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丽叶塔 +番外篇——by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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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你啊,我儿子十八岁啊我当然得陪,已经告诉小纪了,让她夏天别给我安排太满,你生日那周我天天都在家,要不给你开个音乐会?还是想要party?”安蓁揭下面膜,皮肤立竿见影水当当,就是脸颊有点凹。
“行了,到时候再说吧。你练琴注意时间哈,别总忘了吃饭。以前还有我爸能管得住你,才离婚几年啊,瘦成什么样子……皮肤也没以前好了。我告诉你,你不好好休息好好补充营养,二十四小时敷面膜都没用!老得快!”
“怎么跟你妈说话呢!安嘉……”
他飞速挂断视频。一个月没见了,还挺想她的。还有老爸,上周末陪他练了一下午琴,顺带亲手煲了高汤汤底分装冷冻起来,在包装上写好了日期留给他们母子俩。
好久没跟两个人一起呆着了……安嘉鱼忽然有些盼望夏天的到来,不知道今年老妈老爸会送什么成年礼物给他。
他美滋滋地塞了一口生煎,收拾好垃圾准备学习,却一眼瞄到桌上的钥匙扣。
眼前自然而然飘过乔郁绵红着眼圈说谎的脸。
明明今天是他的生日,他自己却不记得了……这种事在安嘉鱼心里,是只会发生在忙碌到麻木的中年人身上。
他猛然想到下午离开学校的时候说要请乔郁绵吃蛋糕的,计划却被一通电话打乱了……
所以他到家了么,会有生日蛋糕吃么?他的妈妈应该会准备好一桌丰盛的晚餐替他庆祝吧?
他的妈妈……啧……
安嘉鱼一想到那些提线一般缠绕在乔郁绵周身的,近乎变态的控制欲,顿时什么学习的心情都没了。怪不得他总是不开心,这种日子换成自己怕是早就要疯了吧……
怎么会有这么乖的小孩呢……
他打开笼子一把抓出睡懵的Joe塞了一小条胡萝卜给他,又写了张生日祝福的小卡片让它抓在胸前,拍了张照片发给乔郁绵。
没什么新意,但乔郁绵每次看到Joe都爱不释手,眼神难得明朗,显现出几分少年心性。
可乔郁绵半天都没有回复。
安嘉鱼不知为何总觉得心神不宁,打开书本又合上,一把抓过白鲸钥匙链,嫌弃地看了那泛出旧色的金属环一会儿,终于决定动手将白鲸本体取下来,再用剪刀,热熔胶和常用的蓝色电话线发圈组合出一只崭新的白鲸发圈,满意地绑在脑后。
做完这一切已经快七点了,乔郁绵应该到家了吧?为什么没有回音呢……平日里他虽然话不多,但至少会回一句嗯才对……是车上太拥挤不方便吗?
有事情压在心里的感觉很不爽,安嘉鱼终于决定不再继续浪费时间,抓起钥匙和手机溜达出门去。
公交顺利转地铁,这次没错开晚高峰的尾巴,地铁里人挤人,他把座位让给了一对母女,自己用力抓着头顶的吊环扶手,承受着背后的挤压推搡,小心不要碰到小女孩的膝盖,不要踩到别人的鞋子。那对母女旁边坐的是一对穿着市一中校服的女孩,普通的运动服,没有双休日的话,八成是高三生,她们时不时抬头看安嘉鱼一眼,又低下头窃笑着交头接耳。他勉强冲他们笑笑,两个女孩肉眼可见得笑红了脸。
下车的时候,一双雪白的鞋面已经被踩成灰色,他用力抚了抚外套的褶皱,毫无效用,看样子要挂烫一下才行……他忽然后悔了……这么一来一回颠簸两个多小时指不定还是白跑一趟见不到人,他叹了口气,不禁问自己:安嘉鱼你这是来做什么的?
