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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声剖白 番外篇——by七子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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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经历的种种让他早已分不清人心,和郭舒乐的偶遇、杨小凌的纠缠让林煦感觉身上压着大石头般喘不过气。
  他努力想逃开的人和事,平静了多年,又开始出现在眼前。
  江旸好不容易带他走出高墙,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又缩了回去。
  林煦瘫在沙发上,长长地叹了口气,觉得异常疲惫,手腕和脑袋的疼痛鞭打着神经和身体。
  他起身朝房间里走,此时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门铃再次响起,林煦皱了皱眉。
  杨小凌一直有丢三落四的毛病,以前去学校找他,经常把东西落在宿舍。
  林煦估摸着应该是他回来拿东西,没什么好脸色去开门。
  门一打开,一块点着蜡烛的蛋糕率先递到林煦面前,上面插着一圈儿蜡烛,微黄的光线照在他诧异的脸上。
  江旸站在门口,双手捧着蛋糕,额头挂着汗,气喘吁吁的,脸上是温柔又飞扬的笑容。
  “学长,生日快乐。”


第29章 【矛盾】
  江旸连夜赶到医院是凌晨,病房亮着灯,父母都没睡,他推门进去,看到父亲躺在坐靠在病床上,母亲旁边守着点滴。
  江父看到他进来,目光怔了一瞬,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估计下一秒又想到他们还在吵架,冷哼一声哼,移开目光,不去看他。
  江母顾不了那么多,看到儿子回来了心总算放下来,肉眼可见的神色松懈了,泪汪汪的自己儿子。
  “哭什么?我还没死呢,”江父开口,气冲冲地说,“就是个小车祸,有什么可哭的。”
  “腿都折了还是小事?”江母擦眼泪,“我看你是不疼了,那别让医生给你开止疼药!疼死你算了!”
  江父和江母的相处模式一直跟冤家似的,这种时候了还不忘拌嘴。
  江旸赶紧开口让他们别吵,仔细询问伤情。
  江母说得很严重,说粉碎性骨折、又伤到了脾脏需要好好静养。
  尽管他和父母的关系没有缓和,但出了事,他这个做儿子的是他们唯一的依靠,自然是要尽心尽力伺候。
  他承担了所有的费用,天还没亮就去附近找了一家餐馆,给江父定了三个月的鲫鱼汤,又买了一些滋补的补品,趁这个机会好好的补补。
  二老节约惯了,江旸每个月给他们打的钱存着舍不得花,打点儿小麻将输了几十块都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平时两个人在家也是怎么方便怎么来,老年人不适合吃多油脂的东西,随时都是青菜,荤腥儿少,甜食也不敢多吃,怕得糖尿病。
  结果趁这次出事,做了个全身检查,医生说营养跟不上、缺钙导致的骨质疏松,所以才被电瓶车撞了一下,倒在地上成了骨裂。
  没错,是骨裂,江旸私下仔细询问过医生伤情,在江母口中的粉碎性骨折只是普通的骨裂,甚至不需要住院,回家静养即可。至于脾脏受伤,其实是老年人在摔倒没办法灵活地保持身体平衡,或者及时作出应激反应保护身体,所以身体上有些擦伤。
  对此,医生开了药,告诉江旸早晚抹一次,最近不要碰水。
  江母年纪也大了,下意识地把病情往严重里说也是有的,但她好歹也是识字的,粉碎性骨折和骨裂的性质都不一样,普通擦伤和脾脏受损也有很大区别,她不至于把两个都说错。
  江旸拿着药,心里有无奈、也觉得好笑,他明白这是江母给他找的一个缓和关系、让他回家的台阶。
  他没有戳破这个善意的谎言,接着江父回家,做好儿子的本分,尽职尽责地照顾二老的起居,把家里用旧、用坏的东西全部换了新的,也买了一些方便蒸煮的熟食。
  “你的钱是没地方花了吗?”江父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些维修工忙进忙出,冷哼一声,“那些都好好的,瞎折腾什么劲儿。”
  “哪里好了,我昨晚洗澡的时候放了十五分钟都还是凉水,”江旸站在厕所门口盯着他们弄,“爸,你就别管啦,我既然回来了就给你们弄好呗。哎,你那新手机研究好了吗?不会的功能我教你。”
  江母从卧室走出来,笑道:“他可昨晚研究了一晚上呢,嘴上说着嫌弃,睡觉都拿着,生怕别人抢了他的似的。”
  江父挎着脸:“你少胡说!我觉得还是我旧手机好用!”
