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差——by冻柠红

　　柳助理如实回答：“他好像认出你的车了，我就说你在楼上。”
　　盛黎：“他什么反应？”
　　“呃……”柳助理看见盛黎的眼睛亮了亮，觉得说左池压根没什么反应未免太无情，但她也不喜欢撒谎，“左先生说不打扰你谈正事。”
　　“哦。”盛黎眼里的光又暗下去了。
　　很快到了跨年的那天，上一个跨年，左池在盛家过的，和盛黎闹得很不愉快。
　　这一个跨年，秦序约了左池在外面过。市中心的商圈很有跨年氛围，树枝上挂满了红色的灯笼，还有猜灯谜赢奖品的活动，商场门口摆设了集市，有卖香料的、有卖手工挂件的、还有玩剪纸的。
　　秦序对灯谜很感兴趣，拉着左池猜了半天，一个也没有猜中。
　　左池难得调侃他：“你不是中文很好吗？”
　　“这也太难了。”秦序问，“你会吗？”
　　左池看了很多则谜题，只猜中其中一道，他去导航台告诉工作人员答案，工作人员说他猜对了，给了他一块超市里卖三四块的透明肥皂。
　　“奖品拿好。”左池把肥皂塞秦序怀里。
　　秦序笑了笑，一手拿着肥皂去排队买奶茶，问左池要喝哪款。
　　左池很少喝奶茶，他盯着手机小程序的菜单看了半天，选择有些困难，最后要了一杯水果茶。
　　等待的时候，他站在旁边的树荫下看手机，突然，眼前出现一只瘦骨嶙峋的手。
　　是一位穿着破旧衣服的乞讨老人，他的头发脏乱蓬松，近了能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他左手拄着拐杖，右手拿着一个碎了一角的的陶瓷碗，将碗递到左池跟前摇动：“好心人。”
　　左池摸了摸裤兜，没有摸到纸币：“有支付的二维码吗？”
　　老人用混浊的眼睛看着他，似乎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怎么了？”正好秦序买完奶茶过来了，看见眼前的情形，不用左池说，他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拉着左池的手朝一边走，远离了老人。
　　左池回头望：“我觉得他挺可怜的。”
　　“嗯。”秦序说，“是挺可怜的。但是在大城市的这些乞讨者背后往往都有人控制，即使你给了他钱，钱也到不了他手上，反而可能助长了这种赚钱的邪道。”
　　左池心中有些波动，他知道秦序说得有道理，也知道他一时的“善意”实际上起不了什么作用，可是……
　　可是如果是盛黎……他们曾经也遇上过当街要钱的残疾乞丐，盛黎手上没有纸币，便让乞丐等一下，去隔壁超市换了钱再给他。
　　左池强行命令自己不要再想，拿眼前的人和其他的人比较没有任何意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为准则和行事风格，谈不上谁对谁错。
　　“怎么了？还在想那个老爷爷？”秦序细心地把水果茶插上吸管递给左池，“也许我说得太绝对了，不过像这样的人在整个城市、整个国家、整个世界都有很多，以我们的力量是帮助不了所有人的。”
　　“你说得对。”左池接过水果茶，喝了一口，觉得有些甜，看杯子上贴的标签：七分糖。
　　口中的水果茶难以下咽，左池咬着吸管，思考要不要和秦序说自己不爱吃甜食。
　　不说吧，好像不利于他们进一步了解。
　　说了吧，好像在责怪秦序没有问他要几分糖。
　　好难。
　　最后左池还是没有说，他喝了半杯，实在喝不下去了才扔掉。
　　到了快零点的时候，他们顺着人流往江边的方向走，听说岸边会有人放烟花。
　　秦序很喜欢跨年的这种氛围，牵着左池的手走在人群里，还买了两个气球。
　　秦序问：“你知道气球这只熊叫什么名字吗？”
　　左池摇头，他根本不关注动画片。
　　秦序：“草莓熊。你不觉得很可爱吗？”
　　左池只觉得这只熊有点憨，他也不喜欢粉红色，但为了不扫兴，他还是说：“很可爱。”
　　人群拥挤，人与人之间不留缝隙，他们前面还发生了踩踏事故，好几个交警过来控制现场秩序。站在旁边的女生手上的冰粉没有端稳，倒了一部分红糖水在左池的外套袖子上。
　　“对不起！对不起！”女生连连道歉。
　　“没事。”左池用纸巾擦了擦，他没有生气，但心情却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秦序问：“水没有浸到衣服里面吧？要不要和我换一件外套？”
　　左池：“没有，不用了。”
