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光的三十年 番外篇——by野尘苍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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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辰谨又是迟钝了一会儿才将酒杯举起来,又觉得自己这样的状态不对,想赶紧圆一句:“恭喜小周哥,恭喜……”
郑辰谨一下子不知道怎么称呼许易扬,在家人和叶呈面前,他都是直呼其名,但今天这局,室友们显然是将他当成许易扬的弟弟看待的。
“恭喜你,哥。”他只能这样说。
好像,他们本来也就只有这样而已。
刚刚无意间得知许易扬的毕业去向,现在又像是有谁要刻意提醒他他们只是兄弟关系,郑辰谨情绪突然低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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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穗城后,郑辰谨最近多了一个文献综述的工作,题目大抵可以叫做“京城和深城残疾人工资待遇及福利对比分析”,一番研究下来,发现确实是京城更好些,别的都不说,光是国家级残疾人艺术团就已经够有说服力。
所以,这个文献综述等于白做,用他某个任课老师的话说,有的研究就是一番说理之后给一个用脚趾都想得出来的结论,没意义、浪费时间。
郑辰谨消沉了一阵子,孔回春都嘲笑他捧着《外科学总论》发呆的样子:“卷王难过美人关,你现在这是爱外科更爱美人!”
郑辰谨向他飞了一包抽纸,说:“春哥,别他妈在那里卖弄你少得可怜的语文知识了。”
孔回春笑嘻嘻地躲开那包抽纸,捡起来又扔回去,说:“郑哥啥时候带美人给我们见见啊?”
郑辰谨不理他,也看不进书,索性拿出手机,盯着他和许易扬的聊天背景又发呆了好一会儿。聊天背景是他和许易扬在京城皇家园林昆明湖边的合照。
有没有可能,他们可以在一个城市读大学?郑辰谨很快便否定了。他要跟张教授研究视神经再生技术就只能来穗大,而许易扬要去全国最好的特殊教育学院学音乐就只有去京合大。
他们的人生似乎从许易扬失明那一刻起就走了分岔路,郑辰谨不知道怎么让两条路融合。
许易扬毕业时,他还有四年才毕业,他不可能放弃穗大的学位,而留在国家残艺工作似乎是对于许易扬而言最好的选择。
又无解了。
郑辰谨烦躁地拨了拨头发,在输入框内打了个“我想你”又删除了。
这时,一个室友问:“大家寒假都什么时候回家啊?好像动车要开票了。”
孔回春是穗城本地人,所以没有抢票的烦恼;另一个室友说考完最后一门就回。
今年过年早,医学院又向来考试多、放假晚,他们考完最后一门还有一周就过年了。
郑辰谨像受到了启发,于是一边跟室友说还没定,一边给许易扬发消息问:你寒假什么时候回家?
许易扬很快就回复了,快到就像他守在手机边上等消息一般。
许易扬的最后一门考试恰巧在郑辰谨最后一门考试的后一天。
郑辰谨原本低落的心情一下子又高昂起来,回复:我可以去京城接你么?
已经躺在床上的许易扬戴着耳机听语音助手念郑辰谨的这句话,原本机械冰冷的机器人声却一下子把他说得一阵发热。
许易扬回复:不用了,太麻烦了。
马上,郑辰谨就回复:可是我想。
许易扬听了后,把手机放在一旁,深深吸了口气调整愈加急促的呼吸。
“可是我想”——可是什么?你想什么?郑辰谨什么都不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他就是这样霸道。
耳机里又传来收到新消息的提示音,许易扬按了播放,内容是:我还没看过雪呢。
小可怜。许易扬脑子里又闪过这个词。他都不知道,怎么会有人又霸道又惹人怜;他也不知道,怎么会有人既喜欢霸道的人又喜欢可怜的人。
许易扬真是服了他,也服了自己。
许易扬回:来吧。
(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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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就到了要来的这一天。
因为要赶飞机,郑辰谨最后一门《药理学》提前了四十分钟交卷。
为了今天考试时能答流畅点,他昨晚在通宵自习室背了一个晚上。交卷松懈下来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可以直接原地睡着。
