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光的三十年 番外篇——by野尘苍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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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许易扬去位于穗城的省残疾人艺术团面试,顺利地通过了。
许易扬瞒着郑辰谨,麻烦许丽从深城过来给他带路,并交代她不要跟郑辰谨说。
许丽知道许易扬要回省会工作开心得不得了。许易扬是她一个人拉扯大的,她知道天高任鸟飞的道理,但是心里还是希望儿子离得近点。何况郑辰谨也在穗城,兄弟俩还能互相帮衬,许丽这才算放心了。
但是等许易扬面试的时候,许丽又听说粤省残艺的宿舍居然还是六人间上下铺,于是晚上吃饭的时候她跟许易扬说:“怎么住得比大学还苦,要不你租个房子,跟辰谨一起住,我和你爸给你们资助点。”
许易扬没想到许丽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这下省去了跟许丽解释的成本了。许丽从农村里出来的,想法还是传统,许易扬不可能一下子就向她坦白自己和郑辰谨的关系,还是长期啃骨头的战术微妙,能拖则拖。
他和郑辰谨的关系……不对,他们还没关系呢。
不过,心意确定了、坚定了,关系确定也就是时间问题。也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了,火急火燎的着急劲儿也过了,渐渐明白细水长流才是爱情的真谛。而且,确定关系这事,许易扬总觉得要找一个恰如其分的时机。
正想着,许易扬就听见许丽说:“辰谨还在读书,学业忙,我就不说他了。扬扬,你这也毕业要工作了,该考虑一下以后的事情了吧。”
许易扬说:“还早呢妈。”
许丽一听他这话,着急了:“哪里早?别人家孩子上大学都就谈女朋友了。你们那个朋友叶呈,这都交了两个女朋友了,你们俩也真是耐得住!”
“妈,这还比个数?越多越好啊?”许易扬心想,被他妈说成这样,叶呈一定在大洋彼岸打了好多个喷嚏。
“哎呀,妈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你俩都不小了,到时候住一起,多互相给对方参谋参谋,知道吗?特别是你,女孩长什么样子你也看不见,让辰谨好好给你看看。”
“妈,你还指望我能找着个能看见的?快别耽误人家了。”
“那也要好好看看,后代基因得保证一下吧。”
“行了妈,以后你和爸就等着享福,别一天到晚瞎操心我们了。”许易扬赶紧结束了这个话题。
许丽眉开眼笑,说:“好,我儿子让我享福,我等着!”
(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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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直往前行进,走到了他们相识的第九个年头。
梁梦允找人算好了日子,婚礼选在一月中旬办。
梁梦允说让郑辰谨带家属是玩笑,郑辰谨跟许易扬转达她的话也是玩笑,许易扬也知道是玩笑,但是玩笑也是可以变正经的。
-[太阳/]:师姐不是说要带家属吗?我跟你一起去吧。
-愿者:?!?!
-愿者:突然晋升到家属关系了?
-[太阳/]:本来就是家属,名字都在同一个户口本上。
这句话发出去后,许易扬没有马上收到回复,于是他切换到买票的软件,直接订了飞机票。票买好了,语音助手正好提示来了新消息。
-愿者:师姐说的又不是这种家属。
即使是冰冷机械的女声,许易扬也听出了失落。
-[太阳/]:那我不去了,机票退了。
-愿者:你已经买好票了?
-愿者:卧槽。
-愿者:没说不让来!
许易扬听着郑辰谨字里行间的激动,不禁笑出了声。他的辰谨,不论在外人面前多么严肃话少,在他这里永远像个小孩,年少时的冲动和纯真一点儿也没变过。
正想着,许易扬又收到了一条消息。
-愿者:想见你都想疯了。
许易扬是提前一天晚上到的穗城,郑辰谨把他接到了酒店就急着赶去上晚课——恰好是学期最后一节,说不定老师会大发慈悲地划重点,不去就亏了。
但是,坐在床边的许易扬抓住郑辰谨的手腕,没让他走。
郑辰谨回头望他,问:“怎么了?”
