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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丽叶塔 +番外篇——by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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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百九啊……
  数学是偏难,物理化学一如既往的拉胯,这次自己撑死也就六百二三了……
  一想到出成绩那天要遭遇些什么,他就提不起步子下楼,回家。
  他仿佛一个对家庭失去兴趣的中年人,尽可能多赖在学校一会儿。
  他照例来到空无一人的教学楼顶层,夕阳,橙粉色天,机尾云,提早放学的欢声,喧闹中的宁静。
  他将书包和那篮子不知该如何处理的草莓扔在脚下,双手一撑齐胸高的围墙,坐在边缘处俯瞰校园中三五成群的同学对答案,分零食。
  考完才十五分钟,爱运动的已经快手快脚换好了球衣,抱着篮球往体育馆门口冲刺了。
  秋风无孔不入,拂他发梢,开了两颗扣子的领口,袜边露出的脚踝,冰凉清爽。
  成绩下周才出,下周的事,就交给下周的自己去烦好了。
  他放松肩膀,光明正大放空,天空很近,仿佛伸个懒腰就能碰到。
  乔郁绵沉浸在难得的松懈中,并没发现有人悄然靠近。
  趁他起身的一瞬间,一股力量倏然出现在后腰,扥住他的腰带将他拽下了围墙。
  片刻的失重,即将消散的机尾云在眼前晃了晃,紧接着嗵的一声,他摔倒地上。
  严格来说,是摔到什么人身上。
  防他逃跑似的,两条细瘦却力大无穷的胳膊藤蔓般攀爬他的肋骨,牢牢锁住。
  作者有话说:
  某鱼真的多虑了……


第09章
  乔郁绵连胳膊一起,被垫在身下的人困住,用力挣动几下,那人一声闷哼却没松手,更紧得束缚他,还在他耳边低语着:“没事,没事的你信我。”
  前一句焦急用力,后一句沉下来,声音里夹杂着用力对抗的喘息,仿佛云都要给他吹远了。
  听着耳熟。
  乔郁绵停止挣扎,试探叫道:“安嘉鱼?”
  “嗯。是我。”
  硬生生勒他躺着盯了三分钟的天空,安嘉鱼终于肯松手,才爬起来便一路连拖带拽,搡他进门,站到楼道里。
  乔郁绵全然摸不清这人脑回路:“等等,去哪?”
  “请你吃饭。”
  “才四点半。”
  “……那请你……”
  乔郁绵甩开被他捏疼的手腕:“安嘉鱼,你到底要干嘛,我书包还在天台……”
  说着,他径自转身往回走。
  “我帮你拿,你就站这里等我。”安嘉鱼抢先一步挡在通往天台的门前,目光恳切。
  乔郁绵忽然读懂了他一系列无厘头的举动。
  “你,你刚刚,不会以为我要跳下去吧?”
  对方眉毛一跳,又落回原处:“不,你……你没事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干嘛……”他舒一口气,松开了门把手,跟在乔郁绵身后长吁短叹,“吓死我了。”
  乔郁绵心下好笑,拎起地上的篮子,顺势一撑又坐上了“那么危险的地方”,撕开那盒昂贵的白草莓表面覆盖的保鲜膜。
  安嘉鱼稍作犹豫也跟着爬上去,赫然发现脚下有超过一米宽的防坠落平台,错愕半天。
  乔郁绵将小果篮搁在两人之间,直射光下,草莓表面呈现出渐变的浅粉色,每一颗都是规整的圆锥形,闻上去果香浓郁。他尽量不碰草莓干净的身体,捏着果蒂咬进嘴巴里,汁液充盈,甜中带酸,可比起普通的红草莓似乎也没什么优势,贵出的那三倍的价格大概全仰赖于少女腮红一般的颜值上。
  安嘉鱼似乎有点恐高,胳膊圈着缩起的膝盖仰着头,只看天不看地:“我还以为是你考砸了,想不开,新闻里每年不都有备考生压力太大跳楼么。”
  “砸到没有,稳定发挥,虽然不怎么样。”他顿了顿,偏头一扫旁边那人沾脏的衬衣肩头,“倒也不至于去死……”
  “冷静下来想想,都不至于。可那些跳下去的通常还没来得及冷静。”安嘉鱼拿最靠近自己那颗,咬出一对兔牙印。
  “你自己一个人在天台干嘛……”乔先前郁绵还以为这里没人,不知道他刚刚躲在哪个角落。
