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意——by五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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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筱肯定道:“那当然了,吃一堑长一智。”
女孩经历大难,反而像是渡劫了一样,语气比之前更为热烈自信。何意自叹不如,又听林筱说:“这事我一直想跟你说声谢谢,但是平白无故的,给你惹了麻烦,说个谢谢也不顶用。我问你,你那天录音是要做什么呢?”
何意顿了顿:“只是一时好奇,想知道你们给多少钱罢了。”
“然后呢?”林筱却追问,“你是不是跟米忠军有仇?”
何意:“……”
“这次我真是太大意了,那阵子我家里事多。知道要联系亚禾的时候,一听说院长儿子在医院,我就没细打听,理所当然地把你跟传说中院长的宝贝儿子给联系到一块了,哪能想到另外还有个米辂。”林筱道,“你俩的关系我已经听王越说了,不如让我猜一猜你的目的,你是要扳倒米忠军?”
何意吃了一惊:“你听哪个王越说?”
“当然是王董的宝贝儿子啊!我现在进的就是他们家公司。”
“你疯了?你怎么跟他混到一块了!”
“他怎么了?十七八岁的小男生,总比五六十岁的糟老头子强吧。再说我们只是姐弟恋,又不是潜规则,我干多少活拿多少工资,他可没有包养我。”
林筱说完一顿,听出何意的震惊,想了想解释,“何意,你这人哪儿都好,就是太单纯。我做这个工作,天天跟一帮油腻男打交道,当然知道他们脑子里想的什么。王越哪怕是跟我玩玩,我比他大这么多,也不吃亏啊。况且现在,我至少短时间内不用担心去陪老男人了。这有什么呢?”
何意只觉得荒唐:“你完全可以做一个其他的,不需要应酬的工作。”
林筱道:“然后呢?挣着一点工资,攒上二十年凑个首付,四五十岁开始还房贷?那样的工作我当然做过,我又不像你是好大学毕业的,能有职业前景。没有文凭没有家世的人,富贵只能险中求。”
何意跟她碰过几次面,但从来没有哪次,听这女孩如此清晰有力地表达她的观点。
何意无可奈何,却也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
“我打电话是想起来问你,你是不是想要扳倒米忠军?”林筱道,“我从王越那听说了一点,米忠军让他小老婆的表哥办了个投资公司,收钱都用让别人通过跟投资公司合办企业,再一层层转到他小老婆手里。这老狐狸对金融手段熟悉的很,这么专业的嵌套,查都查不出来。”
何意听到这悚然一惊,假如真是这样,那他一直以来试图找到现金或者转账记录的方向就是错的,米忠军根本不曾留下过证据。
怪不得这人有恃无恐!
“王越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个?”何意又惊又疑,他开始担心林筱接近王越的目的是不是跟自己有关。
然而林筱却嗤笑一声:“为什么?你当那年王越白挨打了吗?王董心里能没怨气?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现在能为了利益握手言语,将来当然能为了利益抖他老底了。”
何意:“……”
“你还是个学生,该上学就好好上学,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论社会经验,人情世故,你还不如我呢。”林筱说,“米忠军的事情我会留意着,有了实质性的证据告诉你。”
何意仍是感到不妥,极力劝阻她:“小林姐,我跟米忠军之间的事情你不要掺和,太危险了。而且我只是有过这种想法,没说一定要做。”
“你就别骗我了,更何况危险的是你,我又不会去举报。再说了……”林筱说到这笑了笑,又止住,低声道,“何意,等我做到了,我就不欠你什么了……”
何意:“……”
沉默在空气中酝酿流淌,说是对什么都毫不在意的女孩子,到底还是介意的。
“谢谢你。”林筱低声道,“祝你生日快乐。”
忙音响起,嘟嘟声像是从天际传来。
何意站在楼道里,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转过了12点,开始进入下一天。
许久之后,他抬手盖住了眼。
没有眼泪,心脏却一阵阵地发酸。为林筱,也为他自己。
——
贺晏臻回到宿舍的时候,看到手机上上的提示,才意识到自己昨天的短信没有发送出去。
他已经连续两天跟队友们在会议室做文献检索直到深夜,最后累极了便干脆和衣而卧,昨天他忙得昏天暗地,快结束时才突然想到这天是何意的生日。
手机电量即将告罄,贺晏臻不敢打电话,便先立刻编辑了信息发送。然后把手机拿回宿舍电充电,他则几乎回到会议室整理资料。
没想到这手机关机在了发送的前一秒,那句“生日快乐”仍旧在对话框里躺着。
贺晏臻顾不上洗漱,先给何意拨了电话过去道歉。
何意却只笑了笑:“没关系的。你知道我从来不过生日。不过你的礼物到了,谢谢你。”
贺晏臻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提前一个月给何意买了块表。
“我这个周末去看你。”贺晏臻说,“最近太忙了,过得日夜颠倒,完全没有休息时间。”
何意问:“那你还参加辩论赛吗?”