许易扬手臂稍稍用力,拉着郑辰谨的手腕让他坐到自己身边,定格了一会儿,然后下了决心一般,果断地扶住郑辰谨的脸,用拇指确定了他嘴唇的位置,吻了上去。
郑辰谨的惊讶只持续了片刻,便马上激烈地回应他。
主动的许易扬太迷人,去他妈的课,去他妈的重点,不要了,就要眼前这人。
郑辰谨直接把已经背起的书包脱了扔在地上,然后抱起许易扬就往床头去,跟上次一样,把他挤在自己和床头之间逼仄的空间里。
郑辰谨的动作有些急,许易扬的背猝不及防地撞在床头。虽然床头是软质的,但许易扬的喉咙里还是不免逃出几声轻叫,郑辰谨最喜欢的那种。
郑辰谨感觉到血液一瞬间往下腹涌去,他本能地撩开许易扬的毛衣,想要帮他脱掉。
许易扬摁住他的手,说:“你上课要迟到了。”
郑辰谨轻松地挣开许易扬的手,直接把他的毛衣脱了,然后又急不可耐地去解他衬衣的扣子,说:“你这样我他妈还怎么上课。”
许易扬喘得也厉害,他控制着语气,说:“我没想这样。”顿了顿又补充:“反正现在没想。”
这不马上就要划重点了,郑辰谨抓重点的能力可是一流,挑了挑眉,重复了一个词:“现在?”
即使看不见郑辰谨灼热的目光,许易扬还是害臊地把头埋到郑辰谨的颈间逃避,犹豫了一下,说:“我本来只是想说句话。”
许易扬深吸了一口气,说:“晚上买那个回来。”
郑辰谨惊讶得想要把许易扬的脸扶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是什么关系了?如果什么都不是那还要不要做到最后?许易扬会疼么?
最后一个问题让郑辰谨的心沉了下来。
许易扬躲过郑辰谨的手,依然把头埋在他的颈间,然后又侧了侧,吻在他的侧颈,仿佛能读懂他的思想,轻声说:“我不疼。”
郑辰谨愣了一秒,还是用力把他的脸抵起来,吻在他没有光芒的眼睛上。
(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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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辰谨从来没听过这么费劲的一堂课,头一次觉得老师在上面讲的全都是废话,连重点都他妈是废话。
好不容易捱过两节课,郑辰谨背上书包就走。
孔回春又调侃道:“郑哥对象也太神秘了,都一年了还不让见!”
郑辰谨怼回去:“见你这傻/逼做什么?”
“哟!”孔回春长长地吊了一声,“占有欲还挺强!您悠着点,床上注意无菌操作哈!”
郑辰谨懒得理他,直接快步走出教室,他恨不得坐上火箭飞回去。
当然,他还是记得让火箭拐个弯,拐到药店去把“那个”买了。
许易扬听到敲门声就去开的门,然后就被不由分说地压在一旁的墙上亲。
“门……”许易扬在喘息的间隙张口,却又马上被郑辰谨堵了回去。
然后,他就听到郑辰谨一脚把门踹上。
书包扔地上,毛衣扔椅子背上,裤子扔床头柜上,一路来到床头,郑辰谨又创造了那个逼仄的空间,许易扬又被禁锢在了里边。
吻是接不够的,不过也该转移阵地了,从唇、到颈、到胸、到腹。
许易扬不自主地想要把手插到郑辰谨的头发里,摸上去时才意识到他已经没有了年少时的长度不羁的头发,许易扬的手顿在空中。
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但是许易扬总会遗忘,毕竟在许易扬的脑中,郑辰谨的样子永远的停在了那个张狂的十七岁。
也只有这种时候,许易扬才会碰到他的头发——现在,最多也就半根指头的长度,和从前几乎能盖住眼睛的刘海比,实在是短了太多。
少年时,许易扬说过好几次让郑辰谨把头发剪清爽点,郑辰谨不听,他有个性,要做自己。许易扬失明后,郑辰谨二话不说去剪了,可是那时一心向死的许易扬却说没必要了。
有必要的,从那时到现在,郑辰谨一直保持着这个长度。
他早就做不了自己了,他早就不只是自己了。
郑辰谨感受到许易扬的手在自己头部停顿的动作,从许易扬的下腹抬起头,勾着嘴角狡黠地问:“怎么样,够清爽吗?”
许易扬把他摁下去,揪着他短短的头发,喉咙里的轻哼再也藏不住,很快就瘫软地靠在了床头。
郑辰谨坐起来,把他拨到自己身上抱着,侧过头吻他的后颈,却也只是吻着,没有其他动作。
许易扬问:“买了吗?”
郑辰谨答了一声:“嗯。”
许易扬问:“包里?”