抬头看着陌生的街区,不远处的面包店亮着昏黄的灯光,玻璃内侧的展示柜里排列着不同尺寸的甜品。他推门进去,在店主的推荐下买了一只六寸的白桃乌龙戚风,一边跟着导航指引的路线往那一片居民楼走,一边给乔郁绵发微信。
身边遛过几只比熊贵宾和柯基,以及无数晚饭后散步的大爷大妈,他一步一步接近那栋乔郁绵留在学生档案里的单元楼,准备直接拨一通电话,可指尖还没触上屏幕,忽然有什么东西从正对面二楼的窗子里飞出来。
天气回暖,晚饭过后附近人不少,大家闻声纷纷往同一个方向看,安嘉鱼也跟他们一道眯着眼睛抬起头,那窗子前恰好伫立着一盏表皮生了锈的路灯,几本书飞出,短暂地被照亮,而后纷纷跌落在地上,一阵噼里啪啦。夹杂其中的卷页被风卷向四处,紧接着是更多的书,手机,耳机,围巾,以及,一只他眼熟的,没有任何装饰物的纯色笔袋。
众人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是遇上茶余饭后难得的助兴节目了,他们纷纷停下脚步,藏匿在道路的暗处饶有兴致地盯着那栋单元楼的门口,等待着这出闹剧的主角粉墨登场。
安嘉鱼看着地上被风翻开的英语练习册和似曾相识的笔袋,一颗心骤然被揪起,悬挂在喉咙处,不是,不能是。
千万不能是他。
他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闭上眼睛不太想继续看下去。
待重新睁开眼的时候,乔郁绵穿着单薄的衬衫,趿着一双棉麻拖鞋,在万众瞩目中出现。
他目不斜视,全然不顾周遭窸窸窣窣,面如死灰走向那堆书本。笔袋的拉链没有拉,他先从那堆文具中摸出一个钥匙链检查了一下,郑重握在手心里,而后才开始收拾一地狼藉。
陶瓷白鲸在光下柔和一闪。
作者有话说:
记一次终生难忘的生日。
第34章
“靠,好帅啊……”身边遛狗的女孩低声感叹的同时掏出手机,悄悄对着热闹的最中心立起摄像头。
安嘉鱼一时着急,一把挡住陌生人的手机镜头:“不要拍。”
“啊!谁啊!”女孩吓了一跳,身边的哈士奇反应更甚,立刻跳起挡在女主人身前,扑向安嘉鱼。
啪的一声,蛋糕盒子跌落,众人的目光从蹲在地上的狼狈少年身上移开。
乔郁绵循声抬眸,两人目光相接的一刻整个人怔住,又迅速垂下头去。
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
也许是觉得太丢脸,也许是不想让他一起丢脸。
安嘉鱼却懒得管这些,他弯腰捡起摔在脚边的蛋糕,吹了吹盒子上沾的灰,缓步走向乔郁绵,帮他一起收拾散落各处的习题卷。
围观的人见迟迟没有后续不免失望,纷纷散去,只那只嚣张的哈士奇不愿离开,依旧冲安嘉鱼龇牙咧嘴,扯着绳子跟主人对抗,最终被一根磨牙棒勾去了魂魄,撒着欢走了。
仿佛刚刚离奇的一幕不曾发生,两人是在校园一角恰巧遇到,乔郁绵抱一摞收拾整齐的练习册在怀里,低声问:“你怎么来了。”他面色极度平静,两颗漆黑的瞳像深邃的井底,不冒险探跳下去就不知其中深浅。
离近了安嘉鱼才看到他肿起的脸颊,还带着未消的红色指印,一看就知道这掌掴是使足力气在发泄。他仔细数了数,怕是不止一巴掌。
他伸出被风吹到冰凉的手指贴上微肿的痕迹,乔郁绵一激灵,却没躲开,只是眼眶在一瞬间蓄满泪,湿润的光在眼底打转:“安嘉鱼?你哭个屁啊……”
