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by失效的止疼药

　　他们吃同一桌饭菜，堆一样的积木，看同一本画册，手拉手去上幼儿园，一起背古诗和英语单词，尹东凡陪他去参加高中入学面试，康灼逃课去陪尹东凡高考……他们几乎参与了彼此人生的全部。
　　而他们从竹马转变成恋爱关系源于一次意外。
　　当时尹东凡已经分化成了alpha大半年，而康灼的腺体还没有任何动静。他已经快16岁了，同龄人大多数都已经完成了分化，医生说如果18岁前还没有分化，很可能他就是beta，即便他的父母是alpha和omega的结合，这种情况不算少见。
　　那时候康灼已经默认自己是个beta了，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尹东凡分化成alpha后经常喜欢用信息素“欺负”他，并不过分，就是用信息素强迫康灼把手里的雪糕给他吃第一口之类的。
　　即便是beta也有腺体，只不过很小，大概只有alpha和omega腺体体积的六分之一，和小指甲盖差不多大，像一颗安静沉睡的种子。
　　在遇到强烈刺激时，比如alpha的压制信息素或是omega的发情信息素，beta也会受到一定影响，这是初中生理课的知识。
　　一整本ABO生理学课本，尹东凡别的没记住，就记住这条了，动不动就用信息素欺负康灼。beta对信息素接收不敏感，那就加大剂量，释放更多的信息素，直到康灼觉得不适为止。
　　那天是因为什么来着，康灼记不得了，总之尹东凡又放信息素压他，起先的感觉和往常一样，就是觉得不舒服，腺体酸痛，还喘不过气，如果尹东凡收起信息素，这些症状很快就会缓解。
　　但是那天不一样，尹东凡惊慌地说自己没有再释放信息素了，但康灼还是非常难受，像是严重的低血糖，他脸色惨白，头晕眼花，腺体被车胎碾压似的阵阵钝痛，很快就不省人事了。
　　等康灼一觉醒来，他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已经分化成了omega。
　　后来康灼才知道，是尹东凡的alpha信息素诱导了他的分化。
　　诱导分化，又分为同性诱导和异性诱导。
　　同性诱导通常来自父母或有血缘关系的长辈，由于长时间生活在一起，受到同性父母信息素的影响，孩子也会自然而然分化成omega或者alpha；而异性诱导比较特殊，一般来自无血缘关系的异性，而产生的因素通常只有一条——高匹配度。
　　康灼和尹东凡的信息素匹配率达到了92.9%，接近93%，要知道全球AO伴侣匹配度达到90%以上20对里才有一对。
　　在教科书《腺体的构造》里有这样一段很浪漫的描述：
　　“在每个人出生前，上帝就把爱人的信息素识别片段刻入了我们的DNA，当爱人带着特定的气味从身旁经过时，仿佛一把拥有完美适配齿纹的钥匙插入锁孔，沉睡的基因识别片段苏醒，于是异性诱导分化产生了……”
　　康灼很中意这段描述，因为他跟尹东凡就是这样，他们既然从小就在一起，那长大以后也理所应当在一起，无论是诱导分化还是高匹配度，都是他们应该在一起的证明。
　　至于喜欢。
　　康灼觉得自己当然喜欢尹东凡，他可以为尹东凡做任何事，也会在尹东凡跟别人亲昵时吃醋，这还不叫喜欢吗？尹东凡天天嚷着要抱他标记他，肯定也是喜欢康灼的表现。
　　但是最近的事情让康灼觉得很困惑。
　　既然互相喜欢，他们为什么还会不停地吵架？
　　康灼的脑海中闪过苏云翔的面孔。
　　如果褚卫林也觉得这个人有问题，那就不是康灼过于敏感。假如尹东凡的朋友都看不上康灼，那尹东凡会不受任何影响吗？没有人在尹东凡面前挑拨过什么吗？
　　“小伙子，到地方了，下车了。”
　　司机师傅叫醒了发呆的康灼，康灼赶紧应了一声，掏出手机打算扫码付车费，这时候尹东凡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康灼为了扫码付款，先挂掉了他的电话。
　　离家门口还有两步远，康灼想先进家门，在卧室凉快的空调风下和尹东凡聊天。
　　三分钟后，康灼躺在床上打开微信，想和尹东凡视频，却发现尹东凡已经发来了几十条消息。
　　康灼奇怪地点开对话框，滑动到新消息顶端，一眼看见了尹东凡发来的几张照片，那是不久前康灼扶着褚卫林从清吧里出来的照片。
　　其中一张照片里，褚卫林背对着镜头抱着康灼，微微歪头，康灼的半张脸从他的肩头露出来，双手揽在他的后背——一个看起来像是在拥吻的动作。


第13章 争吵
　　康灼顿时从床上坐了起来。
　　空调吹出的冷风卷走了热度，康灼的呼吸都是冰凉的。
