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意——by五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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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意才跟了教授没多久,内心难免忐忑。谁知师兄最后又嘱咐:“跟老师上手术的时候认真着点,好好表现,千万别说不行不敢,手别抖,要稳住。”
何意吃了一惊:“我要跟着上手术?”
“要不然呢,喊你拎包啊!”师兄笑道,“你以为张师兄的临床技术怎么来的?还不都是跟着老师多练。”
“你不一起吗?”
“老师这次只说了带你。”师兄道,“那边医院也有合作的团队,别怕,一个人多好,说不定老师多给你分点钱。”
何意:“……”
何意哪里敢想钱的事情,忙研究手里的手术资料。不多会儿,马教授果然开车过来,何意自觉得绕去驾驶座当司机,一路上乘飞机换汽车,琐碎事情都由他来打理。
中午,师徒二人抵达会诊医院。
马教授做事雷厉风行,撂下东西直奔手术室。
何意紧张得心里砰砰直跳,却牢记师兄提点,只绷着脸,强自镇定的跟在后面刷手消毒。
手术进展十分顺利,等到最后,何意渐渐放松时,突然听到马教授低声说:“你来缝合。”
即便对此已经有所心理准备,在下手的那一刻,何意终究是紧张了一把。
幸好一切顺利,手术结束时,已经是傍晚五点。他们的手术进行了四个半小时。
何意从手术室出来时,身上湿漉漉的,那是因紧张冒出来的一身汗,被风一吹就凉丝丝的。何意换下衣服,又拿手机给导师订饭。
马教授的口味他还不熟悉,因此决定求助张君。这边拿起手机,还没等拨出去,张君的电话倒是先打进来了。
何意捏着脖子,笑着跟张君打招呼:“师兄,我正要找你呢。”
“小意,”张君却道,“有个人来我这找你了。”
过了两秒,那边换了个人。
“何意,是我。”贺晏臻道,“我在张师兄这里,想问下你今晚是几点有时间?”
何意愣住,这才想起今天约了贺晏臻见面。
昨天才欠了人情,今天就失约……
何意连忙道歉,并解释:“老师临时通知要来外地,我今天一直在忙,把这事儿给忘了。等我回去再约吧?”说完又觉得奇怪,“你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既然找到了学校,总不至于等了一天吧。
贺晏臻:“……”
贺晏臻沉默了一会儿,又看了眼张君,干巴巴道,“体谅你忙。”
何意:“……”
“不打扰你休息了,等你回来联系我吧。”贺晏臻顿了顿,声音又温柔几分,“那个,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第85章
隔天的两台手术, 缝合仍是由何意完成。会诊医院也有医生在一旁观摩教授操作,等最后一台结束时,那边的医生不由对何意竖了竖大拇指。
何意不解其意, 后者笑着解释:“你缝合做得很好, 漂亮。”
何意只当是旁人客套,后来他才知道, 马教授带学生出诊时极为严厉, 虽然是在别人医院,但当场呵斥起徒弟来毫不客气。
何意第一次跟他上手术, 却处处都叫人挑不出错处,动作麻利标准。因而马教授十分郁闷, 毕竟骂人是他的必走流程,现在突然沉默下来,很不习惯。
对方医院的团队跟马教授合作多年, 早已熟悉他的脾性,看他这样不免觉得好笑。再看何意年纪轻轻,一脸稚嫩,像是个才高中毕业的大男生,临床操作却气定神闲,不由更对他另眼相看。
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在某些领域是有天赋的,别人三练五练才掌握的技巧, 可能对他来说犹如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何意显然就是在这方面有天赋的人,那医生甚至慨叹,这种学生其实应该去学临床, 在口外实习拔牙的功夫, 换成外科早去上手术了。
说不定假以时日, 他就会成为神外或心外的大佬,那些手术精细度更高,难得更大,当然社会地位——以大家朴素的价值观来衡量的话——也要比现在的科室高。
马教授对何意的看法也有改变,之前他一直对何意有点偏见,认为靠人情托关系进来的,当然不如自己挑的合心意。加上何意在实习时出去,更让他觉得这人关键时刻当逃兵,动手能差。
现在冷眼一瞧,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马教授再打量何意,顿时觉得这个小徒弟可爱起来。
他看着何意顺眼,回程时,仍让何意当司机把自己送回家,只是这次到了自家楼下,马教授罕见地开口,指着楼上的窗户对何意道:“认认家门,有空来吃饭。”
何意受宠若惊,并不敢当真,马教授又从包里拿出两扎钞票丢给他,和颜悦色道:“回去好好补补,休息一下,明天别迟到。”
说完不等何意反应,自己抱着公文包,哼着歌上楼了。
何意怀抱着两万块钱辛苦费,目瞪口呆了半天。
回到家,他左思右想不踏实,先给张君打电话咨询。
张君道:“你回来了?我正好有事找你帮忙,想问问你的想法呢。”
何意经常麻烦张君,总觉得过意不去,巴不得能有机会回报一二,于是赶紧同意:“什么忙?我当然可以。”
“答应这么痛快,也不怕我把你卖了。”张君笑笑,“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我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聊。”
俩人在一家有名的老菜馆里碰面,何意匆匆洗过澡,收拾清爽前去赴约。
点过菜,张君先问他出差情况,等何意说起辛苦费时,他也惊讶:“你比别人多一个零呢,老师的心偏到太平洋去了。”
何意忙问:“那我要不要退回去?”