  对方一愣,回身跳下去,往伫立巨大水箱处走去,回来时手上多了透明A4文件夹:“被你一闹差点忘了……”
  是乐谱,先是一整行休止符,又来一整行稠密的蝌蚪。再仔细看,每一行最左侧都标注一个单词,像英文又不是。开头就是flauti.意大利语的长笛。
  “交响乐总谱。”安嘉鱼指了指标题。
  ⅡAdagio。乔郁绵回忆了一下,是慢板的意思。他长笛从六岁入门,断断续续学了七八年,初二暑假考过十级之后便束之高阁,就像从李彗纭下达的任务中凯旋,之后再没吹过,这些音乐术语渐渐开始被遗忘,兴许再过两年,气息减弱,指法也会生疏得像个初学者。
  安嘉鱼说:“德沃夏克九号,第二乐章。知道吧。”
  说谁谁谁的几号交响曲,乔郁绵是分不清楚的,奢论第几乐章。
  他只知道贝多芬的命运,约翰施特劳斯的蓝色多瑙河这种既脍炙人口,又有个具体名字的名曲。
  还没来得及摇头,安嘉鱼就轻声哼出简单的旋律,音准奇佳,哼得他心口一涩。
  这旋律他还真听过。
  小学六年级的圣诞节,乔郁绵走出校门,看到大门中央挺拔帅气的老爸,比任何时候笑得都开心。
  那时乔哲李彗纭关系即将冰封,他们在儿子面前佯装相安无事,可乔郁绵不傻,夜里关起两道门,那对夫妻从频繁争执,吵架,到互不理睬,再到冷嘲热讽或彼此无视他都听得到,感受得到。李彗纭偶尔还会掉转矛头迁怒于他。
  不要挑食!功课预习了吗!长笛擦干净了吗!这里又吹错!第几次了!!
  有些怒火不可理喻,尤其是半夜十一二点,两人的争吵不欢而散,李彗纭气冲冲推开乔郁绵的房门,烦躁地翻起书包,将课本摔到床边:“书这么干净!你努力了吗!不要像你爸爸一样,不求上进,多少年坐在一个位置上动也不动。人生就是不进则退的!”
  他们父子那天破天荒没有管家中的门禁,把即将到来的期末考抛诸脑后,漫无目的压马路。
  路过天主教堂,彩绘玻璃窗里光影攒动,刚巧有人从内侧推开雕花精美的木门,乔郁绵从中看到十几个七八岁的孩子,他们身着纯白色长袍,站在大片燃烧的白色蜡烛前清唱福音歌。
  Going home, going home
  I am going home
  Shadows gone, break of day
  Real life has begun
  童声无矫作,教堂建筑很神奇,将空灵、圣洁的声音无限放大。
  乔哲也盯那木门,沉默许久才拍拍儿子脑袋:“走吧,我们也going home。”
  他们买了一只六寸的草莓蛋糕一路走回去。
  他记住了彼时一场应景而落的雪,为回家的路铺了一层薄毯,记住了父亲温热的大手和进门前的拥抱,以及那句上口的旋律。
  记忆里的童声与眼前安嘉鱼低回的哼唱重叠出了立体音效。
  他点头说听过。然后看了看手中咬一半的草莓……又是草莓吗。
  深秋昼短,天黑的过程瞬息而已,待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被冷风吹透。
  很多年前的那个草莓蛋糕,被他跟妈妈两个人分掉。
  那时乔哲送儿子到家门口没进去,只递给他蛋糕盒子说:“宝宝,你先进去吧。”
  看着妈妈含泪吃着蛋糕,乔郁绵才终于得知爸爸决定从家里搬出去。
  “喂,乔郁绵……学弟!”安嘉鱼蹙眉,作势要弹他前额。
  他忽然回神,发觉自己含着草莓忘了嚼,傻盯着人家走神许久。
  “我该回去了。”乔郁绵背起书包。
  “草莓……”
  “你拿回去吃吧。”乔郁绵一是不想端这半篮草莓一路挤公交挤地铁,二是拿回去也是惹李彗纭不痛快,没必要。
  “就当谢谢你救了我。”扭头说完他忍不住自己先笑了。
  “你就送救命恩人几颗草莓啊!”安嘉鱼在他背后愤愤喊。
  出成绩那天,考砸了的理科头名韩卓逸总分699,还真是没到700。
  200多个理科生,乔郁绵总分625,勉强挤进年级前50,也没跟后头的几十名拉开距离,少个十几二十分就要掉到百名开外。
  李彗纭拿看到成绩时是错愕的,她狐疑地打量着儿子,满脸写着不敢相信。
  语文129,数学119,英语141,生物92,物理70,化学74。
  “物理才70分?你,”一张脸渐渐蹿红,像喝酒上头。只不过对于她来说,是情绪上头,“你……数理化三门你……”
  乔郁绵知趣,他看出妈妈在生气,却唯恐说出太难听的话。
