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构建和谐家庭——by隔岸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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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岁时的夏珺言真的是个很可爱的小孩子,很会撒娇。宁深其实只比他大几个月,但他却会在难过的时候一边哭着一边奶声奶气地喊“宁深哥哥抱抱”。他那么的可爱,却受了那么多的伤。
夏珺言对宁深的依赖,让他更有种当哥哥的感觉。比起整天在外面撒野惹事上树掏鸟窝下地捉蚯蚓的倒霉双生弟弟,宁深当然更喜欢夏珺言这样纯真可爱又有点脆弱的小孩子。也大概是从那时起,宁深开始觉得自己应该负起责任照顾好夏珺言,好好地保护他。
可只要夏珺言还住在那个家里,有些事情就是避无可避的,宁深就是想保护也保护不了。
大概是在一年级快结束的时候,燥热的七月里,夏珺言的父亲从家里离开了,从此不知所踪,祝娟本就敏感的神经终于彻底绷断,开始把失去丈夫的不甘和痛苦全部发泄在儿子的身上。最初只是骂,后来又成了打,夏珺言哭得越厉害便打得越凶越狠,后来夏珺言渐渐地连哭都不敢了,变成一具没有生气的小僵尸,原先的活力和灵气全都从身体里抽离了。宁深看得很心疼,试图通过带夏珺言出去玩的方式哄他开心,可是却收效甚微。
为了夏珺言被打的事宁深甚至还鼓起勇气去报警,瞒着母亲一个人跑到了派出所去,求警察救救他的朋友。可是因为他只是个小孩子,所有的话都不被他们放在心上,甚至还有个凶巴巴的警察大叔教训他说,不要为这种家长理短的小事来报警,会耽误他们做更重要的工作。最后还打电话给了周彩华,让她把儿子从派出所领了回去。宁深委屈地跟周彩华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他不是故意去派出所给人添乱,可周彩华却也说:“别人家里的闲事,你一个小孩子不要管!”
宁深越想越觉得委屈难过,因为这对他而言既不是“小事”,也不是“闲事”。
想管的人管不了,能管的人不愿管,最后夏珺言还是出事了。
暑假结束的前一天宁深去夏珺言家里找他玩,发现他家的门竟然没有关。宁深从敞开的缝隙里窥探,发现沙发前正趴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四周都是水,还有碎裂的玻璃片。
宁深吓坏了,赶紧推门进去,喊了好几声夏珺言的名字却都没得到应答。
夏珺言平常总是红润剔透的面颊苍白一片,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双眼紧紧地闭着,大概是昏了过去。宁深看了看地上碎裂的玻璃杯,和夏珺言后背衣料上被濡湿的一大片,猜想他多半是被开水泼了,慌乱地用颤抖的手从裤兜里掏出周彩华给他的旧手机,生平第一次拨出了急救电话。
所幸接线的医护没有把他这个小孩子的话当成戏言,很快就出动了救护车,给疼昏过去的夏珺言做了应急处置然后送去了医院。
夏珺言人虽然没事,但后背上最终还是留下了一片狰狞的烫伤疤。
下章应该还有一点回忆
第17章 私人影院三)
尽管那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陈年旧事,可宁深却记得夏珺言经历过的所有痛苦,也记得自己的无能为力。
从被搬送进医院到伤口处理完毕,夏珺言始终处于昏迷状态,一直没有醒转。小孩子对受伤生病这种事情没什么概念,宁深见夏珺言迟迟不醒,便很着急地问医生夏珺言会不会死掉,反反复复地问了好多遍,急得两眼泪汪汪的,最后被一名护士连哄带骗地带出了病房。
“小朋友,你放心,你朋友现在已经没事了,可能是之前痛得太厉害,才昏了过去。我们已经给他包扎完了,再等一会儿他应该就会醒了,你别着急啊。”那护士温柔地摸了摸宁深的脑袋,问,“你有没有你朋友爸爸妈妈的联系方式呀?或者老师的号码也可以。”
宁深摇了摇头,又说:“不过我可以问问我妈妈,她或许有。”
周彩华前段时间换了最新款的滑盖手机,然后就把之前用的那台小灵通给了宁深,方便兄弟两个联系她,之前一直没怎么用到,今天总算是派上了大用场。
宁深拨下了母亲的手机号,把事情告诉了她,让她帮忙联系班主任,可结果班主任正好在外地培训,今天下午才返程,一时半会人也赶不到医院来。周彩华在电话那头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说:“算了算了,我过去看看吧。”
宁深道:“妈妈,你来的时候能不能带点水果来,小言喜欢吃西瓜。”
“你这臭小子,要求还挺多!你弟发烧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上心呢。”周彩华数落完,还是答应了,“知道了,我买半个过来,待会儿你们两个一起吃。”
宁深嘿嘿笑了一下:“谢谢妈妈!”