他脸颊因为肿胀而僵硬,想笑却笑不出来的怪样子居然也可以很好看,可安嘉鱼却越看越心酸,他控制不住内心的憋屈与恼火,原来人真的可以气哭。
他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了:“乔郁绵,来吃蛋糕吧。”说完他伸手抱住了在夜风中瑟瑟发抖的少年。
左边耳朵被连续扇了好多巴掌,还在耳鸣,乔郁绵回头看了看他家里黑洞洞的窗口,确认李彗纭并不在那里,这才用围巾没被粘脏的地方替安嘉鱼抹了一把眼泪,想顺便抹平他皱成一团的五官。
直到安嘉鱼泣不成声地让他吃蛋糕。他一垂眼就透过透明蛋糕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被摔得面目全非,写着生日快乐的白巧克力牌浮在奶油最上层,没来由得就落下泪来。
这一落就没完没了了,乔郁绵怕有熟人路过,忙推着安嘉鱼离开楼下,轻车熟路摸进林立楼宇间的小道,没走多远就是早春里没什么人的小花园。
长凳,老旧但漂亮的欧式路灯,带烟灰缸的垃圾桶,以及一圈常绿植物,挺舒服的地方,原本每天都聚集不少人。可几年前的夏天,有老人在这里健身突发脑溢血人没了,大家似乎是嫌晦气便不约而同选了别处散步,而物业也怕再度摊上类似的意外,干脆将那些单杠扭腰盘之类的健身器材统统拆除,如今显得有点空旷。
乔哲在离开家之前常常一个人在这里吸烟,有时候是下班不想回去,有时候是夫妻吵架被赶出来,偶尔还带着一根尾巴,就是被无端牵连的乔郁绵。
久而久之,尾巴自己也时常绕个圈子过来坐一下。
他坐在长凳一侧,拍了拍旁边,安嘉鱼抱着蛋糕盒子懊恼地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看着坍塌的蛋糕:“早知道拍张照了。本来周围一圈都是圆滚滚的奶油球,特别像Joe。”
“没事,反正吃到肚子里都一样。”乔郁绵摸到黏在盒底的一次性餐具拆开,递给安嘉鱼一个纸托盘。他解开精美的丝带,新鲜的白桃果肉已经从蛋糕胚中摔散出来,他切一块放到安嘉鱼盘子里,用叉子扎了几块桃肉叠上去。动物奶油的脂肪香气是廉价人工奶油无法比拟的,乔郁绵从中午吃了一个干巴巴的鸡肉汉堡之后再没吃东西,此刻经过一路颠簸,一通长达一个多小时怒火之后,又冷又饿,迫不及待给自己也折腾了一盘。
蛋糕已经不好看了,味道却不打折扣,他迅速塞了几口,嘴巴频繁动起来导致被抽肿的脸颊有点疼。
安嘉鱼吃了一口便放下纸托盘,看着他的脸颊,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唇角,冰凉的指腹贴上火辣辣的皮肤好像一剂良药,一定程度缓解痛感。
“啧……要不要冷敷啊……”
“没事。”乔郁绵摇摇头。
“不要总说没事……”安嘉鱼蹙眉,深吸一口气又吐出去,一股奶油味融进了周遭的空气中,还带着新鲜桃肉的清甜,有点像他惯用的口喷,“算了,太冷了,不能用冰袋……你……”他拿起堆在练习册上的围巾,展开抖了抖,绕在乔郁绵肩头,甚至开始脱外套。
他慌忙按住安嘉鱼的手:“别脱,我不冷。”
他并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安嘉鱼眼里是哪般脆弱的模样,刚刚哭过的睫毛潮湿反光,眼角,鼻头泛着薄薄一层红,在夜风中瞪着一双失落又无助的眼,比流浪猫更楚楚可怜。
