换鞋啊。”
禇钦江垂眸,看着摆放在他跟前的男士拖鞋,没弯腰,直接踩住自己鞋后跟踢掉,再穿上拖鞋。
看得杜薇又是一阵火大,厉声批评:“你在路家就是这么没教养的?”
禇钦江掀眸。
这一眼仿佛深潭死水,死水下暗藏令人窒息的漩涡。
杜薇以更强硬的态度压下来,警告道:“你钟叔叔会和我们一起吃饭,等会儿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如果你非要对着干,那就再也别想出这个门。”
二楼下来一个中年男人,华人面孔,身穿一丝不苟的高档西服,气场十足,神情看起来倒挺和善。
“远山,”杜薇拉住禇钦江走过去,脸上堆起笑容,“这是小钦。”
“小钦,喊钟叔叔好。”
杜薇拍拍他,如同一位非常会教育孩子的母亲那样,和颜悦色。
禇钦江看了她半晌,嘴角缓慢勾出一点弧度。
头次见杜薇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甚至有些谄媚的模样,他不由轻笑出声,笑里满含嘲弄。
杜薇神色顿变,钟远山却像是不计较这些,平易近人道:“小钦刚来还不太习惯,慢慢适应就好,先去吃饭吧。”
钟远山走向餐桌,杜薇毒针一般的目光刺来,禇钦江漠然置之。
餐桌上摆了好几样食物,但更多都是大块的牛排、烤鸡以及其他肉类,唯一能看得见的蔬菜是盘沙拉。
完全的西式风格。
禇钦江从昨晚到现在没合过眼,精神始终处于紧绷状态,还要时不时面对来自杜薇的高压。
此刻看见这一桌子肉,当即反胃差点吐出来,硬生生咬牙才憋住了。
杜薇给钟远山布菜,问道:“小炆今天怎么没回家吃饭?”
“公司临时有事,他去处理了。”钟远山说。
杜薇略感遗憾:“我还想着让小钦见见他呢,他们也算是名义上的兄弟,得好好培养感情才是。”
“不急于一时,”钟远山笑道,“以后小钦在这里生活,他俩有的是时间相处。”
禇钦江单独坐在对面,先前不管两人说什么,他都充耳不闻。
直到此时才开口:“我不会待在这。”
钟远山笑容不变,切了一小块牛排,放进杜薇盘子里,刀尖碰了碰:“看来,你并没有把事情处理好啊。”
杜薇脸上血色霎时褪了点,呵斥禇钦江:“胡说八道什么!”
钟远山不赞同的哎一声:“饭桌上别疾言厉色的,吓着小孩子了。”
杜薇勉强露出一点笑意,转移话题道:“小钦他在国内保送了华大数学系,他很喜欢数学的,可能一时舍不得学业。”
“能保送华大,确实不错,”钟远山适当夸奖了句,又说,“不过也不需要舍不得,你有数学竞赛的能力,在英国依然可以上很好的大学。”
杜薇说:“还不快谢谢叔叔。”
禇钦江垂眼,脸上的疲惫加重了几分,以沉默抗拒。
“不过我看了你以前的成绩,”钟远山话音一转,“你英语似乎不好啊?”
杜薇赶忙解释:“他在国内没那个环境,教育跟不上,现在到这边来,肯定能大幅提高的。”
钟远山笑了两声,不予评价,只说:“吃饭吧,菜要凉了。”
一顿饭吃得让人喘不过气,禇钦江桌前的牛排原封未动。
他如同一尊雕塑坐在那,任由杜薇如何在钟远山耳边怎么旁敲侧击,美言还是批评,统统像是没听见,和他不相干。
肚子其实很饿,可又一直在反胃,而他此时根本顾不上这些。
昨天趁机打完那通电话,路倏定然去了酒店,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自己必须尽快联系上他。
钟远山吃完便出了门,他一离开,杜薇脸立刻沉下去,眼神要吃人的样盯住禇钦江。
餐具被重重拍在桌上,她猛地拽起他胳膊,扯上人往二楼走。
佣人们并未露出讶异神色,动作自然的收拾餐盘,仿佛对此习以为常。
冲到二楼某间房门前,杜薇用力一推禇钦江,把人推进去。
禇钦江踉跄一步,站稳后,理了理衣摆。
门被嘭得关上,杜薇指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话不该我问你?”禇钦江丝毫不惧,直勾勾回视。
“你问我?”杜薇指着他鼻子骂,“从昨天开始你就一直跟我对着干,你打电话给姓路的,你让他们跑上门来给我难堪,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妈的?!”
“禇钦江,你不要以为你保送就了不起,吃饭的时候甩脸给谁看!那么一个破地方就这么值得你留恋?你以为路家能给你什么好处?他们能给你最好的资源吗?能让你后半辈子吃穿不愁吗?能吗?!”
杜薇说:“我告诉你,钟家能给你的是别人几辈子都得不到的,你不要不知好歹,我费尽千辛万苦把你带回来,我图什么!”
眼前杜薇失望透顶又盛怒的样子,禇钦江只觉得滑稽,他一针见血道:“费劲千辛万苦把我带回来,不是为了你自己?”
“你瞎说什么?”杜薇蹙眉。
“杜薇,”禇钦江第一次直呼她大名,满满的讥讽,“得知我不仅恢复了,没有变成白痴废物还保送了大学,你很高兴是吗?高兴终于有人能帮你了,帮你占一份钟家家产,终于不是孤立无援了?”