　　紧跟在照片底下的是尹东凡一连串的文字消息。
　　【接电话！】
　　【你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不接电话？】
　　【康灼你在干什么？！】
　　【这个男人是谁？】
　　【回我电话！】
　　……
　　康灼又滑到那几张照片，仔细观察镜头的角度和位置，然后拨通了尹东凡的视频电话。
　　“我操了！康灼你他妈在哪？”
　　尹东凡的脸还没出现在镜头里，脏话就已经先一步传了出来。
　　“这是视频电话，我在哪里你看不到吗？”
　　康灼以为自己能够冷静，但是这次他真的忍不住了。
　　照片一共五张，远远地拍摄下了康灼扶褚卫林走出清吧到上了出租的全过程，这表示拍摄者全程都在围观他们的动作，那么ta一定就能看到，康灼根本没有跟褚卫林拥吻，只是在某个角度看起来像而已，很快康灼就会把他扶到肩膀上往前走。
　　拍摄者不是没有看见，ta是故意的，故意要拍下这样的照片，再故意发给尹东凡。
　　谁会干这样的事？
　　由于尹东凡高考刚结束，康灼还没有把他介绍给自己的朋友，不可能是康灼这边的人。
　　目前知道康灼和尹东凡的关系，又见过他们本人的，只有尹东凡那群“好兄弟”。
　　康灼自觉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们的事，哪怕康灼知道跟他们合不来，还是请他们吃饭，那天晚上他们在饭店的所有消费都是康灼付得钱，他们凭什么这样对康灼？
　　“你把手机拿起来，给我看你整个房间！”
　　听到尹东凡这句话，康灼有一瞬间的疑惑，而当康灼终于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时，他觉得整个身体都冷透了。
　　但是康灼没有争辩，他拿起手机，在整个房间里转了一圈，按照尹东凡的指令，先是给他看了床底，再看了衣柜，又去了厕所……最后转遍了整栋房子。
　　“尹东凡，现在你放心了吗？”康灼举着手机，将镜头调成前置，“要是还不放心，你就自己过来，小区里有监控，清吧里也有监控，你大可以自己看看，我有没有带人回家，有没有出轨。”
　　尹东凡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像是厕所，但背景音很吵，康灼猜他又在哪家会所里跟狐朋狗友厮混。
　　“这……这也不怪我啊。”尹东凡偃旗息鼓了，他心虚地挠了挠鼻子，对康灼道，“那些照片，谁看了都会生气的吧？”
　　视频画面里，康灼面无表情，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睛里没有半点光，尹东凡没见过他这副样子，但alpha的自尊心还是让他忍不住为自己辩驳：“反正你之前也惹我生气了，现在我同意你去那什么实验室的项目，我们就算扯平了。”
　　康灼突然笑了，他脸上那三颗小痣生动地跳跃起来，尹东凡痴痴地看着，直到康灼突然问他：“尹东凡，你几岁啦？”
　　尹东凡被针刺了似的立刻反问：“康灼你什么意思啊？”
　　“你五岁的时候被幼儿园的同学骗，说吃手指就能长高，我跟你说他在骗你，你不信我。现在你十八岁了，有人拿着几张偷拍的照片给你看，你不首先质疑他们的动机，反而选择怀疑我。”康灼的声音在发抖，“尹东凡，这些照片谁发给你的，是不是苏云翔？”
　　“不是！”尹东凡立刻否认，生怕晚一秒就会遭到质疑似的，“你别管是谁，反正，反正他们也是好心，如果我兄弟的omega跟别人搂搂抱抱，我肯定也要把这事告诉他们的，你难道不会吗？”
　　“我当然会。”康灼快气疯了，“但我不会故意拍这种照片挑拨他们的关系！他站在那里看了那么久，我有没有跟人接吻难道他看不见吗？他看见了，尹东凡，他明明看见了，还是拍下那些照片发给你，他分明就是故意的！你看不出来吗？”
　　“他站那么远，看不清也很正常吧！现在误会解开了不就好了？你干什么这么生气？我都还没有问你那个人谁，你为什么要跟他抱在一起？”尹东凡很委屈，明明他才是差点被绿的那个，他才应该生气才对，康灼凭什么吼他？
　　“因为我同学喝醉了！我不扶着他他就会摔倒！”
　　康灼的胸口剧烈起伏，他突然觉得很累，每次都是这样，为什么他就是没办法跟尹东凡沟通？他们的声音仿佛在不同的波段，彼此永远无法接收对方的信息。
　　“尹东凡，我要你跟苏云翔绝交，你能做到吗？”
　　“你干嘛啊？他也是好心啊，他要是看到了你们抱在一起还不跟我说，我才要跟他绝交。而且如果就因为提醒了朋友两句就被绝交，那以后谁还敢跟我混啊？”