郑辰谨没有作答,从许易扬的后颈吻到耳畔,又从耳畔再吻到眼睛上,细细密密地,吻得格外认真和深情。
吻了一会儿,郑辰谨把许易扬的脸扶起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氤氲着水汽,像月牙一样弯弯的,可是却再也无法聚焦。
“辰谨。”许易扬叫了他,以最温柔的口吻,“我不疼,为了你,什么都不疼了。”
许易扬话里的“什么”意味着什么,许易扬说明白了,郑辰谨也听明白了。
时光往前倒,倒回那个被摩托车强光照亮的小巷,许易扬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因为那是郑辰谨,为了他,什么都不算疼。
时光往后走,走到去年他做决定的金秋时节,许易扬仿佛拥有了视力,看到了香山的叶子红遍了山野,红得如血一样壮烈彻底。
许易扬让郑辰谨把自己的包拿过来,然后他从包里掏出了一个文件袋,里面是一份三方协议,许易扬、京合大和省残疾人艺术团。
郑辰谨接过来,在看清楚了上面的内容后,抖着手问:“这是……什么意思?”
许易扬沉默了片刻,短暂地回忆了一遍过了很多次的腹稿,然后用平稳柔和的声音说:“你说所有进度我来决定,其实我很多次都想做这个决定了,但还是总打退堂鼓,老是想到你为了我学医,想到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许易扬:“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或许是你在飞机上救人的时候,或许是经过柯言的事情之后。确实,你都不怕和一个盲人一起生活,我为什么要替你操心?就因为这个吊着你,也太对不起你了。”
郑辰谨赶忙插话:“你没有吊着我,也没有对不起我。”
许易扬没有接他的话,怕接了就顺不下打好的稿子了,许易扬继续说:“何况,我发现我做不到不喜欢你。”
郑辰谨怔了一下,多少年了,他终于再一次从许易扬的嘴里听到喜欢。
时光一下被拉回了他们在深城高中的时光,许易扬跳上他自行车的后座,在无人的时候搂着他的腰,头枕在他的背上。
许易扬说:“不清不楚这么久了,要是只有嘴上说句话就完事了,我觉得不够真诚。我现在才跟你说,就是因为我想认真地告诉你——”
许易扬指了指郑辰谨手上拿着的三方协议,说:“我想好了。”
第四十三章
“我想好了。”
郑辰谨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一把将许易扬拥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他,手上的三方协议也紧紧地攥在手里。
他的人生有多少个九年,郑辰谨不知道,但是过去这九年里,他爱上一个人,然后被这个人推开,又被他重新拥抱,郑辰谨一点儿也不觉得浪费。
如果当初在摩托车前推开人的是他,郑辰谨相信自己也会陷入一样的无助和仿徨,他相信许易扬也会选择同样的坚持与守候。
好在,经历了这九年,他们从青涩走向成熟,他们从自己变成了彼此,他们学会了换位与珍惜。
郑辰谨松开许易扬,将他的三方协议妥善放好,然后去自己书包里拿了东西,回到许易扬身边,对他说:“既然你想好了,那说什么我都不会放手了。”
毕业季。
严纲回了老家,在一家私人中医诊所工作。周晓果真拿下了那唯一的一个名额,顺利地进入了国家残艺。柯言确诊了抑郁症,一直在家休养,病情日渐好转。
而许易扬,坚定地登上了飞往穗城的飞机。
不过,在从搬到穗城之前,他们全家一起来了个毕业旅行,去宁城。
郑成安和许丽一开始还说要不要换个城市,毕竟宁城对于许易扬来说是个遗憾。但是许易扬坦然地告诉他们,人生最大的遗憾就是自己无法从遗憾里走出来。
郑成安和许丽感慨地看着许易扬,似乎这大学的四年,许易扬真的已经自己驱散了内心的黑暗。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孩子自己悄悄地长大了。
起飞前,许易扬让郑辰谨帮他发个朋友圈,配图是今早他穿着学士服和郑辰谨、郑成安、许丽在学校门口的合照。
郑辰谨接过手机帮许易扬编辑,发出去后,又自顾自地看着许易扬的微信名美了好久。
是的,从他们重新开始那一天起,许易扬就把微信名从太阳的emoji改成了“许太公”。
飞机落地,尽管在高中时无数次地幻想过这个场景——他来宁城上大学,全家人来送他,但是他知道这将永远地停留在幻想之中。对此,他已经很豁达。
许易扬没有放下过对天文的热爱。刚失明那会,他确实想过逃避,但是这与对郑辰谨的感情一样,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高中离他太远,高中时的梦想也离他太远,但人生不过就是一次又一次地失去。在这些失去之中,他能够失而复得一段日思夜想的感情,许易扬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