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by失效的止疼药

　　周末游乐园里人太多，权化辰一人带俩孩子，自己是不可能放松玩的，偏偏尹东凡又顽皮，喜欢到处乱跑，权化辰恨不得把他拴裤腰带上。
　　相反，康灼就听话许多，乖乖趴在权化辰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想要路边玩偶卖的氢气球也不说，就眼巴巴地看着，权化辰问他想不想要，康灼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权化辰还是掏钱买了一个，骗康灼说他自己想要，暂时让康灼帮忙玩一会儿。于是康灼牵着气球绳，一路上都龇着一口小米牙，特别开心。
　　然而再看看尹东凡。
　　“舅舅我要吃爆米花！”
　　“舅舅我要吃冰淇淋！”
　　“舅舅我也要看小丑表演，你抱我！”
　　“抱抱抱，抱个头！自己站在花坛上看，看不见就算！”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权化辰只顾着把康灼扛在肩膀上，不肯抱他，尹东凡哪怕站在花坛上也看不见里面的小丑表演，没多久就没兴趣了，要权化辰给他买棉花糖吃。
　　权化辰被他烦死了，一会儿吃这一会儿吃那，不给他买就撒泼打滚到处乱跑，权化辰真怕了他了。
　　在路边卖棉花糖的手推车边停下后，权化辰把康灼从肩上放下来，要了两根棉花糖，再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找零钱，一根棉花糖很快做好，送到尹东凡手里。
　　此时不远处的游街表演开始了，游乐园里响起欢快的音乐，尹东凡眼睛一亮，不等康灼那根做好就自己跑了，权化辰气得半死，赶紧上前几步把尹东凡拎着领子抓回来。
　　就是这么短短的四五秒，康灼不见了。
　　权化辰拉着尹东凡在棉花糖手推车边转了几圈都没看见康灼，可就在刚才权化辰转身前他还在旁边的！
　　权化辰一把拉住做棉花糖的小贩：“你看没看见刚才跟在我身边那个小孩，牵着个粉色的气球，还没有我腿高，栗色头发灰眼睛，长得像个洋娃娃……”
　　“不好意思没看见。”来买棉花糖的家长和小孩儿很多，小贩只顾着手里的活根本没注意。
　　权化辰的心在刹那间跌落谷底，一瞬间周围的景色仿佛变成了失真的黑白胶片。
　　他急切地环顾四周，游乐园里那么多的孩子，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没有一个是康灼。
　　走失、诱骗、拐卖、绑架……
　　在短短数秒内，无数恐怖的可能性扼住了权化辰的心脏，他发疯了似的在游乐园里大喊康灼的名字，但是游街的音乐太响了，他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去。
　　康灼才7岁。
　　这么小就那么聪明，他自己做奥数题，喜欢生物，会用橡皮泥捏细胞模型……
　　他的人生甚至还没有开始。
　　权化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广播室的，他只隐约记得当时周围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惊恐万分，任何接近他想安慰他的人都被他疯狂地揪住领子问孩子去哪儿了，他的信息素浓烈得连在场的beta都必须离他三米远，尹东凡更是吓得嚎啕大哭。
　　好在广播通知播出几分钟后，就有工作人员把康灼送来了广播室，说他追着飞走的气球跑了几步家长就不见了，到处都是人，他被挤进了角落里，吓得一个人缩在滑滑梯后面哭。
　　权化辰看见康灼的瞬间整个人都空了，他一把抱住康灼，跪在地上很久都起不来。
　　没有人会知道在康灼走丢的二十分钟里权化辰在想什么。
　　他看着远处那些幸福的家庭，恶意地想为什么走丢的不是他们的孩子？他看着那些尖叫打闹的熊孩子，病态地想为什么人**不去拐卖他们？
　　我为什么要管尹东凡？
　　我为什么要松开康灼的手？
　　我为什么不能早一点把车开到A大？
　　为什么？
　　为什么被绑架被伤害的不是尹东凡，不是权筱，不是尹杰，而非得是他的康灼？！
　　他差点又一次失去了他。
　　权化辰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康灼，无数阴暗毒恶的念头搅碎了他，只留下一具懊悔后怕的空壳……
　　康灼被手上紧握的力道弄醒了，他睁开眼睛，缓缓扭头看向坐在床上的人。
