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差——by冻柠红

　　左池收起笑，觉得这个问题很是荒唐。他喜欢了盛黎这么多年，在盛黎的眼里，只是一点点喜欢。
　　盛黎之前还怪他为了一点点喜欢破坏他们之间稳定的友情。
　　如果只是一点点喜欢，他至于一次次地让盛黎把他的尊严扔在地上践踏吗？他会冒险去赌盛黎也会喜欢上他吗？他会痛得撕心裂肺了还舍不得放手吗？
　　左池问：“你还记得你十八岁的时候，我送你什么生日礼物吗？”
　　盛黎回想了一下，呐呐道：“一条手链。”
　　十八岁的生日，他收到了来自长辈、朋友、爱慕者的很多礼物，左池的礼物在那么多贵重的礼物里并不起眼。
　　他拆开包装的时候还有一点失望，但想到是左池送的，还是戴了半个月。
　　左池问：“那条手链还在吗？”
　　盛黎摇头。他倒是没有扔，但都七年多了，早就不知道放哪儿了。
　　左池猜到了：“可你送我的每一件礼物，我之前都有好好地收藏。那条手链其实是情侣手链中的一条，链条上挂着的那个小人脚底刻了名字，内部放了磁铁，当一对链条上的两个小人相触碰，就会被彼此所吸引。一条手链我送给了你，另一条手链原本我打算自己戴……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情侣手链。
　　一条手链我送给了你，另一条手链原本我打算自己戴。
　　盛黎消化自己听到的内容，似乎明白了，却不敢置信：“你十八岁的时候就喜欢我？”
　　“是啊。但是那天你牵了别人的手。”左池的声音很平静，“就像你在二十五岁party上牵起别人的手一样。”
　　左池没有说他在暗恋里经历的失落、茫然、难过和自我拉扯，他只是在陈述事实。可盛黎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痛，那一种痛，是他时隔七年，再次给予左池的。
　　他不敢想象在这七年间，左池是以怎样的心态待在他身边，被他伤了一次又一次。
　　他过去不懂，现在见到左池和秦序在一起，才知道求而不得有多痛。
　　盛黎快要喘不过气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你为什么不说？”
　　左池：“我说了，你只会逃得更快吧。”
　　“我不会再牵别人的手了。”盛黎哑声说，“我发誓！左池，你信我一次。”
　　他伸手想要去牵左池的手，低头发现自己手上还有血渍，又缩回手重复道：“你信我一次。”
　　外面应景地传来“轰轰”雷声，一道闪电划破了整个天空，将左池的脸照得惨白。
　　左池想，他干嘛对盛黎说这些呢。
　　没有意义。即使现在的盛黎能够感同身受，发生过的也已经发生了。
　　可他不得不承认，说出口的同时，心里累积的苦闷消散了不少。他曾以为他永远不会把多年的暗恋挑明，就算想过，也没想到会是今天这般的场景。
　　他望着盛黎，叹了口气：“进去把脸洗干净，然后回去吧，等会要下雨了。”
　　左池对他总是包容的。盛黎在记忆盒子里找到很多片段，小时候，他带领着一群小屁孩玩泥巴，玩累了就坐下来缠着左池讲科普故事。听不懂的地方，只要他问，左池都会耐心地解答。读书时，他逃课去网吧打游戏，晚上八九点给左池打电话说作业没写完，左池就在电话另一头辅导他。后来，他在酒吧喝醉了，也会让酒保给左池打电话，让左池来接他回家。
　　就像现在，左池嘴上说了残忍的话，却还是让他进了家门。
　　左池对他太好了，他怎么会以为这样的付出是在友情的范畴里？
　　盛黎换上拖鞋走进门时，心里涌上一股酸意。他环视这个他先前觉得太小的房子，不想离开。
　　左池提醒：“卫生间在那边。”
　　“好。”盛黎走过去对着镜子，看清脸上的斑驳血迹和泪痕。
　　刚才他就是顶着这么一张脸对左池说话的吗？
　　好丢脸。
　　他用一次性洗脸巾放在水龙头下浸湿，再慢慢地把脸擦干净。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祷，窗外响起雨声。刚开始是淅淅沥沥的，就在短暂的两分钟里，雷声再次响彻天空，似乎想要把整栋楼震碎，接着下起了暴雨。
　　左池站在客厅的窗户边观察着天气，听到脚步声转过头：“鞋柜上面的置物架上放了伞。”
　　“暴雨天开车很危险。”盛黎放软了声调，“我就不能在这儿留一晚上吗？”
　　左池：“不能。”
　　盛黎拉耸着肩，去玄关处找伞。
　　左池往楼下看，路上有几辆来往的小车，车身都湿透了。整个世界在雷和雨的攻击下显得格外脆弱。
　　要是盛黎出事，他可担当不起。他退了一步：“你睡观影室的沙发床。”