护士在一旁问他:“你怎么不跟你妈妈说,让她找班主任帮忙联系小言的家长呢?”
宁深捏着手机,气呼呼地鼓起脸:“他爸爸妈妈不会来的!给他们打电话也没用!”
“为什么啊?”
“小言爸爸不要他了!”宁深越说越气,仿佛遭遇这些事情的人是他自己一样,“小言妈妈是凶手,是她把小言弄成这样的!”
尽管他去到夏珺言家里的时候,那里除了昏倒在地的夏珺言以外就没有别人了,但联想到这段时间以来夏珺言的遭遇,宁深几乎可以肯定这一定是夏珺言的妈妈做的。
宁深替夏珺言不平,说完这些话之后眼睛又红了。他抽了抽鼻子,撇下护士一溜烟儿似的又跑进病房里去了,半蹲在床边用手轻轻戳了一下夏珺言的脸:“小言……你快一点好过来,我们以后还要一起玩呢。”
夏珺言的睫毛微微抖了抖。
宁深见状,便又试着戳了他一下。
夏珺言被戳醒了。
“宁深哥哥……”他艰难地睁开了眼,用手揉了揉眼睛,瞳孔里模模糊糊地映出宁深的轮廓来,还有雪白一片的枕头和床单,“我们在哪里呀……”
宁深学着大人们哄孩子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夏珺言的发顶,小声说:“我们在医院里。不过不要怕,已经没事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夏珺言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趴在床上的。
他疼昏过去之后就彻底失去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了,其实也并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但听到宁深这样说,夏珺言还是伸出了手,轻轻握住了宁深的手指,乖巧地“嗯”了一声。
刚刚的护士进了门,发现夏珺言醒了,便来问他要他母亲的联系方式。虽然宁深刚刚那样说了,但夏珺言还是个这么小的孩子,不可能自己一个人住院,联系家属是他们作为医护必须做的。
护士问完,却是宁深先开口:“一定要联系他爸爸妈妈吗?我在这里不可以吗?”
护士忍俊不禁:“你是他的好朋友,可以陪他玩,但是没法照顾他呀。”
宁深鼓起脸说:“我可以!”却被护士摸着头说“小朋友真可爱”。
“……护士姐姐,你可不可以帮我打给我爸爸呀?我会背他的号码。”夏珺言维持着趴姿,艰难地抬起脸来望着面前的护士,“他知道我受伤,说不定就会回来了。”
“……好。”护士明白了这孩子家里多半有什么内情,很是心疼,拨通夏珺言父亲的电话后,便把手机递到他耳边,轻声说,“要不你跟你爸爸说说话?”
夏珺言却像触了电似的飞快躲开了,还差点扯到后背上的伤口。
“好、好,你别动,我来跟他说……”护士赶紧哄他,然后拿着手机出了病房。
通话的时间不过短短的几分钟,这期间夏珺言一直安安静静地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半张脸埋进交叠的胳膊里,似乎很不安的样子。宁深没有父亲,已经习惯了跟着母亲一起生活,并不知道被父亲抛弃会是怎样的感觉,自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他,便只是坐在床边陪夏珺言一起等。
不一会儿,护士进来说:“你爸爸说会给你支付医药费和住院费。”
她没有提夏珺言父亲会不会来的事,因而夏珺言心里也有数了,并没有再询问,就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把整张脸都埋了起来。
宁深见他这么难受,自己心里也感觉堵堵的。夏珺言从前是个很爱笑的小孩子,笑起来非常可爱,宁深很喜欢看他笑,可是如今,夏珺言却变得总是愁眉不展了。
关于夏珺言父亲的事,他听夏珺言说过一些,所以大概知道一点——那个人似乎是抛弃了妻儿,和另一个女人一起走了。
“妈妈说……”此时,一直一言不发的夏珺言忽然开口了,“妈妈说,爸爸其实并不希望我出生,所以爸爸不要我,只有她要我。”
“所以,如果连妈妈都不要我了的话,我就真的变成没有人要的小孩了吧。”
外面骄阳似火,病房里的气氛却冷若冰窟。听了夏珺言的话,就连在场唯一一个大人都久久不能言语。
“不会的。”床边的宁深板着一张小脸,满面严肃地对夏珺言说,“就算他们都不要你,我也会要你,到时候你就来我家里做我和宁浅的弟弟。”
夏珺言被他小大人似的表情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眨巴眨巴眼:“你会挨周阿姨骂的啦!”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周彩华带着半个西瓜来了,先是把自家看似乖巧老实实则很能惹事的大儿子骂了一顿,再想去安慰夏珺言的时候,却发现夏珺言正埋着脸偷偷地笑,也不太需要她来哄了。
“小言趴着,不方便吃东西,西瓜我就没让人家切,直接用勺子挖着吃吧。”周彩华瞥了宁深一眼,“勺子给你,一边儿吃去!”说罢便又拿了一个勺子准备去喂夏珺言吃西瓜。
宁深看了看面前的西瓜又看了看床上的夏珺言,没动。
周彩华问他:“傻杵着干啥?”