  江旸笑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这个屏幕比上一个更大,你看视频也方便。”
  江父戴着老花镜一直捣鼓手机,嘴上却说:“我觉得差不多,没什么两样。”
  “你爸就这德行,”江母嗔怒道,“别理他,他喜欢。”
  江旸笑起来。
  自从他和父母出柜后,很久不再有这样轻松地氛围了,他不知道这样平静的表象能持续多久,喜欢男人这件事是他不孝,但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不屈服现实和家庭,活得自我是他唯一能守住的底线。
  江父的伤情不是很严重,他是手臂骨裂,上的夹板,但手指没事,只是不能做重活儿,基本的生活起居是问题的。
  江旸向阿良请了一周的假,他想趁这个机会在家陪陪父母,也承诺落下的进度等回去后会抓紧补上。
  配音是可以分开单独录的,等制作的时候再把声音片段合在一起,这都不算大事,阿良爽快地答应了,让他在家好好陪陪父母,现在进度不赶,不用着急。
  “你现在没有电台工作?”饭桌上,江父忍了三天,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江旸的事情。
  江旸嗯了一声,不太想和他们聊自己的事情,给江父夹了一块鱼肉,转移话题,“爸,尝尝这个,是鲈鱼,很嫩的。”
  江父吃着鱼,继续说:“你应该知道,当初我是不同意学播音主持专业,守着那点儿死工资、没前程,说不定奋斗一辈子都买不起房。”
  江旸在剥虾,把虾仁放在江母的碗里,吮了吮手上的油,苦笑道:“爸,咱们先吃饭行吗?这些话等吃完饭再聊?”
  “你爸想和你聊就聊聊,”江母说,“这些话他憋心里好几天了,再不说出来估计又得憋出毛病。”
  江旸没再接话,抽了张纸巾擦手,眼里的笑意淡去,趋于平淡冷静。
  “当初你执意要那个专业,行,选就选吧。后来你韩伯伯介绍你去电台工作,他怎么说也是个台长,你有他的关系在,也能混个一官半职的。”江父越说越气愤,“结果你倒好,毕业后在工作了半年,就辞职去搞那叫什么……广播剧。弄那个能有什么前程?!你为什么不懂给自己的人生做规划?!我给你选的路你不走,你看看你自己选的都叫什么?乱七八糟!”
  在名气没有起来之间,配音演员的片酬很低,跟着阿良还好,他是配音圈的大神,也有了系统的工作室,而且又有心栽培江旸,带他结交圈内人士,帮他争取资源。
  所以江旸在金钱方面不算特别拮据,能省吃俭用的养活自己,但和公务员或者电台的工作相比,还是差了很多,毕竟配音演员的收入不稳定。
  配音演员这算是新行业,老一辈的人不理解,觉得和打游戏一个性质,说到底都是不务正业,让父母说出去也没面子。
  江旸垂着眸,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叹了口气,“爸,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当初选择播音主持专业是因为感兴趣、喜欢,如今去当配音演员也是觉得自己适合这行。我理解你的不喜欢,所以从来不提这些事情,那么你和妈妈能不能也尊重一下我的意愿?”
  江母不赞同,“你这是什么话?我们不尊重你?如果真的不尊重,还会让你去外地读大学,让你自己选择人生?导致你变得……这样的不三不四,生这些奇奇怪怪的病。”
  江旸蹙眉,抬起头对上江母的视线,“我怎么不三不四了?我又有什么病?妈,请你搞清楚,我去外地读大学不是你们允许的,是我坚持自己去的。你们没收我的银行卡,想逼我回去,我上大学的学费都是找同学借的,然后一边打工一边还钱、再攒生活费的钱。”
  江父哼道:“你还好意思说?如果你听我们的话,你会吃这些苦?”
  “我从来不觉得这些是吃苦,”江旸说,“既然我选择了这样的生活,我不后悔,现在我的生活也很好。我以前就说过,我不会过你们想要我过得那种生活。”
  江父猛地一拍桌,筷子被震得掉在地上,他双目瞪着江旸,眼睛里充满了怒气,面目也有些狰狞:“所以你就为了报复,去染上那些怪病喜欢男人?!你不恶心吗!你要让别人怎么看你?把你当怪物吗!”