　　零点的时候，江边果然放起了烟花，有的像一闪而过的流星，有的描绘了复杂精致的图案，在绽放的那一刻，成了撒落的花瓣，美丽又浪漫。
　　“新年快乐！”有人大声地喊，有更多的人加入其中，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到处都回荡着“新年快乐”的声音。
　　“新年快乐。”秦序微微低头，在左池耳边轻声说，随即一个吻落到了左池额头上。
　　“新年快乐。”左池看着一朵朵燃放的烟花，对秦序说，也是对自己说。
　　过去的一年发生了太多不愉快的事儿，新的一年他希望一切都能变好。
　　但他不知道的是，盛黎就在距离他十几米外的车上。
　　

第57章 嫉妒
　　盛家的传统是每年年底都会聚在一起吃饭。盛黎爷爷和奶奶不过新历的年，所以他们不回老宅，就在作为盛日集团掌舵人的盛长宇家过。
　　盛黎下了班直接过去，路上去银行取了现金，买了两个红包，打算包给堂弟和堂妹。
　　他到家的时候正好是饭点，洗了手之后便自觉地往餐桌方向走。
　　“盛黎。”盛长宇喊他。
　　盛黎转过头，这才发现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陌生的男Omega，之所以知道是Omega，是因为他站在侧面，能够看到这人脖颈上贴的屏蔽贴。
　　“这是洛嘉，你洛叔叔的儿子。洛叔叔他们有事去国外了，我便喊洛嘉过来一起吃饭。”盛长宇说，“你们年龄相仿，可以认识一下。”
　　盛长宇的目的就差写在脸上了。盛黎仍旧讨厌他自作主张的安排，他点点头，语气冷淡：“嗯，现在认识了。”
　　盛长宇：“洛嘉比你小三岁，你们是一个高中毕业的，应该有共同话题，多聊聊。”
　　盛黎：“三岁啊，那挺不巧的，他上高中时我已经毕业了。”
　　他完全不想搭理这个Omega，但看到对方坐在亲戚中间有几分局促，突然想起去年除夕，无法融入盛家人抢红包战局的左池。他那时候察觉到了左池的尴尬困境，却没有主动地化解，还若无其事地坐在一旁。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有礼貌的做法。
　　是盛长宇明明知道他对左池的心意还试图让他认识门当户对的Omega，错的不是洛嘉。
　　盛黎叹了口气，还是过去打了声招呼，找话题聊天。只要他乐意，他可以做一个话题引导者。
　　洛嘉不是外向型的，但一旦话匣子打开了，也就自在了许多。
　　他有点少爷脾气，习惯被关注被围绕，见盛黎虽然在和他说话，但没有多看他一眼，就明白了盛黎的意思。追他的人也不少，他才不会倒追Alpha。
　　盛长宇对他俩的相谈甚欢很满意，却发现黎明川阴着一张脸。
　　他把黎明川拉到角落，问道：“怎么了？”
　　黎明川小声说：“你可以让洛嘉来我们家跨年，但应该提前告诉我和盛黎。”
　　盛长宇：“我要是告诉盛黎，他恐怕都不会回家了。”
　　“你也知道盛黎的性格。”黎明川埋怨道，“他现在是回家了，但他会这么接受你给他安排的相亲？”
　　盛长宇：“认识一下也不算相亲，再说他们不是聊得挺愉快的？”
　　黎明川：“……”
　　这一顿饭吃得还算融洽，吃完饭后，盛黎还开车送洛嘉回了家。但等到家里的亲戚都走了，他立刻沉下脸，让盛长宇不要再干扰他的私事。
　　盛长宇：“私事？你我是父子，你的私事我能不关心？”
　　“你和洛嘉不是很合适吗？”
　　“不合适。”盛黎说，“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
　　盛长宇拧眉：“你再过几个月就二十六了，本就该考虑结婚生子了。你爷爷岁数大了，他想抱重孙……”
　　盛黎：“我也想让爷爷高兴。但是我不能拿我的人生大事来哄老人家开心。我直说了，我就是喜欢左池，我要结婚只会和左池结婚。否则不但我不会幸福，和我结婚的Omega也不会幸福。”
　　想到左池的受了损伤的腺体，盛黎又说：“至于你说的重孙……我从来不认为两个人结婚必须有孩子，生孩子的是Omega不是Alpha，决定权在Omega手里。”
　　“混账！”盛长宇发火，“你说的什么胡话！全天下又不止左池一个Omega！感情是能够培养的！不生孩子怎么传承！你想让盛家在你这里断了后？”
　　盛黎从不指望能够说服盛长宇，争执只会让他们的矛盾更深：“总之你不要再给我介绍Omega了。这是我的人生，我走错了我可以受惩罚，你们帮我做选择却没有办法帮我承担错误的后果。”
　　“我回去睡。”他站起身往外走。