　　“第一次我撞见你们接吻，你说你们只是在玩游戏吃同一块饼干。第二次在饭桌上我给你剥虾，中途离开去了趟厕所，回来他就把虾给你剥完了。第三次他故意拍下借位照片挑拨我们，你都觉得没有问题是吧？”
　　“你想多了吧？我们不能就事论事吗？有必要翻旧账吗？”尹东凡看着手机里康灼冷漠的面孔，突然受伤地说，“康灼你变了，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尹东凡把电话挂了。
　　半分钟后，手机息屏，康灼从反光里看见了自己的脸，横眉厉色，面目可憎，确实像换了个人似的。
　　仿佛愤怒的反噬，内疚和自责开始回涌，康灼后悔了，他应该好好跟尹东凡说话的，争吵只是情绪的发泄，并不能解决问题。
　　可是很奇怪，在高考之前，他和尹东凡的关系还非常和谐，从来不吵架的。
　　那时候尹东凡学习很忙，特别是高三，他们一个月才能见上一次面，手机聊天也只能在周末，不过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了解彼此的生活，分享喜悦和困扰。
　　长时间的分离没有减弱他们的感情，近距离的相处却一次次击碎彼此的信任。
　　就好像高考前他们的敌人是距离，高考后他们的敌人就变成了对方。
　　——也许他和尹东凡不合适，他们应该分手。
　　这是康灼第一次产生这个念头，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一有矛盾就想要分手，是非常幼稚且不负责的行为，这不是康灼的做人原则，他和尹东凡肯定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
　　康灼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总有个声音不停地提醒康灼：
　　“爱人之前首先得爱自己，你必须永远把自己的感受排在第一位。”
　　“如果alpha真心喜欢一个omega，是不舍得让他难过的，再多想想吧。”
　　康灼茫然地抬头看向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黑夜完全笼罩了天幕，今晚没有月亮星星，夜色浓稠沉重，明天会是好天吗？


第14章 94869486
　　康灼一晚上都没睡好，在梦里他不停复盘和尹东凡的争吵，他字斟句酌，耐心解释，试图引导尹东凡看出苏云翔行为里的矛盾，不停举例再加正反论证，他觉得这次肯定可以了，结果尹东凡还是对他说——
　　“康灼你变了。”
　　康灼猛地睁眼，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运作，他热得满头大汗。
　　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天空乌云密布，看起来快要下雨了。
　　今天还是要去实验室。昨晚刘铭在群里发了条通知，说今天实验室会到一批新设备，大家要集体学习使用方法。
　　康灼磨蹭了几分钟才下床，收拾完毕后，他叼着一片吐司出了门。
　　因为昨晚要跟褚卫林喝酒，康灼就把车留在学校没有开回来。
　　他打开手机，用打车软件叫了辆出租。
　　出租进不了小区，康灼得到小区门口才能上车，他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捏着吐司小口嚼着，刚路过隔壁就看到门开了。
　　权化辰握着车钥匙走出门，他一身正装打扮，西裤笔挺，但上面的衬衣却穿得很随意，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没扣，袖子捋到手肘，给人一种成熟的从容感。
　　康灼在权化辰皮带紧勒的腰线上多看了两眼，礼貌地打招呼：“舅舅早。”
　　昨天跟尹东凡吵架后的消极情绪还在，到让之前被权化辰撞见他们亲热的尴尬消退不少，至少康灼敢正眼看他了。
　　权化辰点头，很快地打量了他一眼，转身去车库里取车：“去哪？我送你。”
　　康灼知道他肯定要去公司，和A大正好是完全相反的方法，于是他说：“谢谢舅舅，我自己打车就行了。”
　　“我送你不是更快？反正我早上不忙，去迟一点也没人敢扣我工资。”
　　权化辰的语气很正经，但康灼就是觉得很好笑：“我刚才已经在手机上叫过车了。”
　　“那就取消订单，扣的钱舅舅给你付。”权化辰开着一辆越野出了车库，在康灼身边停下，降下驾驶座的车窗，“上车。”
　　还有一分钟司机就要到达小区门口，康灼为难地说：“真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