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差——by冻柠红

　　原来他对盛黎的喜欢是对他们友情的玷污。
　　左池兴冲冲地走近，刚好听到这句评价，觉得盛黎很残忍，总在无意间打破他的幻想，不留一丝余地。可盛黎又很无辜，毕竟被朋友觊觎不是他的错。
　　一切只能怪左池自己。
　　盛黎来学校找左池的同时，还没忘了结识合他眼缘的Omega。盛黎对于Omega没有什么特别偏好，他交往过的Omega里有火辣奔放的，也有清纯内敛的。左池猜不到他最喜欢哪一类，可能都喜欢，可能都不喜欢，即使喜欢，那也只代表某个瞬间。
　　如果把深切的爱比作一颗宝石，盛黎能给的，只有一颗颗烂石头，哪怕外观美丽，终究不是璀璨的宝石，注定廉价而黯淡。
　　左池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在犯贱，可他认识盛黎的时候年龄还太小，盛黎这个名字不知不觉在他的生命里扎了根。他长大一点后疲于学业和各种各样的课程，很难分出精力给别人，也很难对别人产生兴趣。
　　他作为一个对盛黎有企图的Omega，以朋友的名义陪伴他长大，对盛黎而言，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总有一天会被引爆。
　　这一天终于来了。
　　不管盛黎的回答是什么，左家和盛家将要联姻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从清月城回去之后，左池收到了好几条慰问。他和盛黎的朋友圈在很大程度上有重叠，他的大部分朋友也是盛黎的朋友，所以大家的反应都是不敢置信，想要和他确认真假。
　　左池平静地一条条地回复：真的，只是商业联姻。
　　他这么一说，别人通常就不吭声了。只有成向晚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我还以为你打算暗恋到老呢。别管什么商业联姻，你抓紧机会把婚姻关系坐实不就好了吗？”
　　成向晚是左池的朋友里很特殊的一个，他是左池的前男友。和成向晚在一起的时候，左池还不太清楚自己的感情，但他们那个圈子的人普遍早熟，十四五岁正是早恋的高峰期。成向晚是高他们一届的Omega学长，长得漂亮纯净，唇红齿白的模样勾得许多Alpha为他争风吃醋。
　　左池和成向晚都在学生会，基本上学校每次举办活动，他俩都会负责，所以有段时间走得比较近。但他会去追成向晚，还是因为盛黎。
　　有天盛黎突然说成向晚长得很正，问左池觉不觉得。
　　听到盛黎夸成向晚，左池当时有几分胸闷，但还是点了头。
　　“啧，你这什么表情。”盛黎勾过他的脖颈，“你放心好了，兄弟喜欢的人，我是不会抢的。不过他这么受欢迎，你还不下手，小心他被其他人追走了。要不要我帮你出几个主意？”
　　左池默认了，他是争强好胜的性格，追求也很认真，没过两个月，成向晚就成了他的男朋友。
　　他们谈了半个学期的恋爱，在成向晚毕业之前，左池提了分手。
　　前一秒，成向晚还甜甜地叫他“小池”，下一秒，成向晚就翻了脸：“喂，左池，你以为我很喜欢你吗？”
　　后来左池才发现，成向晚并不像大多数人以为的那样纯洁无害，Alpha们把他当猎物，但在成向晚的眼里，Alpha们才是名副其实的猎物，他只需要装一装，Alpha们就把他想要的都送到他手上。
　　那时候成向晚伪装的功力还没有那么深，才会计较左池不喜欢自己，恼羞成怒。
　　左池高三分化，成向晚听说了这件事，在微信上幸灾乐祸地“安慰”了一翻。
　　左池问：你怎么知道？
　　成向晚：我最近认识一个Alpha，和你同一年级，他告诉我的。
　　左池：我听说你男朋友是你直系学长。
　　成向晚：两个星期前就拜拜了。
　　成向晚：我说，怪不得你要和我分手。我以前就觉得你和盛黎怪怪的，现在知道你是Omega，反而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左池：你不要乱讲。
　　成向晚：我是不是乱讲你最清楚。
　　也许因为成向晚是第一个道破左池喜欢盛黎的人，而成向晚也早在左池面前暴露了真性情，他们俩反而成了朋友。
　　成向晚在电话里说：“老天爷都把机会送到你面前了，你主动一点，这次必须拿下他！”
　　“他要是知道我喜欢他，我们就连朋友也做不了了。”左池叹了口气，这几天他有一点后悔。其实那天舒青榆提起的结婚对象不是盛黎，左池也会点头答应。他早就准备好了牺牲自己的婚姻，但对盛黎来说不公平。