“英辩吗?不了,兼顾不了。”贺晏臻看了下镜子,发现自己双眼通红,似乎有些充血,便闭上眼解释道,“BP虽然也要求英语oral的表达能力,但它更注重技巧和交锋。法庭更多的是靠检索,要有legal basis为自己论点做支撑,做出专业的表达……”
何意安静地听着,他大约能明白贺晏臻的意思,但因为后者的专业词汇太多,何意理解起来还是很艰难。
他最后放弃理解,只在电话那头听着贺晏臻的声音。
不过其中有一条他听懂了,如果贺晏臻明年能在那场国际赛事取得成绩,那他必然会获得国际知名律所和国内红圈实习的邀请。
这是比在本校保研和申请出国等更为耀眼的加分项。
也正因这场赛事的巨大影响里,届时他们队伍要面对的是全球各高校顶尖的法律人才,所以即便像贺晏臻这种天赋异禀的人,也必须全力以赴,牺牲掉自己的个人时间,为之准备一年。
何意发现贺晏臻成熟的太快了,他现在像是一根不断挑战自己极限的弹簧。
何意心疼他的辛苦。但是不让贺晏臻过来的话,何意也说不出口,因为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渴望见到他。不是自己过去,而是要贺晏臻过来,排除万难,不管不顾地过来。
他特别需要贺晏臻再冲动一次,再霸道一次。
他已经在圣岛上将“自己”完全交了出去,现在,是他来确认,贺晏臻还想不想要的时候了。
周末,何意又请了假,他提起买了两张午夜场的电影票,又在旁边的酒店里定了一间房。
然而这次,贺晏臻爽约了。
他在周六晚上给何意打了视频电话,视频里,他跟队员以及学校的副教授在一起,隔壁大学的法学院周末与他们进行交流活动,贺晏臻走不开。
视频里的贺晏臻目光仍是专注而深情的,何意却在看清他的背景是学校礼堂后,满腔期待渐渐冷却下来。
“对不起,学长。”贺晏臻拧着眉,疲惫又歉意地说,“没想到教授安排了一场交流比赛,我是比赛经验最少的……不能请假。你还没回宿舍?”
“没关系。你忙就行,”何意道扬起手里的电影票,冲着镜头灿烂地笑了笑,“我跟海子要去看电影啦,你早点休息,不聊了。”
半夜,何意一个人在电影院里抱着爆米花,对着毫无营养的爱情电影傻笑流泪。
午夜场结束时,他沿着马路牙子往医院走。
酒店当然已经退了,那么贵的房间,现在的他其实消费不起。就连今晚的电影票和爆米花都是奢侈的,奢侈到令他羞愧。
现在的贺晏臻在忙什么呢?已经睡了吗?何意知道他现在很辛苦,也知道,他已经发现了生命中更多更重要的东西,比如前途、事业、亲情……
贺晏臻的人生本来就是完美而耀眼的。
爱情于他而言只是很小的一部分。除了身体,何意也无法为他提供更多的价值。
南方的夜晚并不寂静,何意迎着风走着,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从舞会落荒而逃的灰姑娘——北城则是那个光怪陆离的舞会。而他还给米忠军的那些东西里,应该包含了所有的魔法,包括那双水晶鞋。
那双鞋最后会穿到谁的脚上,何意已经不想知道了。
他发现自己只想在这样的夜里一个人走着,一直一直走下去。
第62章
贺晏臻在爽约后, 内心愧疚不已,接连几天都频繁跟何意通着电话。他知道何意他们现在的时间比较宽松,于是给何意转了钱, 让他五一过来, 俩人见面。
何意没收钱,他在假期开始后考虑两天, 然后买了两张动车票。
从S市到北城, 何意在动车上度过了漫长的八个小时。俩人最终在学校外面的酒店里度过了一天,隔天一早, 何意便踏上了回程。
贺晏臻对此很不高兴,他给何意买了机票, 希望何意能多陪陪自己。然而何意却道,他害怕飞机出事故,如非必要, 他不想坐飞机。
贺晏臻只得作罢,并扼杀了以后自己出车马费,让何意过来见面的想法。他算着时间,距离学期结束只有两个月了,他们只要再忍忍就行。
两个月后,何意结束了自己的大三时光。
他们这学期的最后是在几个科室轮转,儿科是大家最头疼的去处。何意的大三生活便结束在孩子们的鬼哭狼嚎中。
每次看着哭闹不休的孩子们,何意都忍不住回想, 为什么自己小时候会那么安静?是自己记错了吗?