郑辰谨睡了一路,飞机上、地铁上。他在京城人挤人的地铁上几乎都要倚着栏杆睡着,还被一位热心的朝阳大妈说了一嘴:“嗬!这孩子一人把栏杆占了咱搁哪儿抓啊!”就这,都没让郑辰谨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醒过来。
下了地铁,郑辰谨才看到许易扬20分钟前给他发的语音消息:“我还在琴房,你来楼下等我?”然后是一个定位。
郑辰谨困得不行,字也懒得打,反正语音消息对于许易扬来说更方便,他给许易扬回了:“你明天要考试就先练吧,我去酒店睡会儿,昨晚熬夜背了一晚上书。”
郑辰谨熟练地拐到京合大门口旁边的那家酒店,问了一下前台得知没有一个叫许易扬的人预定过房间,于是他自作主张地开了个单间。
郑辰谨到了房里倒头就睡,睡得难受,梦见他考试时把α受体和β受体写反了,醒来吓出一身冷汗。
郑辰谨摸出手机,八点多,不过也就睡了两个多小时。他解锁查看许易扬的一小时前的未读语音消息:“好,我确实还得练会儿。”
虽然还没睡够,但郑辰谨被这个考试的梦弄得也睡不着了,索性起来穿上衣服,点开许易扬之前发给他的定位,出门跟着导航走过去。
郑辰谨走到楼下才发现不知道房间号,于是他给许易扬打了电话,许易扬有些惊异他一声不吭地就到了琴房,然后说让同学下来接他。
下来的同学是许易扬的钢伴,因车祸右眼失明,左眼幸运地保留了0.2的视力,带着矫正镜还能看到东西。
同学将他带到门口,便背包走了,说他还要给隔壁房间的当钢伴,临走时还笑着抱怨道:“你都小提琴首席了,还霸占我这么久,别的同学都有意见了!”
许易扬回:“我也就占了一小时,潇潇占你三小时你咋不说?”整个学院都知道这位同学在追求潇潇同学。
同学脸一红,假模假样地说潇潇是谁,然后便关上门跑了。
同学走后,郑辰谨说:“怎么还霸占别人啊,这儿有个人等你霸占你也不来。”
“你会弹钢琴么?我怕你直接给我弹个期末考试零分。”许易扬先笑着回敬了一句,又听出他话语里的疲惫,问:“没睡够?”
“不是为了赶着来见你么?”郑辰谨在钢琴凳子上坐下。
郑辰谨这话说得就暧昧,许易扬一阵心跳加速,只好假装清了清嗓子,说:“那不练了,回去休息吧。”
郑辰谨扫了一眼许易扬,许易扬穿了件白色毛衣,里面是一件浅蓝色的衬衫,左手拿琴,右手持弓,纤细而白/皙的手指停在琴弦和弓上,安静而诱惑。
郑辰谨感觉他一下子就醒了。他突然回想到少年时,许易扬第一次在他面前打开琴盒检查的画面,那个晚上,他做了一个美妙的梦,梦到他把这位握着琴的骨感少年压在身下,狠狠地侵犯。
本以为莫此为甚,可郑辰谨又瞥到了许易扬身旁凳子上放着多年前他送他的那条灰色围巾。郑辰谨又无可自拔地回忆起当年送礼时的画面,浑身光溜溜的许易扬用围巾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过来,而后吻住他。
“再练会儿吧。”郑辰谨的喉结上下滚动,“没事儿。”
第三十四章
许易扬自然是看不到他的表情,说:“确实有点没底,我最后再拉一遍确认下。”
许易扬的考核曲目选的是圣桑的《引子与回旋随想曲》。
一开始是忧郁的,弓和弦仿佛一对难舍难分的伴侣,所有的音符半梦半醒,正如郑辰谨迷糊着就来到了京城,进了这间琴房。
一个猛烈的颤音后,音符们突然一下子苏醒了,正如郑辰谨看到许易扬纤细的手握着琴的那一刻。
然后,曲调突然变得轻松愉悦,郑辰谨仿佛看到了笑在阳光里的许易扬。
再后来,郑辰谨就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他的眼前是一大片金灿灿的向日葵花田,阳光洒在花田上,他和许易扬躺在花田里,许易扬把琴放在一旁,侧过身来吻他。
“听傻啦?”
郑辰谨这才意识到许易扬已经拉完了。
郑辰谨赶紧从幻想里出来,可是一抬眼,就看到了许易扬的琴盒——还是当年他送的那个。
郑辰谨知道,许易扬走了音乐专业后,郑成安就给他换了一把三万元的琴,可没想到许易扬用的还是这个他当初买的一百元出头的琴盒。已经八年了,尽管主人保养得周到,但琴盒依旧被磨出了一些或深或浅的印子。
“你怎么还用这个琴盒?”郑辰谨想都没想,这句话就从口中冲出来。
“啊……”许易扬下意识地把本来拿在手上的琴盒虚掩到身后,做完了这个动作才发现自己有些欲盖弥彰,局促地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不用回应,回应自己就能找过来。
下一秒,许易扬就听见郑辰谨从钢琴凳子上起身,一个大步走到他身边,一把把他拉进怀里,然后又空出一只手抵起他的下巴,声音有些颤抖地问:“想吻你,可以么?”