宁深难得有点忸怩:“……可不可以让我来喂小言啊?”
周彩华道:“你喂好你自己就行了。”
宁深还是不放弃:“我想喂嘛……!”
“行行行,那你来喂。”周彩华把床边的位置让给儿子,“你小心着点啊,别把床单弄脏了。”
“嗯嗯!”宁深连忙点头,立刻就坐了过去要喂夏珺言吃西瓜。夏珺言有点不好意思,面颊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
周彩华是位很彪悍的妇女,说话也非常的直白。她在一旁望着这两个小孩儿,摇摇头叹道:“我看宁浅是投错胎了。”
明明宁深宁浅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可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竟还不如宁深和夏珺言之间亲,实在让她很感慨。
那天一直到晚上,祝娟才出现在医院病房里。找她来的人是白天跟车去接夏珺言来医院的医护,因为担心夏珺言无人照顾,所以下班之后自己去了他家里一趟,正好看见祝娟醉醺醺地坐在家门口。
“夏珺言……!”祝娟看到趴在病床上的小小身影,眼眶一下子红了,她冲过去想要抱住儿子,却被宁深张开双臂拦住了。
“他伤得很严重,不可以随便抱他,会弄疼他的!”
祝娟望着眼前这个男孩儿,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人来:“你是宁深……?”
宁深点了点头,又说:“是你把小言弄伤了,你要先跟他道歉。”原本他是有点害怕祝娟的,可是现在夏珺言受了伤,比他更脆弱更需要保护,所以他要更勇敢才行。
“我弄伤的?怎么可能是我……”祝娟笑了一声,话却在中途顿住了,“不对、不对,是我,我喝醉了,然后就……”
床上的夏珺言小声说:“你喝醉了,说我长得像爸爸,很讨厌,说我跟爸爸一样贱,然后就拿刚倒的开水泼我……”
祝娟捂住了脑袋:“我以为、我以为杯子里装的是酒——”她当时就已经醉得厉害,身体的感觉几乎都被麻痹了,握着装了开水的杯子也没有感觉到烫手,就那么泼了出去。现在她抬起手来看自己的手指,才发现右手五指的指腹有点发红发疼,应该就是在那时被烫伤了。
“对不起、对不起珺言……”祝娟哭着跪坐在夏珺言的病床边,抓住了他的手腕,“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妈妈好不好……妈妈不能没有你,你原谅我吧珺言……!我、我这都是因为太爱你了,我太怕你会离开了我,所以我才总是对你发脾气……”
她这话说得毫无逻辑,很神经质,宁深听着,只觉得不寒而栗。他很想告诉夏珺言不可以轻易原谅她,但又怕祝娟又忽然发起疯来对夏珺言做什么,正好周彩华买了宵夜回来,他便小跑过去拉住妈妈的衣服,压着声音求她:“妈妈,你能不能帮帮小言啊……”
周彩华看了眼病房里的情状,叹了一声,把儿子拉到了外面去,半蹲下来,按住他的肩膀:“宁深,不是我不想帮,是我帮不了。咱们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别人家都是两个人一起赚钱养家,但是我只有一个人,还要养你和你弟弟两个小孩子,我已经够累的了!而且你看夏珺言妈妈那个样子,像是正常人吗?万一把她招惹了她伤害你和宁浅怎么办?平常你总带夏珺言来家里,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别再要求我做更多了宁深,能不能替妈妈想想?”
宁深低下头,沉默许久后,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因为周彩华的这番话,后来宁深帮夏珺言做的许多事都是瞒着她偷偷去做的,尽量不给母亲带来困扰。周彩华心不坏,只是在夏珺言的事上有心无力,虽然不愿插手他家里的事,但还是会经常留夏珺言在家里吃饭,渐渐地也和夏珺言之间结下了一些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