　　盛黎讨价还价：“我可以在你卧室打地铺。”
　　“观影室的沙发床。”左池蹙眉，“爱睡不睡，不睡马上给我滚。”
　　盛黎连忙答：“睡！”
　　观影室的沙发床不大，和盛黎预估的一样，他睡上去会露出一截小腿，翻个身都困难。
　　他听着雨声，闻到房间里残存的黑加仑香，想到左池就在一墙之隔的床上睡觉，心里痒痒，捱了很久都没有睡着。
　　知道了左池从七年前就喜欢自己，再往回追溯一些事情，发现他是真的蠢透了才没发现左池的心意，以为左池喜欢的是Omega。
　　盛黎说不出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左池的，也许从小时候起，左池对他来说就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关注着左池所做的每一件事，他好奇左池看什么杂志，会因为左池对着别人笑、不对着他笑而困扰，还跟着左池去学了三年的跆拳道。
　　啊。盛黎想起，他是在小学三年级知道了左池是Alpha。左池让他不要告诉其他人，他既高兴左池第一个将第二性别告诉自己，又有点说不出的不得劲。
　　“你怎么是Alpha呢？”
　　“Alpha不好吗？”
　　“好啊。但就是……”
　　“嗯？”
　　“你还得多喝点牛奶长高。”
　　也许没有联姻、取消联姻，盛黎根本不会明白他对左池的感情，他把自己放置到了一个误区，死磕着认定了他们是单纯的好朋友。
　　他以为他们之间是兄弟情，但他绝对不会像关注左池一样关注邰星宇、胥晖、向以群。
　　他们从很早以前，就不该只是朋友了。他们错过了很多恋爱时光。
　　盛黎越想越后悔，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干脆将投影仪打开看电影。担心隔音不好打扰左池睡觉，他开了静音。
　　他在历史记录里挑了一部没有看过的片子。电影里的两个男主从小一起长大，一个分化成Alpha，一个分化成Omega，关系仍然亲密。后来另外一个男Alpha出现了，向Omega示好，搅乱了他们平和的关系。
　　像是他和左池的写照。
　　盛黎没有看到电影的结尾，他不在乎电影里的Omega最后选择了谁。
　　左池能够默默喜欢他这么久，现在换他尝一遍左池尝过的痛和苦。一年、两年、三年……七年，或者更久都无所谓。只要左池最后选择的是他。
　　

第46章 不要让他难过
　　盛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醒来的时候，投影幕布上显示“该影片已播放完毕”，他伸手拿过手机，发现已经早上七点过了。
　　他走出观影室，跟着信息素的指引走到厨房。左池穿着居家睡衣，头发有几分凌乱，正弯腰把吐司放进烤箱，他调好了时间，转头将一旁沉淀的咖啡倒出，用滤纸过滤。
　　盛黎按捺住过去拥抱他的冲动：“阿池。”
　　左池这才抬眸看了盛黎一眼。盛黎穿着他的新睡衣，因为尺码小了有些滑稽，那张脸仍然英俊潇洒，还带着未消退的困意。
　　左池问：“喝咖啡吗？”
　　盛黎想也没想：“喝！”
　　“吐司吃吗？”
　　盛黎：“吃！”
　　盛黎没想到自己还能受到这般待遇，他以为左池会在一大早就把他赶出去。
　　他探头：“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左池说：“你别站在门口，挡光。”
　　“哦！”盛黎有些呆地应了一声，去卫生间洗漱完，坐到了餐桌前。
　　没一会儿，左池就端着烤好的芝士火腿吐司和两杯咖啡出来了：“吐司烤焦了。”
　　盛黎拿起一片吐司：“没事，烤焦了也好吃。”
　　趁着早上氛围难得的好，盛黎向左池讨教了几个工作上的问题。
　　左池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回答了。他讲完一段话，下意识地看向盛黎，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触碰，盛黎的眼睛漆黑明亮，左池能够清楚地看清他瞳孔中倒映的自己。
　　左池抿嘴：“在听没？”
　　“在听。”盛黎想起了读书时期，左池给他补习的场景。
　　左池杯中的咖啡见了底，他想起昨晚折磨了他半晚上的心事：“你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