  “我,不大开窍。”他对数字不敏感,天生的,从小到大成绩好,因为那时候理科没上难度,加上他记性好,英语启蒙又早。可现在分了科,他放弃了优势,拿短板跟人家比,立时就被比下去。
  “我跟你爸爸,数理化都很强,你不可能有问题。找到方法,别做样子磨时间,学习不是给我学的。”这已经是李彗纭能说出的最温和的话了。
  乔郁绵点点头。
  “韩卓逸多少分?”晚饭端上桌,李彗纭忽然问道。
  该来的还是来了。
  “699,年级第一。”乔郁绵话音刚落,就看到妈妈低头放了筷子,拿起旁边的水杯咕咚灌了半杯下去,默不作声盯着一桌子菜,再没动一口。
  看妈妈这幅样子,他也瞬间没了食欲,倒是宁愿挨一顿怒骂。
  可他没有资格没食欲,饭菜是妈妈辛苦工作一天之后,精心为他准备的,所以他依旧在努力往嘴里塞。
  韩卓逸是天生学霸,何况人家还根本不是傻兮兮读死书的类型,该玩就玩,该打扮就打扮,人缘好,大方开朗,大提琴从小学到现在也没丢掉,高中课业紧张了还保持两周一次提琴课,并且在坚持参与学校的管弦乐团活动……
  乔郁绵改变不了别人,只能坚持等到某一天李彗纭彻底顿悟,接受儿子只是个普通人的现实。
  作者有话说:
  小乔超乖。超级乖乖。


第10章
  自从半夜手机被翻,乔郁绵偶尔失眠。
  明明困得眼皮打架,可阖上眼又毫无睡意,恍惚觉得耳边有李彗纭的叹息声,好不容易睡着也时常被轻微响动惊醒,一夜几次,以至于每天直至早自习结束人都昏沉着。
  于是他在学校里抓紧午休,自习课的时间刷题,赶作业,企图早些上床,可依旧没什么成效,只好半夜带着耳机,找些飘渺无趣的意识流英文有声读物听,听到自己失去知觉。
  “乔郁绵。”自习课他昏昏欲睡,班主任轻脚走进,拍他肩膀对他耳语,“出来一下。”
  他惊觉,心里咯噔一声,千万别是要劝他转文科吧……
  忐忑地跟着出了教室才发现走廊里还有其他人在等,是音乐老师,高一的时候带他们上过几节古典乐鉴赏课,好像会弹竖琴。
  走廊寂静,他跟着音乐老师悄声穿过,又上楼,来到他从未踏足过的音体美老师办公室。
  “坐吧。”脸熟都谈不上的老师替他拉开一张凳子。
  “陈老师我站着就好。”他总算记起这个高一时每两周见一次的老师姓什么。
  “也是,坐了一整天了吧。”陈老师打开电脑,“乔郁绵,你会吹长笛对么?我在你的入学申请表上看到的。”
  “……会是会,但,初二暑假之后就没碰过了……”他如实回答。
  “没关系啊,初二暑假,到现在也就两年多,考过了十级,底子应该还在的。”老师笑得很好看,柔声细气问,“我们学校的管弦乐团每年跨年都要参加市里的跨年晚会,知道吧?”
  他点点头。
  他们私立实验高中,高得离谱的重本率之外,管弦乐团是另一块活招牌,全国知名,曾经拿过不少奖。
  在一所普通高中,你能很轻易找到一大把会弹钢琴,拉小提琴,吹长笛的学生,可想凑齐中提琴,圆号,巴松管这样的冷门乐器却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这里的生源特殊,家长事业有成,谦虚一点说是中产起步。经济条件拔尖,对子女的期待自然就不只是考个好大学那么简单了。校内大部分学生属于赢在起跑线的类型,中考成绩优异是最低配,从小接触曲高和寡的古典乐也是不少人的必修课。
  “现在我们乐团出了点问题,首席长笛这学期转学去了美国,本来想要其他人顶上,可赶巧,还有一支长笛上周去练习马术的时候摔了,胳膊骨折,年前是赶不及康复了。高三学生又大多专注考试退了团,原本四五支长笛,就只剩一支能按时参加演出,所以现在要有一个补位。”
  见他犹豫,陈老师也不着急:“你回去考虑考虑,下周前给我个答复就好。不过现在才高二,还是该劳逸结合一下。音乐啊,集体活动啊,都是挺好的解压放松方式。而且也并不是要求你长期参与,就这两个月时间,每周五下午拿出2,3个小时跟大家一起排练一下就可以。”
  解压放松,倒是叫人心动。
  原本就才分了班,他又因为走读的缘故,半学期过去了也没什么走得近的同学,搞得好像自己性格孤僻,有几次课代表收作业语气都小心翼翼,涨红着脸,正眼不敢瞧他,仿佛他是个脾气很差的问题学生。
  “那我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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