　　盛长宇气得摔了餐桌上的杯子，看向黎明川：“你也不说两句？你听听他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黎明川双手抱胸：“感情是能够培养的……我在想，如果当初你的联姻对象不是我，而是其他Omega，对你来说是不是也一样？”
　　“……”盛长宇说，“不是，我们在谈盛黎的事情。”
　　黎明川抬眸：“你别管他了，你这样只是在逼他。你儿子你不清楚吗？你要是管得住，他就不会在二十五六岁才开始努力。如果他和左池一样自立门户，别说什么孙子了，儿子你都别想有。”
　　盛长宇脸一会青一会白：“……这么说还怪我了？自立门户？他有这个本事？”
　　“他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你上周不是还给我说我们儿子很有商业头脑吗？”
　　话确实是盛长宇说的。前段时间盛黎带领的团队以竞标的方式拿下了一个很有前景的项目工程。作为望子成龙太久的父亲，看到盛黎的变化，他自然是高兴。
　　黎明川：“这才几个月，盛黎就谈下了好几笔大买卖，不比你二十几岁的时候厉害？”
　　“怎么又扯上我了，我二十几岁时可没他这么叛逆……”盛长宇对上黎明川的眼睛，焉了下来，“我暂时不管他行了吧。”
　　盛黎出了门，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他不想回家，不想回到只有他一个人的空荡荡的房子里。
　　他以前没有觉得房子如此大，可他寻遍了每一处，都找不到一丝黑加仑的味道。
　　他不想认识新的Omega，他也不会和除了左池以外的人结婚。他知道他说这些，没有人会当真，毕竟他才二十五六岁，有的是时间去忘记一个人。
　　可他忘不了左池，给再长的时间也忘不了，他也不想忘，他想记清楚和左池曾经相处的每一个细节。
　　他三岁的时候就认识左池了，这个人早就刻在了他的生命里。没有左池，他的人生就是不完整的。
　　走到市中心堵车了，盛黎换了条道，开了一段距离后又堵住了。他甚至能听到旁边车子的车主在骂着脏话抱怨。
　　“砰——”
　　车窗外传来烟花冲上天的声音，照得整个夜空都亮了起来。
　　他望向窗外，江边的岸堤站满了人，应该都是在等烟花绽放的一瞬间。
　　“新年快乐！”祝福的声音此起彼伏。
　　前面的车挪动了两米，盛黎刚准备跟上去，视线突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左池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配了一条黑色的牛仔裤，他微微仰着头看天上的烟花，光映在他的脸侧，特别漂亮。
　　盛黎的心脏猛烈地跳动，像是要跳出胸腔。可紧接着，他就发现现在左池旁边的是秦序。两个人的肩膀紧紧挨着，秦序唇角带着笑，在左池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盛黎的心脏宛若被一只手捏住随意地拉扯，猛烈的跳动后是极速地下坠。
　　好痛。
　　Alpha和Omega并肩站着在江边跨年看烟花，任谁看都是一副浪漫的场景，却给了盛黎极大的刺激。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信息素在疯狂地往外溢。
　　后面的车按响喇叭，提醒他往前走。
　　盛黎麻木地往前开了几米，不敢回头再看一眼。
　　左池本该是他的Omega，是他的……是他的！该陪着左池跨年的人是他，该陪着左池看烟花的人是他……
　　他想过左池有可能接受秦序，但是想象和亲眼目睹的冲击力完全不同。
　　他们此刻在烟花在轻吻，接下来呢？接下来会做什么？！
　　盛黎根本不敢想，胸口那只手变成了一把刀，让他痛，让他疼，让他血流不止。
　　他胸中气血翻涌，握住方向盘的手背青筋暴起，后背出了不少汗。本能让他想要不管不顾地下车跑过去，脑海里却有一个声音在极力地劝阻：不要冲动，冲动会把左池推更远。现在下了车更会造成道路瘫痪。
　　盛黎承认，他不够大度，大度是学不会的，他永远都做不到祝福左池和其他人在一起。他只会嫉妒和左池站在一起的人。
　　他越嫉妒，就越恨一手造成如今局面的自己。
　　盛黎的呼吸全乱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回家的。
　　一直开到停车场，他的手才从方向盘上移开，因为用了力，手心一片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