　　也许是秦序在中国认识的人很少，也许是秦序的生活本就简单干净，私家侦探跟踪了秦序几天但是没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盛黎稍微放了点心，他当然希望秦序接近左池没有别的目的。可他不想告诉左池事实，这不是为情敌加分吗？他没这么傻。
　　盛黎含糊：“没多久。”
　　“昨天这么晚了还跟着我？难道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跟着？”左池盯着他，“我这边发生什么事，你都知道？”
　　盛黎觉得左池的态度有些奇怪，便试探着说：“差不多吧。”
　　左池问：“私家侦探可靠吗？”
　　盛黎：“可靠。”
　　左池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让他嘴巴缝紧了，我注册公司的事，暂时不要让别人知道。”
　　盛黎诧异：“注册公司？！”
　　左池用审视的目光看向他：“……你不知道？”
　　盛黎有些激动：“你打算自己单干了？你早就应该自己开公司了，像星宇那样多好，彻底独立出来，也不用管家里的产业。你在左家做得再好，都得不到应有的待遇，你种树，让你那个便宜弟弟乘凉？左易倒是想得美。”
　　盛黎原来不知道他注册了公司。左池后悔自己没有沉得住气：“没你想的那么容易。邰星宇家和我们家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他们家是支持他自己创业的。但我父亲和母亲有的是办法让我的公司开不下去。”
　　左池很早以前就试探过舒青榆，舒青榆让他不要打自立门户的主意。她的大半辈子都耗在左家了，无论如何都要将左家咬下一块肉来。
　　舒青榆说：“你父亲不可能会同意。你开公司就是不把他和左家放在眼里。他在这个行业待了这么多年，只要和人打声招呼，你和你的公司就寸步难行。”
　　左池打消了自立门户的想法，可就在他旅行的途中，这个念头又冒了出来。过去的种种束缚让他以为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利，可其实没有选择只意味着他不够强大。
　　只要他足够有能力，就不会没有选择。
　　旅行回来后，他找左易提出要取消和盛黎的婚约时，左易提出的和秦家联姻的条件更是让他坚定了他的想法。
　　这次还是联姻，那下一次呢？他真的要被家庭捆绑一辈子吗？
　　注册公司简单，要将公司做起来需要耗费很多时间和精力，人力、资金、资源都是问题。他要和左易叫板，手上就得握够砝码。
　　左池没有声张，悄悄地把办公地点选定，将资料准备齐全，和自己看好的下属递了橄榄枝。
　　他在爱情上赌过，输了。在事业上，他有信心赢。
　　盛黎替左池不平：“操，左易不把左氏集团交给你，凭什么阻止你自己发展。”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凭什么。左池强调：“帮我保密。”
　　“放心，我一定不告诉其他人。”盛黎眼睛一亮，“我还可以出资。”
　　左池笑：“你能出多少？”
　　盛黎说了个数，左池说：“这么大一笔资金流动，盛长宇不可能监测不到，他不会同意的。”
　　左池的笑容没有任何讽刺意味，但盛黎还是觉得很没面子。
　　他说：“你不管，只要你需要，我就能给得出来。”
　　左池没说好不好，等盛黎把嘴里的吐司吃完，他就如盛黎所料的开始赶人。
　　“把衣服换了就回去，我等会还要去趟银行。”左池用警告的眼神盯着盛黎，“不要再派人跟踪我了。我要是愿意和秦序开房，你拦也拦不住。”
　　提到秦序，盛黎的脸色就垮了：“你都要独自做生意了，和秦序的婚约就该作废，那你还搭理秦序做什么？！”
　　左池快要烦死了：“我乐意行不行。”
　　盛黎不依不饶：“他有什么好的？”
　　左池故意气他，掰着手指数：“个子高长得帅是个优点吧。”
　　盛黎：“我不高我不帅吗？”
　　左池轻挑眉梢：“个子高我承认，帅的话……看久了审美也会疲劳。”
　　盛黎吃瘪，瞪着眼睛说不出话。
　　左池继续：“温柔绅士总是个优点吧……还有啊，信息素挺好闻的。”
　　盛黎：“你别忘了，我们信息素匹配度百分之八十几！”
　　左池勾唇，皮笑肉不笑：“没准我和秦序的信息素匹配度更高。”
　　盛黎怒喝：“放屁！”
　　信息素匹配度百分之八十几已经属于很高的匹配度了，更高的可能性很小。
　　“我懒得和你说了。在我脱离左家之前，秦序都是我的未婚夫。就算我脱离了左家，我也可以继续和秦序来往，这是我的自由，你无权干涉。给你十分钟，换好衣服离开。”左池走进卧室，把门关了。盛黎还能听见落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