“……我脱里面的背心给你。”安嘉鱼执意挣开他的手,先扒了校服厚实的西装外套,又脱下还带着体温的米色羊绒背心,套到乔郁绵的衬衣外,又替他整理了一下围巾,让它能尽量发挥一些挡风的作用。
乔郁绵看出他是想问又不敢问,于是主动满足了他的好奇心:“上个周背着我妈跟我爸见了一面,把围巾落在我爸家里了,他明天要去南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就趁今天给我把围巾送回来,想顺便看我一眼。结果在楼下等我的时候被我妈撞个正着。回去我妈翻我的东西,又翻出这个……”他晃晃手心里的白鲸,“算是数罪并罚了……”
“……你妈妈他,不让你见你爸?还为这个动手打你?”安嘉鱼把蛋糕移到另一侧,贴着他坐下来,往后错了半个身子跟他靠在一起取暖。
乔郁绵微怔,李彗纭从来没有把“不准见你爸”之类的话挂在嘴上,而是希望儿子发自内心的,不想见乔哲。
“说不明白……我妈挺恨我爸的。而且她打我不只是因为我去见了我爸,而是我翘了补习还说谎骗她……还去见了我爸的……现任妻子。”
乔郁绵能猜到,李彗纭见到乔哲,得知这一切之后必定没有当场发作。已经离婚了,她丢不起那个人,只能将所有怒火吞下,在家独自等待一个背叛者。
可他明明不是啊,他始终站在妈妈身边,他已经尽力在满足一个母亲的期待了,尽管大部分时候他做不到那个最好的,可他无时不刻都在克服一切困难,一切短板,去迎合一个人。
在安嘉鱼痛惜的注视中,他忽然前所未有的委屈:“可是我没有背叛她……我只是,只是很久没见我爸了……他说他要去别的地方生活了……”
也许是无处倾诉,也许是这个忽然贴上来的怀抱太温暖,安嘉鱼站在他面前抱住了他的脑袋,胸腹柔软,将他的视线遮得严严实实。后脑有一只手穿进了发丝,带着些力道按在枕骨处,看不到彼此的脸说话仿佛可以更加没有遮拦,于是他安心地,滔滔不绝地抱怨起来,把那些关在家门里,关在他心里的,无足轻重的细枝末节一口气吐了出来。
“我妈觉得,但凡我有点良心,有点是非观,都该站在她的那边,在她眼里我爸跟她不是感情破裂,而是第三者插足。”他第一次胆敢说出这种话,“但我觉得不是,我是从小看着他们俩的关系一点一点渐行渐远的,我能理解我爸。你知道吗,我居然能理解我爸爸……”他矛盾地掉眼泪,然后又晃一晃脑袋,在安嘉鱼衣服上擦干净。
作者有话说:
小鱼:虽然好难过,但是他在我衣服上蹭眼泪……好可爱……
(对不起。作者是个变态。)
第35章
他靠在安嘉鱼怀里像抱住一根浮木,终于能探出水面呼吸一口氧气。
“刚开始我吓坏了,我怎么能理解我爸呢……可我妈太强势了,他实在承受不住。有一次就是在这里,他因为没吃我妈给他准备的便当被凶得进不了家门……他说同事们都是利用午休时间搭伙吃点,顺带喝一杯聊聊天,他不去有点不合群。可我妈觉得街边小餐馆不干净也不实惠,偏要起早贪黑给他准备午餐……”他乔郁绵说着说着自己乐了,“还有一次放学,我在楼梯上看到我爸愁眉苦脸端着吃了一半的饭盒叹气。他就塞给我二十块钱让我帮他一起吃。我平时没有零花的,还美滋滋藏在语文书里,想第二天请几个好朋友喝饮料。结果当天晚上他们俩吵架我妈气得半夜来翻我书包,钱都没焐热呢,我十二点被她从被窝里揪出来罚了三个小时站,第二天差点……?安嘉鱼……你,你别抱这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