如此近的距离让许易扬本能地想逃,但他却被死死地钳住哪也动不了。他又在心里抱怨了,一面假装委屈地征求人同意,一面又霸道地把人锁在怀里,这哪是询问?
“这回又知道问啦?”许易扬意指上次在昆明湖边那个蜻蜓点水的吻。
“说了你做主。”郑辰谨也意指在昆明湖边的对话,许易扬问他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就亲我,郑辰谨说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还说许易扬是姜太公,他是愿者。
许易扬不说话了,反正他不论说什么,迟早都会被郑辰谨拿诸如姜太公和愿者这种歪理堵得死死的。
“可以么?”郑辰谨用拇指摩挲了一下许易扬的鬓角。
许易扬感觉他的睫毛不受控制地翕动,许易扬听到自己应了一声:“嗯。”
琴房里暖气很足,他们的唇都不太凉,吻在一起,更热了。
热,便不可能再是蜻蜓点水。
太久没有交换过吻,一开始竟有些陌生的刺激,但不一会儿后,刻在记忆中唇瓣的形状和软度又被唤醒,他们换上从前他们就摸索出来的节奏,熟悉稳定,温暖隽永,就像已经在一起了很多年。
他们都没有忘记,他们以前最喜欢接吻。
不舍地离开许易扬的唇,郑辰谨还没撒手,对着怀里的人说:“别换。”
“什么?”
“琴盒,别换。”郑辰谨又忍不住在他唇上点了一下。
许易扬第一次觉得他到京城四年了却还不习惯北方的暖气,暖气开得太大了,他大脑缺氧。
音乐,害人不浅;会音乐的男孩,害人不浅。
可怜,害人不浅;又可怜又霸道的男孩,害人不浅。
他们从琴房出来后,京城居然真的下了雪。
“啊——”
“不好意思啊同学,误伤!”
后颈那突然到来的刺骨寒凉让郑辰谨不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郑辰谨向那位同学摆手示意,“没事。”
“凉不凉?”许易扬往郑辰谨的后颈摸。
“凉倒是不凉,但……”郑辰谨抖了抖脖子,“被砸一脖子雪,好像跟我想象中下雪的场景不太一样啊。”
许易扬还在帮他拍掉后勃颈上的雪,同时问道:“你想象中的是什么样?”
郑辰谨瞄了一眼许易扬,然后看了看前方的空无一人校道,突然,他拉起许易扬的手,在校园里奔跑。
风呼啦啦地响,羽绒服的衣料哗啦啦地摩擦,冬天的冷,全然化在了少年飞驰的脚步里。
“哎呀——”
郑辰谨突然面朝许易扬刹车,许易扬一个猝不及防撞到他的怀里。
诡计得逞,郑辰谨把许易扬搂进怀里。
“是这样的。”郑辰谨说。
“嗯?”一切都太过突然,思绪还没有回暖,许易扬听得云里雾里。
“我想象中下雪的场景,是这样的。”郑辰谨回答着刚刚那个未尽的问题,“肩上是雪,怀里是你。”
瞬间,许易扬觉得整个京城的雪都被他心里的暖意融化了。
那天晚上,许易扬知道了郑辰谨开的是个单间,便说着要下去换房,结果被郑辰谨拦腰抱住,郑辰谨说:“睡一张床怎么了?每次都要有点进步。”
许易扬想解开他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动,问:“我们是什么就睡一张床?”
“你说我们是什么就是什么。”郑辰谨故意和上次回答得一样。
“我说什么了我?”但许易扬也是拿他没有办法的。
不过,郑辰谨也就是抱着许易扬睡了一晚,没做多余的事,连亲都没再亲一次。时而胆大包天,时而谨小慎微,这和十几岁时那个只有莽撞的他不一样了。
经历了很多事,因而改变了很多,但唯一不变的心里的那个人。曾经沧海,即使沧海已桑田;除却巫山,纵然物换和星移。
第二天,许易扬顺利地通过了考核,然后二人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
第一次,许易扬回家的路如此轻松。
以前,他收拾行李都得花好长的时间,有的东西实在找不到,还得麻烦柯言帮他看,两人交流又费劲。现在,他只要坐在椅子上,指挥郑辰谨帮他拿这个收那个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