“你在这里活得很辛苦吧?要讨好这个讨好那个,还得兢兢业业伺候那个男人,你真的照过镜子吗?知不知道你那副阿谀奉承的样子,特别好笑啊。”
啪——!
杜薇猛地一耳光扇过去,气得全身发抖:“禇钦江,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好得很啊!路家那一窝害你的凶手,你巴巴的贴上去,对我这个亲妈你满嘴刻薄目无尊长!姓路的还真是养了个好东西出来!”
杜薇手上戴着戒指,那么重的一巴掌下来,疼痛效果是翻倍的,然而禇钦江却像是失去了知觉,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别自欺欺人了,”他眼神阴郁,死死盯住杜薇,说出来的话也是阴恻恻的,“张口闭口凶手,你真觉得,当初是路倏害我摔下去的?”
暴怒中的杜薇,硬生生被他此刻一脸深重的怨恨分了神,不禁怔愣几秒。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坐在那么高的地方?”禇钦江说,“是因为你啊,杜薇。”
此话一出,女人彻底愣在原地。
“说要把我送去送去孤儿院的人,当没生过这个儿子的人,说永远不回去的人,不都是你吗?”禇钦江看进她眼底深处,一字一句道,“我坐在栏杆上,就是想替你解决这个麻烦啊,怎么还反倒怪起别人了?”
“是怕孤儿院不收智力有问题的?还是说,不表现得恨之入骨一点,怕路家不接手你丢掉的拖油瓶啊?”
杜薇后背骤然蹿起一股寒气,密密麻麻,蹿入头皮。
禇钦江用这样的表情说出这番话,如同世界上最骇人的怪物一样,让她恐惧。
只见禇钦江低低笑起来:“让我猜猜,你想给钟远山生个儿子,好替你在钟家站稳脚跟,只可惜肚子肚子不争气是吗?突然有一天,你想到了你还有个白送人的儿子在中国,但很遗憾,儿子是个废物。”
“不过后来让你很惊讶的是,废物竟然得到了去华大的机会,所以你开开心心的,回来接你的棋子了。”
“杜薇,我说的对吗?”
杜薇再也忍受不住,几乎用尖叫的声音喊:“你不准离开房间半步!你给我永远待在这!待在这反省!”
说完,她避脏东西一般,仓促摔门出去,并吩咐了佣人在门外看守。
禇钦江看着她落荒而逃,须臾后,收起了笑容与眼底的阴郁,重新恢复无波无澜的神情。
他抬头,环视一圈房间内各个角落。
又四处检查了片刻,大致找出两个安放摄像头的位置,至于是不是还有更隐秘的,暂时无从得知。
但能肯定的是,浴室里应该不会有。
禇钦江走进浴室,洗了把脸,尽量稳住自己开始焦虑的情绪,将腕上的手表开机。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联系到外界的东西了。
约莫响了两声,电话被那头接起:“喂?禇钦江?!”
“嗯,是我。”禇钦江说。
路倏声音带着明显即临崩溃的焦灼,他追问:“你在哪?是不是安全的?”
“yan,别着急,”禇钦江安抚他,“我现在人在伦敦,是安全的。”
尽管知道他被人连夜带出了国,可听到确切消息后,路倏仍旧无法接受。
狠踹了脚身边的椅子:“她是不是有病!她有什么资格替你做决定?!”
“yan,你听我说,”禇钦江强忍思念路倏的心情,捡重点道,“我应该是在伦敦某个富人区,她把我锁在房里,周围有监控,我不能打太久电话。”
路倏满腔愤怒无处发泄,又急又难过,但也明白此刻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能得知禇钦江目前是安全的,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压下暴怒,理清头绪说:“现在是六月份,我们还有时间,她不会一直关着你的。”
禇钦江嗯了声:“我先想办法降低她的警惕心,能得到更多的信息后,再告诉你。”
路倏点头,又想起他看不见,连忙说:“好,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你自己,先别和她硬碰硬,其他的慢慢来,总有办法的,我爸他在英国那边应该也有朋友。”
“我知道,”禇钦江说,“你也是,别太担心我,好好吃饭和休息。”
路倏不可能不担心他,犹豫了几秒,还是开口:“我今天去办签证了,最快要一周,一周后......我去英国找你。”
禇钦江一怔,鼻尖陡地发起酸来。
无论被杜薇怎么打怎么骂,他都能无动于衷。
可只要听到路倏的声音,知道有人时时刻刻在想他,他的难过就像泄了闸的洪水,不顾一切淹没了所有。
“......嗯。”禇钦江哑声说,“好。”
“哥,别怕,”路倏嗓音也开始发涩,佯装轻松说,“最坏的结果,大不了你在国外上四年大学,四年而已,能有多久。这几年我存了一些钱,到时候出去做兼职,够我每个月飞一趟英国了,再怎么样,我们还是能见面。”
“不会,”禇钦江坚决说,“我要回去,回去和你上同一所大学。”
路倏忽然安静。
他躺在房间,抬起胳膊,盖住了眼睛。
良久后,微乎其微的嗯了一声。
“我想好了,”路倏说,“等这件事过去,就把我们的事告诉他们。”
“你姨姨你知道的,嘴硬心软,她顶多骂咱俩一顿,再不济抽我一顿,反正不会动你。我爸更不用说了,我从小要做什么他没反对过,这次也不会。”
“我们一步步来,总能变好。”
酸意在心底无声掀起巨浪,不留情的撞击每个感官,禇钦江讲不出更连贯的话,只能一下又一下的,颤声应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