他知道记忆会被时间美化,就像他跟贺晏臻之间的点滴相处,甜蜜的部分总会被放大着色, 仿佛他们的爱情炽烈, 不能没有彼此。
但实际上, 当何意开始把“贺晏臻并没有非自己不可”当做前提时,他又会清楚地意识到,他跟贺晏臻之间的激情减退,是从去年开始的。
去年九月份,带着最后不安奔赴S市的贺晏臻,得知了何意最后的秘密。从此何意完全属于了他,而他也开始将何意放在后面,放在国护队的训练后面,放在米辂和聚会的后面。
何意缺失的,不只是这句“生日快乐”,在更早的时候,他也不曾收到过“元旦快乐”和“圣诞节快乐”。
今年换成他去北城,算是还了贺晏臻的千里奔赴。
这样将来俩人分手时,自己不会有所亏欠。
何意平静地等来了暑假,他带着行李回到了老家,打算重新整理一下自己。想想假如终有一天没有贺晏臻,自己一个人还能做什么。
但当他到带着行李到家后,见到的却是满楼道的装修贴纸,和脏兮兮贴着装修告示的入户大门。
那处从小住到大的房子,有着他和妈妈共同记忆的家,在三月份便被米忠军卖了出去、如今新房主正砸掉原来的墙壁重新布局。
何意在这个家里存放了十几年的奖状和书本,贺晏臻那年寒假买来的冰箱,也全部没有了。
何意在小区的石凳上坐了一夜,第二天又卷着铺盖回到了北城。
分校区里人烟稀少,他不由庆幸自己还有宿舍能住。
何意每天在宿舍睡到自然醒,醒来后也不知道都做了些什么,一天似乎眨眨眼就没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出去找个兼职,但又实在没有力气,于是宁愿在床上躺着。
贺晏臻知道他回到老家后,仍是在忙碌之余偶尔发信息或打电话。何意每次都安静听着,只是很少提到自己。
“你在干什么呢?”有一次,贺晏臻觉得何意似乎话太少了,于是道,“这几次都是我自己说话,你最近在忙什么?怎么都不跟我讲?”
“我喜欢听你说话。”何意道,“最近比较累。不太想说。”
贺晏臻疑惑:“你又在家里开班了吗?”
何意躺在宿舍床上,恹恹地“嗯”了一声。
暑夜闷热,宿舍里没有空调,何意热得像是一条搁浅的鱼,连喘气都犯懒。
贺晏臻听出他的疲惫,安慰道:“太累的话就别做了。我大四一毕业就可以去律所工作。到时候工资养你足够了。你别为了一点补课费累坏身体。要不你回北城?我们也很久没见了。”
“不用你养,我自己有钱。”何意笑了下,“你刚刚还没说完,那个学长怎么样了?”
贺晏臻顿了顿,他刚刚跟何意说起了一位在秋季学期进入上海国际经济贸易仲裁中心实习的学长。
上海国际仲裁中心的实习一般只开放给国内知名院校的研究生,这位学长运气好,因法学竞赛表现突出,又有老师推荐,于是以本科生身份获得了秋季学期的实习机会。
“贸仲杯”比赛的报名选拔也是九月份,有校队的人劝贺晏臻放弃国际赛事转而打国内赛,并以学长的经历来说服他。
然而贺晏臻做事却极少听别人的意见,他特别自我,目的性又强,于是那位同学道:“我只是认为这个安排更适合你,你作为新手一上来就攻略地狱模式,对你对团队都不好。你不信的话,不如问问你自己最信任的人,看他会给你什么意见?”
贺晏臻今天便将同学的话转述了一遍,问何意的想法。
何意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却问他:“如果我给出的意见,跟你的选择相反,你会听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