　　“你怎么这么悲观！就不能他也喜欢你吗！你喜欢他，和他做什么朋友？”成向晚恨铁不成钢道，“要是有一天，他遇见了真心想要一起走下去的人，你确定还能继续和他做朋友？两条路，要么你搞定他，要么别人搞定他，无论哪条路的结局，都是你们做不了朋友。”
　　左池低声笑：“你怎么比我还要着急。”
　　成向晚：“我能不急吗？这么几年过去了，我男人都换了一堆了，你还玩着暗恋。”
　　电话那边背景音有些吵，左池问：“你在哪？”
　　“酒吧啊。”成向晚说，“对了，今晚上我还有表演，你要不要过来看？”
　　左池合上文件，揉了揉眉心，他很久没有放松了：“行。”
　　左池让司机按着成向晚发来的地址导航到了酒吧。
　　那是一家新开的酒吧，开业搞活动，晚上八点不到，人就已经很多了。
　　左池给成向晚发了消息：我到了。
　　不一会儿，一个裹着牛仔外套，留着漆黑长发的Omega出来了：“小池。”
　　左池愣了愣，不太敢肯定：“成向晚？”
　　成向晚本身就容貌出色，化了淡妆之后更是迷人，他肤色很白，瞳孔总是湿漉漉的，睫毛又长又卷，鼻子挺翘，唇形漂亮。
　　左池伸出手，手指掠过他的发尾：“假发？”
　　“嗯。”成向晚笑，“很逼真吧。”
　　左池不解：“你戴假发做什么？”
　　“先进去，等会你就知道了。”成向晚带着左池往里走，到一个卡座坐下，叫来酒保点单。他陪左池喝了会酒，直到有人来叫他去准备。
　　九点整，酒吧表演开始。成向晚脱了外套，里面只穿了一条白色的短裙，他在酒吧众人的起哄声中，两手抓着钢管，身体缓缓地绕着钢管走动，身体柔软，眸里含着风又盛满雾，动作性感撩人，像堕落凡间的仙子。
　　等到表演结束，有不少人上前围住成向晚想要他联系方式。大概是没有寻觅到满意的猎物，成向晚带着歉意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有伴了。”
　　然后他径直地朝左池走过来。
　　左池：“……”
　　朝左池走过来的还有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Alpha，名叫张啸云，是他们圈子里有名的二世祖。
　　“哟，这不是左池吗？”张啸云明显喝了酒，下半张脸连着颈子红了一片，他的眼神在左池和成向晚之间游走，笑得猥琐。
　　“你和盛黎不是马上要订婚了吗？怎么还有空出来猎艳？”
　　

第6章 琥珀的味道
　　左池不是很看得上张啸云这个人，但也会说几句场面话：“张少可谓是消息灵通。今天玩得还成吗？要不坐下再喝两杯？”
　　“好啊。”张啸云不客气地招呼自己的朋友坐下来，目光却往成向晚的方向瞥，“你以前交往的对象都是男生，想不到你对女的也可以，不过这位看上去有些眼熟啊……”
　　左池担心张啸云认出成向晚来，肩膀微微向右侧，挡住成向晚的半个身子。
　　张啸云以为他是在维护成向晚，耸了耸肩：“我又不会对她做什么。”
　　左池没说话，端起酒杯，轻轻晃了两圈，示意干杯。
　　张啸云的注意力转移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末了还介绍道：“这儿的调酒很有特色，你可以试试。”
　　左池便随意地点了几杯，每一杯酒造型都不同，味道也各有千秋。台上的表演已经由热辣的换成了舒缓的，一个男Beta坐在独椅上抱着吉他唱民谣。
　　左池想，听歌喝小酒倒还算惬意，可惜他身边坐的不是对的人。
　　一个夜晚在酒吧荒废，左池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他意识仍然清醒，不过脚步有些虚浮，开门的时候小心翼翼，以免惊动了舒青榆或是左易。
　　他洗了个澡，睡意上袭，头发还没有吹干，就躺进被窝里睡着了。
　　第二天是周六，非工作日，左池是被舒青榆叫醒的。
　　舒青榆直接用钥匙打开了他卧室的门，站在床头，神色有些冰冷：“你昨晚又喝酒了？整个房间都是酒气。”
　　左池睁开眼，鼻翼翕动，没闻到什么味道，他坐起身：“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睁眼就看见舒青榆，加上舒青榆光明正大地闯进他的房间，左池的心情有些糟糕。
　　他曾想过搬出去住，仅仅是提出这个想法，就被舒青榆用力扇了一巴掌，舒青榆说：“左烈好不容易进了这个门，你倒好，主动想要出去，你在你父亲心里有几分地位你不清楚吗，你现在搬出去就是想把公司全部拱手让给别人，你要是敢搬出去，你就当没有我这个母亲。”