　　是权化辰。
　　他握着康灼的手在发抖。
　　不对，不是他的手在抖，是他整个人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
　　“……辰哥？”


第70章 你会好起来的
　　权化辰像是猛地从梦中惊醒，他转过身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做了个深呼吸，再回过头看向康灼时，脸上只有温柔的笑。
　　“小乖醒了？”他再次亲吻上康灼的手背，“等我一下，我去叫医生。”
　　身体里外的疼痛让康灼几乎再次昏厥，他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意识到自己在医院。
　　很快，一个中年omega男医生带着护士走了进来，对康灼进行了一系列检查。
　　“刘医生，他怎么样？”权化辰的嗓子哑得厉害。
　　刘邈扫了一眼面前的alpha，他的西装已经皱得不成样子，面容憔悴，眼睛通红，眼底青黑，下巴上一圈胡茬，显然一夜没睡。
　　刘邈暗暗叹气：“昨晚他胃里的玻璃渣已经全部取出，粘膜损伤没有太严重，头部的伤也没有留下淤血，身体其他几处都是小擦伤，很快就能复原，关键是他喝下去的那管PMA。”
　　权化辰顿时看向康灼。
　　康灼的检查还在继续，小护士先是轻轻按压康灼的腺体，问他有没有感觉，康灼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摇了摇头。
　　接着护士又拿出一瓶棕色固体药物，放在康灼的鼻子底下让他嗅。
　　那药味道很奇怪，说刺鼻好像又没什么味道，但就是让腺体觉得不舒服，权化辰站在床边隔这么远都闻到了，那东西离康灼的鼻子这么近，他的表情却没有半点变化，他又摇了摇头说：“没有味道。”
　　权化辰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在那一刻还是激动起来，白兰地信息素开始在病房里横冲直撞：“刘医生，康灼他……”
　　刘邈叹气：“你冷静一点，我们出去说。”
　　“不用出去，我知道那管药的成分。”康灼开口了，每一次吞咽的动作都仿佛酷刑，但习惯了以后也不是不能忍受。他用力撑着床要坐起来，权化辰立刻帮他调高靠背。
　　要说这世上最了解PMA新型omega发情抑制剂的，除了刘铭，大概就要属康灼了。他协助刘铭完成了信息素分子粘合剂的论文，同时又全程参与了PMA的研发，在昨天那种危机的情况下，他选择敲碎一瓶PMA吞掉，都有过考量，他知道自己至少死不了。
　　“我没事。”康灼握住权化辰的手，这一刻他甚至反过来安慰权化辰，“刘医生，您说吧，我也算是临床服用PMA的第一人了，说说看现在我的身体是什么情况。”
　　“你也知道你是第一个用药的，目前一切都是未知，我只能告诉你，好消息是那些药剂是按照注射剂开发的，大部分化合物在胃酸里失活，所以对你的肝脏影响不大，但是那些信息素分子粘合剂……”刘邈推了推眼镜，这个动作让康灼产生了一种熟悉感。
　　“我昨晚看了你的检查报告后立刻跟我哥联系了，”刘邈说着顿了一下，看向康灼的眼神带上笑意，“我哥就是你导师刘铭。”
　　康灼惊了一瞬，他知道刘铭有个弟弟是知名腺体医学专家，但听说他之前一直在国外。康灼转头看向权化辰，权化辰点了点头，他是连夜包机把人请回国的。
　　刘邈继续道：“你应该清楚，PMA说明白点本来就是人工alpha信息素，因为有分子粘合剂的存在，可以让任意omega与其适配，达到临时标记的效果。但因为没经过临床试验，那管PMA里的粘合剂剂量是严重超过omega腺体承受范围的，它堵住了受体分子，导致你不能接收其他信息素的配体分子，造成了腺体功能失灵，甚至更糟糕……你现在是不是几乎感受不到腺体的存在了？”
　　康灼握紧了权化辰的手，点了点头。
　　哪怕他表面上再怎么装得无所谓，心里当然还是怕的。
　　【“瞧这小o的模样，看他那屁股，你们能忍？反正我忍不了。”】
　　【“操了，反正钱没捞到，还不准吃块肉怎么的，先让老子快活快活。”】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哈哈哈……”】
　　【“扒他衣服！”】
　　回忆起在仓库的种种，康灼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他的呼吸开始急促，心跳加快，甚至忍不住想吐。
　　权化辰赶紧让他躺下：“刘医生！”