“别,老师又不差钱,给你的你就拿着。退回去让老师伤面子,反而显得你不识好歹。你要是觉得感激,以后好好搞课题,节假日给师母送送东西就行。”
何意觉得也是这么个理,听他这么说,彻底放下心来。
张君又问:“贺晏臻那天来我这找你,你给他回电话了没?”
“还没有。”何意发现自己又忘了,拿出手机,随后突然明白了过来。
去年在离开前,他将贺晏臻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时隔太久,其他人又总能给他打电话,以至于他忙忙碌碌时忘记了贺晏臻的特殊待遇。
怪不得那天问他干嘛不给自己打电话,贺晏臻支支吾吾不肯解释。
何意:“……”
张君正巧在旁边说:“他说借我手机用用,自己的忘记带了。我问他是不是被你拉黑了,他说没有,你俩已经和好了。”
“啊……”何意耳朵发热,下意识将手机扣在一旁:“是。”
张君笑着喝茶,调侃地看着他。
何意脸上阵阵发热,强做镇定:“他找你有别的事吗?就为借手机?”
张君眉目微动,笑了笑:“那你得问他了,他倒是没跟我说别的,或许是终于有机会转正,来看看情敌?”
何意终究面皮薄,只专心喝茶。
过了会儿,菜品陆续上齐。
张君边吃边聊,提到让何意帮忙的事情时,他一再解释:“这件事让我也很难为情,我知道很多人对这种事情很介意,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或者没有时间,尽管可以拒绝我。”
何意愈发好奇,笑着催他:“到底什么事情,你倒是说啊!”
张君犹豫了几秒,道:“我认识的一位心理学的教授,最近在研究新课题,需要找一批重点院校专业成绩优秀的志愿者,但因为条件苛刻,符合条件的学生又不愿参加,即便是有偿的也没人过来,所以她不得已,请我帮忙问问。”
何意微微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这一点他并不陌生,学校论坛里经常会有人因课题需要,有偿招聘被试志愿者。
“现在我已经问过几个同学了,但我认识的人多是同年级的,我们今年都要毕业,时间上无法配合。低年级的我认识的人不多,所以就挨个问问。”张君说完,看向何意,“你可以考虑一下,如果觉得不方便,拒绝我也没关系。”
“占用的时间多吗?”何意脸上带笑,毫不介意道,“只要不耽误平时的功课,我就没有问题。”
张君松了口气:“时间安排好说,一般是一周一次,具体定在哪天可以跟老师商量一下。你确定要参加?”