　　抗议没用，所以左池按捺住刚冒出头的怒火，聆听舒青榆的下一步指示。
　　舒青榆递了两份装订好的文件给他：“婚庆公司把订婚宴的策划书发过来了，你和盛黎商量一下，有意见可以提。还有，订婚宴的礼服到了，都寄到我们这儿来了，你带去给盛黎试下合不合身。”
　　左池才起床，脑袋还没有运转起来，他接过了策划书，才真切地有自己即使和盛黎订婚、结婚的感觉。
　　这是一份很全面、很完美的策划书，内容详尽，条目有序，但对他和盛黎而言，完成它的难度有些高。
　　比如按照策划书第二项，他们需要拍两套情侣照，比如按照策划书第八项，他们需要找各自的好友录祝福视频，再比如按照策划书第八项第十二项，他们还要当众讲述对彼此的第一印象，回忆相识相知的过程。
　　就算是结婚，他们也用不着走这么繁琐的程序。所有人都知道他和盛黎不是真的相爱，他们还要尽职地演戏未免太可笑。
　　左池先把策划书放到一边，下楼吃早饭。前一晚喝了酒，他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碗粥。
　　家里的保姆阿姨摆了一桌的餐点，试图劝说左池多吃一点：“小池少爷，你工作辛苦都瘦了，过两周不是要拍照片吗，长点肉才更上镜。”
　　连陈姨都知道他要拍照片了，左池还是通过策划书才知道订婚宴的时间和酒店地点。他抿嘴：“谢谢，吃不下了。”
　　陈姨指向客厅沙发：“礼服放在那儿，还没有拆开呢。”
　　左池应道：“我知道了。”
　　订婚宴的礼服一共就两套，一套是西服，材质讲究，做工精细，他的是白色，盛黎的是黑色，另外一套是中式的婚服，都是喜庆的大红色配金色纹绣，款式有细微的差别。
　　左池回卧室去试了自己的那两套，基本上合身，只有西服的袖口需要改动。
　　他发了一条微信给盛黎，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定个时间试礼服。
　　盛黎没有回。
　　左池在书房看书，心里并不安定，时不时拿出手机看他们的聊天窗口，前一个小时，他还寄希望是盛黎没有看到，等到下午，盛黎还是没有回复，他就明白盛黎是不想搭理他了。
　　整整一个周末，盛黎就像消失了一般。左池给他发消息，他没回，左池给他打电话，他没接，连续打了两个之后，他干脆直接关机了。
　　左池来不及担忧，就在向以群的朋友圈里看到了盛黎的照片，照片一看就是向以群偷拍的：盛黎坐在ktv的卡座上，拿着话筒，看上去有几分颓丧，但侧脸轮廓分明，依然英俊。
　　左池的大拇指和食指在屏幕上划拉，将图片放大，贪心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除了他之外，盛黎还有其他的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向以群、邰星宇、胥晖，他们四个在学生时代是一个密不可分的小团队。
　　所以就算他和盛黎继续当朋友，他也当不了盛黎心中最重要的朋友。那他执着于维持友谊有什么意义呢？
　　周一，左池上午去公司开了个会，会议十点半结束，他出发去盛日集团的分公司。
　　走进公司大门，前台的女生还认得他，让同事帮忙刷卡带他进了电梯。
　　电梯一路升到了顶层，门一开，左池就看见了盛黎的助理。
　　柳助理是位女Beta，是盛长宇调来协助盛黎工作的，她穿着黑西装白衬衣，简洁干练，手上抱着一堆文件：“左先生，找小盛总吗？”
　　左池：“嗯，他在吗？”
　　“他在办公室。”柳助理说，“需要我带您过去吗？”
　　“不用了，谢谢。”
　　顶层很安静，左池按着记忆里的路线走到盛黎办公室门口。门是虚掩着的，左池抬手轻敲，没有人回应。
　　他便推开了门。
　　盛黎懒散地躺在沙发椅上，戴着耳机玩游戏，余光扫到门开了，他下意识地挺直背，发现进来的是左池后，整个人的状态又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你来做什么？”
　　他竖着耳朵，以为左池会质问他为什么不回消息，但左池只是关上门，把盛黎的那两套礼服扔到会客沙发上：“你的衣服。”
　　盛黎：“嗯？”
　　“订婚宴要穿的。”左池解释，“试试合不合身。”
　　盛黎扔下平板，抬眸盯住左池，眼神像是要把他盯出一个窟窿：“你还没改变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