　　刘邈推开权化辰上前查看，好在康灼躺下后不适的症状很快减轻了，只是泪水在眼尾积聚。
　　刘邈立刻猜到他刚才在想什么，他往康灼的输液袋里推了一小管镇静剂，用纸巾帮康灼擦掉眼泪：“别想了好孩子，食道是不是还很痛？再睡一觉吧，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康灼逐渐失去了意识，刘邈叹了口气，转身看见了魂不守舍的权化辰，又叹了口气：“我们出去说吧。”
　　VIP病房的走廊上，权筱也停留了一夜，权化辰刚才出来叫医生，看见她就像没看见，刘医生进去后她也没敢跟进去，就在外面守着，直到现在两人又出来。
　　刘医生说话时，权化辰并没有赶她走，于是权筱就默默地站在两人身后听着。
　　医生有告知病人及其亲属病情真实情况和发展趋势的义务，所以刘邈很直白地告诉权化辰，因为信息素分子粘合剂才研发没多久，没人知道它对人体的影响，在后续治疗效果不明的情况下，康灼有可能会一辈子失去腺体功能。如果后期引发了腺体疾病，康灼很可能必须接受腺体摘除手术，而对于一个omega来说，摘除腺体可以直接与折寿划上等号。
　　“当然，这是最坏的情况，也有可能粘合剂会被腺体细胞自行代谢掉，不治而愈也是很可能的，后续我会跟我哥再商量一下治疗方案……”
　　刘邈说到一半的时候康世成来了，权化辰不想再听一遍噩耗，转身进病房陪康灼去了。
　　走廊上，康世成送走刘邈，回头看向狼狈的权筱：“回去吧，去看看东凡，他下午就会被送去alpha拘留所。”
　　权筱的眼眶泛起水光，她低下头：“康哥，对不起。”
　　康世成沉默了片刻后说：“利用标记诱逼omega实行犯罪的alpha，最轻也会被拘留半个月，东凡可能会在拘留所里过年，你提前回家准备准备吧。”
　　权筱摇头：“尹杰去了。我要留下，我是omega，更方便照顾康灼。”
　　“你觉得康灼会愿意见你吗？”康世成的语气重起来，“你在场他就会想起尹东凡，想起苏云翔和那些龌龊事，走吧！”
　　康世成说完转身进了病房。
　　康灼一直在病房里住了一周，其实第三天他就可以出院了，但权化辰不放心，一定要他住够一星期。好在体检结果显示，康灼的身体除腺体外都在正常恢复。
　　在医院的几天里，康灼见了很多人，周媛千里迢迢从D国赶来看他，康世成也请了两天假陪他。学校里除了刘铭和辅导员外，褚卫林、姚远以及实验室的同门都来看望了康灼。按照权化辰的意思，学校把这件事做了保密处理，大家都以为康灼是出了车祸。
　　不过他清醒后，警察是第一时间来的，他不得不再次揭开伤口说起那天的事，权化辰一直在他身边，看他受不了就叫停。
　　他的说法和警方的推测一致。
　　那三个小混混弃车躲到仓库后，对于怎么处理康灼产生了点纠纷。两个beta想侵犯了康灼就逃跑，alpha因为害怕留下信息素被抓，一直劝他们回头找买家，至少把抓人的钱拿回来，这样一顿争吵后给警察抓人留了时间。
　　康灼先前被他们用乙醚迷晕，随意丢在仓库的地板上，他们仗着他是个omega，并没有特意绑住他的手脚。
　　康灼醒来后忍住害怕，装睡了一会儿，直到听见他们打算对他动手，情急之下，他看到了身边被破坏的手提箱。身后刺鼻的铁锈alpha信息素困住了康灼，在那个极度恐慌的瞬间他只有一个念头——至少不要被标记。
　　接下来在一片混乱和挣扎里，康灼打碎了一管PMA仰头喝掉，并把手里碎裂的玻璃管划向三人，被其中一个愤怒的beta用木棍打晕。
　　玻璃渣划破了康灼的食道，他倒在地上开始吐血，三人慌了，以为康灼要死了，打算逃跑，被赶来的警察及时抓获……
　　警察在场时，康灼还能装作很镇定，配合着说完了所有的细节，警察走后，他就忍不住开始哭，他要权化辰抱他，抱得紧紧的，但仍然没有安全感。
　　因为他感觉不到权化辰的信息素了。
　　他不仅失去了一种感官，他还失去了和权化辰在生理上的连接。
　　他们被切断了。
　　连不上了。
　　康灼没法向任何人形容这种恐惧，他好像被一个人遗弃在了大海里，在沙漠里，在沼泽里，明明权化辰就在身边很近的地方，但他就是够不到他。
　　“辰哥，我想要你的信息素，我想要信息素……”
　　权化辰心都要碎了。
　　康灼不知道，就在他一遍一遍向权化辰索要信息素时，房间里白兰地的浓度已经到了任何一个beta进来都要当场发狂的地步。
　　但是康灼感觉不到。
　　权化辰在病床上将他紧紧拥在怀里，亲吻他眼角的泪水：“没关系，你会好起来的，我们小乖不是很厉害的生物学家吗，你和刘铭能研制PMA，同样就能找到办法治疗它，一切都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