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意——by五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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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憋着一口气挺过了高三的抑郁阶段,从小城镇里考了出来。但离开高中校园,对何意来说并非开启美好生活,而是进入了hard模式
——从大学开始,学习成绩就不再是唯一。而他如此贫穷,物质上如此,精神上也是。
他缺乏兴趣和特长,不懂得艺术欣赏,没有丰富的生活阅历,对世界缺乏了解,别人享受社交考虑前途准备出国时,他只能忙于赚生活费。
韩老师这段时间除了给他做心理疏导,更多的是注意力的偏向训练。她让何意开始意识到自我,重新建立自己的同一性。
幸好,现在看来有所收获。
何意面对消极和威胁性消息时,已经学会了自我调节和应对。
“如果是我来经历这些,我做的肯定远不如你好,早就自暴自弃了。即便是有人帮我,我也做不到你这样。何意,你其实有个强大的内心,只不过它像个高爆发低续航的技能,被触发时爆发一波保护你,但大多数时候,显然,它不太管用。你还是得自己努力,纠正你的想法。”
何意被韩老师的比喻逗笑,再听韩老师的叮嘱,又觉出了一点点分别的意思。
“我的确很容易注意到负面信息。”何意说到这轻轻顿住,他将那叠资料推开,犹豫了一下,问韩老师,“贺晏臻去年也来过吗?”
韩老师点点头。
何意:“他是什么情况?”
“抱歉,这是咨询者的隐私。”韩老师说,“你可以直接问他自己。”
何意摇摇头,低声道:“我问不出口。”
如果他的分手的确给贺晏臻带来了严重伤害,他该以什么态度面对他?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拿贺晏臻怎么办了。
韩老师叹了口气,问:“再来杯咖啡?”
“谢谢,”何意在咖啡的香气中慢慢放松,声音放轻,“我之前不知道自己心理有问题,我以为那是正常的想法。其实我这样的不适合谈恋爱,是吗?”
他屡次被社会排斥和拒绝,已经习惯于将注意力停留在拒绝信息上。他也很难得对接纳产生信心,无论是谁的认可和喜爱,在他心底都认为是不堪一击的。
恋爱更是如此,细微的失败就会让他的信心瓦解,他对分手的担忧演变成期待,最后由他来完成了自我实现。
如果他始终悲观,恋爱便成了祸害别人。
“你现在已经学会了自我调节。谈恋爱没问题的,当然,如果是张君这样成熟稳定的更好。”韩老师看他失落,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你还会继续来吗?”
何意想了一会儿,最后摇头:“不了。”
他知道了自己的问题,也知道了改变的方法并在慢慢变好。
虽然没有韩老师的帮助,他的进步会慢一些,但后者的咨询费昂贵,何意不能心安理得地占用别人的时间。
更何况能认识这些人已经足够幸运了,彭海、甄凯楠、史宁,再之后的林筱李默张君和韩老师……每个人都会时不时回头看他,拉他一把。
他本是在别人大道坦途的间隙里寻求出路的独行者,但现在因有这些人的帮助和拉扯,他的小路也在越走越宽。
梁老师和贺晏臻,对他来说则是另一种存在。
何意在韩老师的咨询室坐了很久。韩老师将几部好看的影片推荐给他,又送给何意自己写的一本书。
她其实不日就要离开北城,与何意的分别不过是早一刻晚一刻的区别。
何意接过书本,看到扉页有韩老师写给他的一行字。
“以后还可以保持手机联系。”韩老师笑着朝外看了一眼,不由失笑,“说曹操曹操到了,来找你的还是找我的?”
何意回头,看到有人从外面走进来,心脏怦怦轻跳。
第94章
命运和岁月都偏爱某些幸运儿, 贺晏臻少年时意气风发,桀骜不驯,成年后优越的五官没变, 气质却变得坚毅阳刚。助理给他开门, 贺晏臻扭头跟助理说话,又将手里的礼品袋递交过去。
何意从会客室出来, 径直走过去。
贺晏臻抬头, 定定地看着他,随后微微一笑:“学长。”
何意“嗯”了一声, 指了指:“我在外面等你。”
他有话要跟贺晏臻说,至少, 为去年不告而别的方式说声道歉。
贺晏臻点点头,等何意出去,他转身大步进入了会客室。
韩老师看他一眼, 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贺晏臻长话短说,先问:“怎么样?”