  “我说过了这不是病!我喜欢男人也不是为了报复你们!”江旸像是被触到了逆鳞,态度强硬,毫不退让,“爸,你这么怕别人知道,但我实话告诉你,我身边的所有朋友都知道我喜欢男人。”
  江父呼吸一顿,脸涨得通红,怒急攻心,站起来狠狠地甩了江旸一巴掌。
  “啪——”又重又响地一记耳光落在江旸的脸上,他的头被打偏,皮肤立马红起来,嘴里的黏膜破了,铁锈味充斥口腔。
  江母惊呼一声,站起来去拉江父的胳膊,又急又气,语调带上哭腔,“你干什么!不是说好了不动手的吗!”
  “你看看他!你看看他!”江父指着江旸,气得发抖,“他还好意思去告诉别人?他怎么有脸去说这件事?!我这老脸被他丢完了!”
  说着,他狠狠地拍着自己的脸,又开始骂江母,“你看看你生的好儿子,看看你生的怪物!”
  江母捂着嘴流泪,仿佛是一件天大的事情,颤声问江旸:“你真的告诉别人了?”
  江旸用舌头顶了顶口腔内壁的出血处,目光缓缓移到父母气愤又哀切的脸上,向来阳光、充满笑意的脸变得异常平静,“是,我告诉别人了,从我上大学开始,进入电台工作,以及我现在的工作。只有问到我有没有对象,我就会坦然地告诉他们我喜欢男人,甚至上大学时追我的女生。”
  “不要脸!你他妈真的不要脸了!”江父气得血压蹭蹭升高,“别人会怎么想你?又会怎么想你的父母?!”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想我,但至少一样,”江旸说,“他们没什么反应,甚至觉得很正常,和我关系不错的朋友还给我介绍男朋友。”
  “你——!”江父喘着粗气,“你个混账!”
  “爸,时代早就不同了,虽然同性恋没有被法律认可,但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江旸站起来,去拿沙发上的包和手机,好听的嗓音里传递出不属于年纪的淡淡沧桑,“我不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知道我性取向的朋友也从来没有用这件事骂过我、讽刺过我,他们没觉得有任何不对。在这件事上,我受到的所有辱骂、诋毁、肉体上的伤害全部来自于你们,我最亲近的家人。”
  江旸说得很平静,他对父母的反抗、气愤早就在以前源源不断的争吵中全部耗尽了。
  如今他不小了,至少已经过了三言两语就开始争吵的年纪,吵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把关系弄得更僵。
  他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父母的打骂和不解,从这些年里他们对这件事的态度上看,他已经放弃去说服他们了。
  江旸不奢望父母的理解和接受,也不会让他们干预自己决定的。
  这条路是太难了,上面长满世俗和偏见的藤蔓,每走一步就被扎得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家人的逼迫、周围的压力、异样的眼光,亲朋好友之间的唾沫星子就可以淹死人。
  江旸不觉得自己是伟人,他没想过为这个群体发声或者推进决定性的作用,他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性取向不应该成为耻辱和弱点。
  他不想被父母操控人生、不想接受他们自以为的好意。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随心所欲、不顾一切地在自己选择的路上走下去。
  但江旸做到了,起码他目前一直都在这么做。
  江旸拿着自己的东西出了门,和每次不欢而散一样,出了门就再也没有回头。
  黄昏时的阳光总是格外热烈,它带着即将陨落的决绝散发着万丈光芒,烧红了大片天空,橘红色的火光给人一种震撼又悲壮的美感。
  江旸走在街上,嘴角破了,血液凝固在唇边,整个左脸颊非常明显的肿起,巴掌印清晰可见,足以见得江父用了多大的力气打这一巴掌。
  他心中郁结,想找喝酒、想找个人聊聊。
  微信通讯录挨个下滑,“林煦”二字映入眼眸。
  这三天太忙,从回家来就没有再和林煦联系过,江旸打开对话框,正准备打字询问对方有没有空,旁边路过一个正在打电话的男人。
  他中气十足,嗓门儿贼大,骂骂咧咧的,“这都二十七号了,我要的那材料还没有送来!你到底催没催?!耽误了工程你负责吗?你他妈负得起责吗!”
  二十七号……
  江旸脑中炸开一道白光,被他忘得一干二净的事情一下子回到脑子里。
  【“今天陪我过生日吧?”】
  【“好啊,什么时候?”】
  【“六月二十七号。我不喜欢热闹……只邀请了你,我们吃个饭就好。”】
  江旸顿时急了,看了一眼时间,赶紧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在手机上定时间最近的高铁票回去。
  路上并不顺利,七点左右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又欠缺了点运气,在走走停停的过程中,司机撞上了前面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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