“当然,我很乐意为别人的研究做点贡献。”何意道,“那就算我一个吧。”
周一中午,张君趁午休时间,带何意去见了那位教授。
何意直到见面,才知道自己见的竟然是韩彤韩老师。
他对这位老师早有耳闻,因为史宁当年被幻觉折磨时,曾费了很大的功夫,几经辗转找到韩老师帮忙。那次求诊是五六年前的事情,彼时韩老师的咨询费已经是每小时数千元。但据史宁说,那次的咨询体验很好。只不过对方很少接诊,早已是一咨难求。
几人做过介绍,韩老师又向何意详细讲解,无非是让他作为普通的咨询者,定期跟自己见面聊天。
她将更具体的话题内容和方向一一讲给何意听,又带着何意进入一旁的电脑间,调出了几份心理状况测量表,让何意填写。
张君在休息区坐着等待,见何意全程微笑且安静地面对韩老师,没有丝毫的戒备时,内心不由轻轻叹息一声。
那天贺晏臻来找他时,他正在实验室。因猜到对方有事相求,所以他故意晾着对方,从中午一直忙到天黑才出去。
贺晏臻自然一直在等。
后来他们在学校的咖啡厅里坐了半个小时。
张君并不想回忆那次的见面,虽然他们的谈话很顺利,贺晏臻表现得也很有礼貌甚至近乎谦卑,恳求一样希望他帮忙,但他并不想从别人的脸上看到那种近乎痛苦的神色。
贺晏臻并不是对他完全信任,因而那份痛苦里还掺杂着纠结和怀疑。
张君实在不忍心,于是问他:“你为什么不自己跟他讲?”
贺晏臻说:“何意的心思很敏感,如果由我来说,他一定会想到别的。”
这也是不能拜托张君直接带何意去做心理疏导的原因,何意很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不管是谁,只要直接提出来,他最大的反应还是反思自己,认为自己给他人带来了困扰,从而自闭起来,愈发谨小慎微。
张君问完自己便明白过来,于是轻轻叹了口气。
“可现在这样,即便是是为了他好,他将来知道了也未必会高兴。”张君道,“你知道我们行医的面对最多的就是病人,因为顺手帮病人治好其他毛病,却因此反遭投诉的例子比比皆是。当然,何意一向对别人都充满善意,他或许不会。”
张君这话是有感而发,他出于好意帮别人忙,最后却得来一句“谁要你多管闲事”。
虽然何意不是这种人,但对面是贺晏臻,这就不好说了。
贺晏臻无奈地一闭眼睛,过了会儿,他低声道:“那就永远不要让他知道。”
韩老师之前是临床的心理医生,后来不喜欢医院的工作模式转而做心理咨询和疏导。她格外注意咨询者的隐私保护。因此这件事只要他们俩人不说,何意的确不会知道。
张君考虑了半天,最后慎重答应下来。
在跟何意提起时他内心仍有犹豫,但是这会儿,看到何意认真做完自测表,于环境清雅的会客室里跟韩老师放松地闲聊时,他又觉得这样也不错。
何意跟韩老师聊了一个小时。
从会议室出来后,他神色轻松,并小声地跟张君说:“怪不得我朋友说韩老师特别好的,她真的好好。”
张君心里咯噔一下,以为他说的是贺晏臻,于是问:“你朋友怎么说的?”
何意:“他说韩老师让他得到解脱,至少,比进医院时进门被就劈头盖脸猜症状,然后开一堆药回家的体验要好。”
张君这才松了口气,想了想:“韩老师以前也是在医院工作的。医生在医院里的接诊量太大,平均到每个患者身上可能不到十分钟,自然没空听患者倾诉,通通开药解决。做心理咨询就不一样了,都是按时间计费,大家可以慢慢谈。”
他说到这,留意何意的表情:“现在社会大家压力都大,我倒是觉得人人都有倾诉和疏导情绪的需要。”
何意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是,说实话,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跟别人聊这么久,说这么多。我自己都没感觉到时间过去,她的每句话似乎都能说到我心里去。以前朋友说起韩老师的收费标准时,我还觉得价格离谱。其实现在看,如果我不缺钱,我应当也愿意花钱请她来聊天。现在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
张君看他显然受益匪浅,不由笑了起来。
“你很快就不缺钱了。”张君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你使劲暗示下导师,让他下次飞刀还带你出去。”
“哪能次次都给这么多!”何意怪叫。
“给少了,你就别给他订饭,别给他叫车,饿着他!”
俩人大逆不道地讨论一番,哈哈大笑。
回到学校,师兄弟俩又各自忙碌。
何意只觉下午说不出的开心,晚上有位师兄请大家吃烧烤,过来招呼他,他也欣然应约。
晚上回到家,何意才想起自己又忘了给贺晏臻打电话。
时间是晚上九点,此时再打也不算太晚。但是他拿着手机翻来覆去,却始终没有拨出去。
何意发现,自己似乎有了逃避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