“挺好的。”韩老师没有细讲,只道,“像你这样走一步看三步,不停留余地的人……不多。”
帖子是真的,联系方式也能打得通,只不过电话那头永远没人接。实验是真的,眼动仪和点测实验也都做了, 但最后的数据只为何意自己。
贺晏臻从一开始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韩老师答应他的请求后曾觉得后悔,认为自己简直是在陪孩子胡闹。可是看着何意一步步变好,她也不得不承认, 如果不是这种形式先行干预, 靠何意自己发觉再寻求治疗, 很难。
大部分人都撑不到求助的这一步就被拖垮了。即便意识到自己有问题并寻求医生帮助的,也要面临另一个麻烦,费用。
心理咨询师的水平良莠不齐,但收费最少都要几百一小时。如果不做心理疏导,直接去医院看病拿药,面对的将是高昂的药费和药物的副作用——韩老师承认药物介入的必要性,但她自己是对医院单纯药物治疗的方式持保留意见,所以她选择从医院辞职。
更何况,何意还不到吃药的程度,他缺少的正是这种循序渐进的引导。
她正好这段时间有空,全当在教一个孩子如何成长。按理说,时间再长点会更好。
“谢谢你,韩阿姨。”贺晏臻仍有担忧,往外望了一眼,“我没想到我妈会把我来看病的事情说出来。”
韩老师笑了笑:“你妈在怪他。”
贺晏臻无言以对。
“如果你现在在做的事情让你妈妈知道,她就不止是埋怨了,她会怨恨何意,恨他一辈子。”韩老师说,“晏臻,你要是坚持一条道走到黑,就要做好失去他的准备。”
贺晏臻的脸上闪过一瞬的惊愕:“韩阿姨,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
韩老师摇摇头:“你只要听进去就可以了。”
何意在外面等了一刻钟,将那点腹稿颠来倒去的修改。
前面突然传来轻轻的鸣笛声,何意抬头,见贺晏臻的那辆黑色轿车滑到眼前,降下了车窗。
何意深吸一口气,弯下腰,隔着车窗对贺晏臻道:“我没什么事,就几句话。”
贺晏臻却从里面打开了车门道,“进来说吧。”
何意犹豫,后面却又有车开过来。他看了一眼,怕挡了别人的路,只得硬着头皮上车。
贺晏臻将车开走,汇入前方车流。
何意坐在副驾驶上,盯着眼前一个小小的小黄人玩偶发愣,越看越觉眼熟,却想不起哪里见过。
等红灯的间隙,贺晏臻回头看他,又往他嘴唇上仔细看了一眼:“早上的粥喝了吗?”
“嗯。”何意见他盯着自己的嘴巴,不自在地别开眼睛看着窗外,“喝了。你什么时候走的?”
“不到一点。”
何意吃惊地回头,他昨天到家的时候最晚也就九点多。贺晏臻在客厅里待了那么久?
可是这个话题又不宜多聊,他上车是想问韩医生的事情的。
“本来是煮的面条,等了会儿你好像睡着了,我又重新做的粥。”贺晏臻道,“你昨天在我家没吃饱吧?”
话题自然过渡,何意顿了顿,含糊道:“还行,昨天聊天比较多。”
贺晏臻没再说话,反而做出倾听的样子。
何意便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梁老师说,你去年看过心理医生,找的是韩老师。”
他说到这不由悄悄抬眼,去看贺晏臻的表情。
贺晏臻一派坦然:“是的,看过几次。”
何意:“……”几次,那说明的确是有些问题了。何意心里有些难受。
“我看到你那封信的时候,是比赛结束的当天。”贺晏臻的语气十分平淡,只是眉间还有一点淡淡的情绪,“那天我在回来的飞机上,把你那封信看了十几遍。”刚开始每每看到一半他就读不下去,虽然飞机没落地,但贺晏臻已经知道完了,也晚了。他好几次在中途时压着情绪放下,眼前模糊一片,他握拳咬住,抑制自己。
回国后的举动是溺水之人最后乱抓的稻草,他疯狂、偏执,内心却只有绝望。
“那段时间我只想见到你,跟你当面谈谈。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问题……如果是我哪里错了,我也可以改。”贺晏臻道,“我问不出你的地址,又不知道你要离开多久,所以打算挨个学校找过去。因为这个,激怒了我妈。”
何意想到了昨天梁老师的那番话,贺晏臻是她的眼珠子,彼时的梁老师一定恨极了自己。
车子开进小区,停到了何意的楼下。
何意在副驾上坐了会儿。
“抱歉,”何意低声道,“我没想到会这样。”
其实也不尽然,他知道贺晏臻会难以接受,只是没料到能到这种地步。
贺晏臻摇头:“你已经解释过了,也为此道过歉。”
在花园酒店的那个夜晚,何意对他说了很多话,全是道歉和自我批评。何意也想到了那个晚上,摇摇头:“不一样,那时候的我心里仍是有怨气。那么说是想堵住不让你开口。”他嗓音低下去,有些许难堪:“我不知道自己心理状况有问题。其实……我也不想你难过。”
俩人皆是沉默。
何意等了会儿,推门下车。他心烦意乱地去开楼道门。
身后的人却随即追了上来。
何意回头,贺晏臻已经走到了近前,他眼底翻滚着情绪,往何意身后的楼道看了眼。
“怎么了?”何意看着地面。
下巴被人抬起,何意慌张了一下,想要后退。
电火石光间,嘴角一凉,贺晏臻已经印下了浅浅的一吻。
正午的阳光让人头晕目眩,何意来不及反应,贺晏臻已经松开他,大步走远了。
这个吻一石激起千层浪,让何意久久不能平复,他瞪着贺晏臻离开的方向,彻底傻眼。
过了会儿,手机却有响起,来电人是刚刚的罪魁祸首。
何意脸上灼烧一片,拇指在挂断键上犹犹豫豫,最终没有按下去。
他无声地接通。
“学长,”贺晏臻在那边突兀地问,“你知道我为什么没说过对不起吗?”
何意愣了下。
“从你回来到现在,我们见过很多次,也发生过争吵,但我从来没说过对不起。”贺晏臻继续问,“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何意并没有注意这些细节,他摇了摇头。随后意识到贺晏臻看不见,只得小声开口:“不知道。”
阳光刺眼,前方堵车严重。
贺晏臻放开方向盘,往座椅上靠了靠,轻轻叹了口气。
“我不想说出那三个字,让我错以为自己可以获得宽恕。”他舌尖舔过后牙槽,随后沿着齿尖往前,最后轻轻一咬,“学长,我们之间,我的错更多,问题也更严重。你不用感到愧疚,更不用道歉。”
何意:“……”
“更何况我始终欠你一句话。”贺晏臻声音放轻,一字一句道,“学长,你可以依靠我,也可以伤害我。我一直喜欢你,从没有变过。”
语气中是落寞的凝重,像是迟来的骑士发出宣言。
何意不由被他勾住情绪,却又无话可说。
贺晏臻也没指望何意会立刻做出回应。
车流终于缓慢移动,他听到忙音后,也收了线,将手机丢在一旁。
有人却不肯让他消停,不过两分钟的视角,手机就又响。
贺晏臻看了眼来电人,神色严肃了几分,用耳机接通。
“小贺,”师兄在那边道,“那人又来了,你确定要见她?”
“可以。”贺晏臻思索了一下,说了个地址,“带她去这里见我。”
“这女的有人指点,恐怕不好谈。”
“没关系,”贺晏臻说,“我先试试看。”
他瞅了个空,在前方掉头。这边车流少,贺晏臻一路加速,直奔了目的地。
银行经理昨天已经接到了他的电话,见他果真提了箱子过来,仍是不太乐意,又极力劝说:“贺先生怎么取这么多现金?其实可以考虑网银转账的。现在年中发工资的时候,我们银行每天的现金也不多。”
贺晏臻简单解释两句,看了眼时间,又听手机响。
这次是米辂来电。
贺晏臻迟疑了两秒,按下接通,“怎么了?”
“没什么,昨天给你发信息你一直没回。”米辂道,“你周末有空吗?”
“有事?”贺晏臻道:“周末不是上班时间。”
“我想去看看我爸。你能不能陪我一块去。”米辂声音放软,小声说,“你也知道,我现在好怕他……”
他说完见贺晏臻没有不耐烦,自言自语地讲了家里最近的争端,孙雪柔和表哥的资金还是有缺口,也不知道为什么整容医院这个那个的问题这么多。又埋怨罗以诚和王越他们最近说话不太中听,嫌弃他投资少还是怎地,最后又说他爸明明身体都好了,还要去疗养院。
最后他自己嘀咕完,又轻声撒娇:“周末陪我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